迷雾室女愣住了。
她在美人图中排名第七, 曾见过天下美人图的榜首,但比起面前这人, 还逊色了几分。
“你是谁?”
拥有这般容貌, 不应该寂寂无闻。
迷雾室女的疑问一闪而过, 随后她掩嘴轻笑。
不重要,无论多么的绝色无双, 都将化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成就她的美貌容颜。
以迷雾室女原本的容貌在美人图中根本排不上名号,全因她将美人图后四名美人全都吞噬进了迷雾中。
只择取最为精致的部分。
天下美人图第十的双眸,第九的脸蛋,第八的身材,第七的气质。
最后形成了迷雾室女。
她本想将天下美人图上的女子一一吞噬, 可前六位不仅貌美, 更是实力高强的修士, 她难以匹敌。
惊喜的是, 竟然遇上了江容易, 若是将他吞噬了,一定能一跃成为天下美人图的榜首。
“我要换一张脸。”
迷雾室女垂涎的盯着江容易的脸。
若是有这张脸,天底下的男人都要臣服于脚下, 不愁得不到周思危的真心。
言语间,已将他当作了囊中之物。
雾化的大蛇蠢蠢欲动, 只需要主人一声令下,就能将其拆骨拔筋,吞吃入腹。
迷雾室女走到了江容易的面前, 身姿摇曳,步步生莲。
“成为……我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迷雾室女艳丽的容貌变得扭曲,从五官中爆发了无数雾气朝江容易而去。
狭窄的房间内被雾气所充斥,一点空隙都没留下,浓郁的几乎化作了实体。
江容易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迷雾室女。”
迷雾室女当年最嫉妒江容易的容貌,曾经频频下暗手想要吞噬这张脸。
江容易烦不胜烦,但因迷雾室女在《踏仙》中还有一定的戏份,只能假装不知道暂时忍下。
但迷雾室女不仅没有收敛,还更加张狂起来了,让江容易吃了不少暗亏。
本来他还没想着要重翻旧账,没想到迷雾室女一头撞了上来。
那自然要有仇报仇。
汹涌的雾海停滞在了半空中,一动未动。
化为雾气的迷雾室女紧紧得将江容易缠绕住,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吞噬这个人。
“怎么会!”
迷雾室女发狂,催生出了更多的雾气,滚滚雾气将江容易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从未失手过的迷雾室女惊声尖叫,她曾经用这一招越级挑战杀死了无数人,不可能栽在这个身无灵气的人身上。
除非,这个人是隐瞒了身份!
江容易并未被雾气阻拦住动作。
他食指中指并起,于虚空中随意一划。
磅礴的灵气将雾气破开,引得身后乌发随风扬起。
叮咚——
迷雾室女绝望的尖叫,一颗黯淡的宝石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随着这块宝石的显形,雾气瞬间消失不见。
迷雾室女的原形是雾妖。
实则无影无形,身体由雾气凝结而成,若不伤到根本,就是不死之身。
她的核就是这块宝石。
江容易弯腰捡起那枚雾心。
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也是,魔道之人怎么会有心?
