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远穿好了衣服, 又给谢冬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之前他这只手虎口开裂,手腕也扭伤, 此时已经全好了。
谢冬受的伤更多一些,但无论是额头的创口, 还是身上其他那些被打得青紫的地方, 都同样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
“果然, ”谢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为何伤势会这么快痊愈?”何修远问他。
谢冬摇了摇头, 表示还说不准, 可能的缘由太多了。如果服食过疗伤的丹药, 伤势痊愈倒也正常, 但从受伤到现在, 他们分明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处理。莫非这个秘境里的空气中含有可以疗伤的物质?他们所知的信息太少, 根本无从判断。
还好,没过多久, 村民就把之前答应的书本给他们拿了过来。来的是三个壮汉, 十分警惕地在外面敲了敲门, 等谢冬开门后直接将书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扭头便走, 都不敢稍微进去坐一坐的。
“他们还真把我们给当成瘟神了。”谢冬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也不在乎。
村民们对两人的态度如何,在谢冬的眼里,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他走进屋,满怀期待地将书本翻开, 只希望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结果刚刚翻开来看了第一眼,谢冬就跪了。
书里的文字,他不认识。
之前谢冬还因为两边的语言相通而十分庆幸,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天真,两边的文字并不相通!他在这儿根本就是一个文盲!
身旁何修远发现谢冬脸色不对,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当即也有些发晕。
谢冬郁闷地合上书本,“比想象中还要麻烦一些。”
“师弟,”何修远问他,“这样的文字,是不是有些像之前看到的那些?”
谢冬知道他在说什么,这说的是之前他们从渡劫大能的玉简中看到的文字。