就算是爱恋,也是这么不将道理,全凭个人喜好而来。
雾心内还传来迷雾室女歇斯底里的叫声,她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
“你是江无——”
只可惜,话还未说完,雾心便咔嚓一声,碎在了江容易的指尖,化为细细的粉末飘散在了空中。
天下美人图第七迷雾室女,陨落。
迷雾室女存在世间不知多少岁月,无尽的灵气都储存在了雾心中,现在全都便宜了江容易。
只可惜江容易灵骨断裂,身体根本容纳不了如此庞大的灵气,只能滋润乱成一团的经脉。
无尽灵气涌入,修复着江容易的身体。
堆积已久的旧伤被抚平,既疼又痒。
江容易忍不住缩在床上,口中发出细碎的呻、吟,要是不知情的人撞上了,必定会想到一些香、艳的画面。
周思危正好就撞上了这一幕。
他破开迷雾室女布下的迷障,匆匆赶回了客栈,未曾多想就直接推开了房门。
平日里江容易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脸色苍白却不掩他的容貌,有一种弱不禁风的脆弱感。
现在他的脸颊上泛着潮红,更添一种别样的感觉。
周思危像是被人定住了身,保持着推门的动作,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床上的人。
以他站定的位置,正好能瞧见那玉琢般的脚趾紧紧的扣起,再往上就是笔直圆润的小腿,一下又一下的蹭着床单,令人眼神一暗。
江容易的心神都被身体的变化所占据,根本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个人,等灵气冲刷完毕侯,他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喟叹,满足的抱着被子转过了身。
正好对上了周思危。
江容易眨了眨眼,脸上的嫣红还未褪去,身体都酸软得提不起劲,他开口说出的话都带着软软的鼻音,“来拉我一把。”
周思危这才回过了神。
他迈步走到床榻边上,接住了江容易伸出的手,然后一把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江容易倦怠的闭上了眼睛,先是斩杀了迷雾室女又经历了灵气修复,整个人都昏昏欲睡,他直接靠在了周思危的胸膛上,“我们走吧。”
周思危低头握住了那双脚。
因江容易气血不足,身上一直都是冰凉凉的,此时握到手里,却点燃了周思危心中的灼热,他想对这个人做些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最后只是替江容易穿起了鞋袜,抱着人走出了客栈。
没了迷雾室女,留仙镇的雾气散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昏迷的人们还以为做了一场大梦,他们不记得自己的身体被一个魔道之人所控制,当作没事人一般。
只有几个人还记得那辆奢华的马车,但他们找遍整个留仙镇都未见到那辆马车,越发觉得不过是梦境。
躲过一劫的客栈老板娘将当日的梦境记了下来,口口相传,其中也包括了那辆马车与马车上英俊的公子。
出了留仙镇,就是一片空白的三不管地带,也不知道是谁还为此取名为黑风涧。
里面有仙门败类,也有魔道妖孽,昔日势不两立的两种人,竟然同时存在在一个地方。
从外头看,这里花木繁盛,路边伸出了枝桠青翠欲滴,倒是个风景优美的好去处。
可一旦走入其中,才知道四面皆是杀机,一不小心就会化作一堆枯骨。
一辆马车驶入了黑风涧,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黑风涧内十分混乱,没有外界所谓的秩序。
一般有人要从蓬莱仙前往摘星楼,都宁可走远路也不愿从黑风涧中穿过。
要是非从黑风涧穿过不可,也是要花费大价钱,请上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才有可能从黑风涧中平安走出。
这一辆马车就敢直闯黑风涧的,实在少见。
不免让人猜测,里面到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还是真正有大本事的修士。
不消一刻钟的时间,消息就传满了黑风涧,不少人都暗自躲在了马车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的查看着情况。
没有人敢率先出手,以黑风涧的规矩,先出手的就会被沦为众人的靶子。
毕竟这是黑风涧,随时都能将同伴变为对手的地方。
马车看起来张扬无比,就连前面拉车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灵兽,在那些个人的眼中,就是明明白白的写上了“肥羊”二字。
埋伏在暗处的修士咽了咽口水,朝身边的同伴传音,“车顶都镶着好几颗灵石!”
刚结束了传音,修士就感觉到胸口一凉,低头看去,一把雪亮的匕首从胸膛出穿出。
他口中发出“嚯嚯”声响,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的同伴。
那同伴拔出了匕首,又捡起修士的储物袋,他也被面前的富贵迷住了眼,所以他打算吃独食,不欲与别人分享。
修士的身体轰然倒下,同伴正要提气拦下那辆马车,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藤蔓所缠绕,他握着匕首打算狠狠刺下,却怎么也使不了劲。
食人藤蔓,以人为食。
待那人中了食人藤的毒,完全丧失了行动力,那人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看着昔日的同伴离自己越来越远。
食人藤并未去抓取眼前的尸体,它不吃死尸只喜欢活物,藤蔓悉悉索索的将人拖回了自己的巢穴,打算慢慢享用上个十天半个月,在此期间,猎物都会好好的活着。
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是黑风涧日日重复发生的事件。
周围的人皆对此熟视无睹,没有一人打算出手救那个被食人藤当作食物的倒霉蛋。
黑风涧就是如此。
没有朋友,没有师徒,没有伴侣。
这里的人冷血无情,为外界所不容,只能困在这个资源匮乏弱肉强食的黑风涧。
黑风涧中的路崎岖不平,走路都容易绊住脚,更何况是马车。
三匹白马已不复之前的神骏,光滑的皮毛上沾染了点点泥水,十分狼狈。
它们艰难的拉着马车向前走去,可突起的石头拦住了去路,车轱辘卡在了石头缝隙间,怎么用力都拉不出去。
江容易原靠在椅背上安睡,一阵坎坷的路走下来,车厢内也摇摇晃晃的。
他一个没坐稳,差点向前扑去。
还好周思危反应迅速,一把捞住了他的腰肢,将人抓回了怀抱里面。
江容易顺势蹭了蹭身边人的肩膀,他发丝凌乱,眼角下敷的脂粉都被花了大半,露出了隐隐的云纹。
周思危瞧见了,还以为有什么脏东西,正要伸手替他抹去,还未触及到江容易的脸颊,就被他拦了下来。
江容易佯装睡醒打了个哈欠,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周思危的手。
马匹费了极大的力气,都没将马车拉出这个地方,江容易随口说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周思危下了马车,江容易赶紧掏出一盒面脂,手指沾了点粉,仔细的将妆容补上,不让眼角下的云纹暴露出来。
猩红云纹是江无妄的标配,周思危现在失忆了,但说不定看到这一抹云纹就受了刺激恢复记忆了。
江容易可不敢冒险。
周思危出去看了一眼就折了回来,“这里的路不适合马车走。”
江容易也探出头,见前面的路实在千沟万壑,要是执意要用马车,说不定时不时就要卡上一遭。
于是决定弃车而行。
周思危伸出了手,“我抱你。”
地上泥泞非常,根本下不了脚。
江容易一边任由周思危将他抱起,一边还在想着以前风光的日子。
当年他出场的时候,作者可是花了一千字的篇幅来描写反派是如何的铺张奢靡。
什么香车美人,什么魔道护法随侍,什么遮天蔽日的骨龙用来拉车。
一对比现在,实在是落魄。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周思危成了他的坐骑,两相对比之下,反倒是现在更有排场了。
周思危拦腰将人抱了个满怀,江容易的腰肢纤细,到了怀中不过盈盈一握,他都不敢太过用力,不由想着衣衫下该是何等的场景。
周思危抹去心中的遐想,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为了防止周围的泥泞弄脏了身边的人,他足尖轻点地上突起的石块,御风飞行在了半空中,除此之外还特意分出一部分灵气,在面前形成了一个护罩,阻挡了前方凌冽的风。
价值千金的马车就这样随意的丢弃在了路上,白马不安的嘶鸣着。
灵兽皆能通灵性,它们虽没有神志,却能察觉到身边的危机重重。
黑风涧的人埋伏了许久,就是为了这一辆镶嵌着灵石的马车,现在主人弃车而去,一见就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他们瞬间就放弃了追击的想法,都盯住了这件无主之物。
终于,有一个人按捺不住,率先冲了上去,打算去夺取马车车顶那颗拳头大小的灵石。
人为财死,在没有任何灵矿存在的黑风涧,这块灵石无疑是一笔巨款。
没有人愿意落后,纷纷从暗中显形出手,粗粗数来,竟然是有一二十人。
所有人神通尽出,一具具尸体倒在了地上,只有一名其貌不扬的矮小修士站到了最后。
他吐出一口鲜血,将灵石塞在了怀里,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这些尸体倒是便宜了天空中盘旋的秃鹫。
领头的秃鹫先落了下去,在尸体中挑挑捡捡的选了一番,没有品尝现成的大餐,只是从中找出了一根光滑的白骨,叼在了口中。
秃鹫在空中转悠了一圈,朝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不知何时,黑风涧内竟然存在了一处由白骨堆成的宫殿。
黑风涧那连绵不断的翠绿就在累累白骨前停止,里面瞧不见一点生机,这里的骨头颜色洁白光滑,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肉痕迹。
肋骨镶嵌在白骨宫殿的外围,形成了一个个翅膀形状的点缀,臂骨和腿骨随意的堆放,倒也摆出了一个残忍诡异的造型,数以千记的骷髅则是组成了台阶,踏着别人的头颅才能走进白骨宫殿中。
秃鹫也不敢过于靠近这个地方,它在外围徘徊了一会儿,将找来的白骨摆放在了一边,立在一旁静静观赏着这个无与伦比的杰作。
然后秃鹫发现,这座从未有人踏足的地方,今日竟然闯进了一个人类。
它用黑豆般的双眼注视着那个人类,等待白骨宫殿的主人发怒。
“求……求见魔尊!”
江姣如立于一堆白骨中,双腿发抖,几乎站不稳。
她看到这一片森森白骨之时心中就打了退堂鼓,只是脸颊上日夜折磨着她的疼痛督促着她向前。
一阵清风吹过,江姣如脸上敷着的面纱飘了起来,隐约能看见下面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使她从一个美人变为了无人敢直视的丑八怪。
江姣如这几日用尽的方子,都无法愈合这道伤口,她心中恨极了,最终偷偷跑来这黑风涧,来寻找魔尊。
她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求见魔尊。”
白骨宫殿的两扇大门缓缓打开。
江姣如一喜,拎着裙角就走了上去。
白骨宫殿的大门的一左一右上面有两个骷髅人,未缺一根骨头,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就像是活生生的将人镶嵌进去一样。
她打了个冷颤,赶紧收回了目光,眼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待进了门,就能瞧见白骨宫殿的正中央坐着一名少女正在对镜梳妆。
少女背对着门口,她身穿冷白色锦衣,上面的图案是百蝶穿花,清雅又不失华贵,乌黑的发丝梳成了一个繁杂的发髻,只是还未在上面点缀发饰。
“你说。”少女的声音甜蜜清脆,“我带那只发簪好看?”
江姣如揣测,这或许是魔尊的姬妾,她决心讨好,就屈膝上前打算好好夸赞一番。
可到了跟前,她才发现,那栩栩如生的蝴蝶与芙蓉花,皆是由一张张惊恐的鬼脸所形成的。
江姣如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然后她抬头发现,少女那拿着发簪的手,是细细长长的骨头。
这是一具女性的骸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肉,但她穿戴整齐又有一头黑发,从背面看去就像是正常人一般。
没有得到回应的骨女也不失望,转头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选定了一支金玉海棠珠花步摇,从她的形容姿态看去,若是她有血有肉,必定是一个倾世美人。
江姣如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
她所见到的魔道之人不过是阴阳二使,他们虽表现的淫、邪,但从外表看来还是与一般人无异的,没想到还有只剩下一具尸骨还能行动自如的人。
江姣如害怕极了,她见骨女对着镜子看着认真,起了退却之意,悄悄的挪到了门口。
就差一步离去的时候,骨女突然回头。
“你要去哪儿呀。”她说话的时候又软又甜,就像是与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江姣如却是惊了一身冷汗,连忙摇头,“没、没有要去哪里。”
骨女双手托腮,歪了歪头,“你要让我替你报仇?”
江姣如以为事情有转机,连恐惧都暂时抛却了,回答:“是的,还请大人帮我报仇。”
“可以呀。”骨女的脸上没有皮肉,但能从一片白骨中看出嬉笑的模样,“我最热于助人了。”
“多谢大人!”江姣如连忙拜倒,打算将事情说出,她刚开口,双手双脚就被地上钻出的白骨所束缚住,一动也不能动。
她惊恐的叫道:“大人!”
“我帮你,你也要帮我哦。”骨女蹦蹦跳跳的到了江姣如的面前。
江姣如连帮什么忙没没问,直接答应了下来,“好、好的,大人您先放了我,我什么都可以帮您。”
骨女伸出了手指,点上了江姣如丰盈的皮肉,笑嘻嘻的说:“借我皮肉一用。”
江姣如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而来的疼痛,她连喊叫都发出出来,只能张大着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与肉流到到了骨女的手中。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大活人就变为了一堆白骨,被华美的衣袍所覆盖。
骨女把玩着皮肉所凝结而成的小球,将江姣如的记忆一一翻过。
最后停在了一个画面上。
“周郎——”
骨女将这幅画面浮现在了空中,贪婪的望着周思危,从头发丝到脚底,一处也不肯放过。
“真的是周郎!”
百年前,周思危名振正魔两道,无论是正道的仙子还是魔道的妖女,全都爱慕这位天骄之子。
骨女将手中的小球捏碎,拖着华美的衣袍从白骨宫殿中走出。
每走一步,就有精血与皮肉覆在她的白骨上,等踏出白骨宫殿后,骨女已经是一名活灵活现的美人了。
面若桃花,琼鼻秀挺玲珑,一双灵动的猫眼俏丽可爱。
正是天下美人图第六,千年不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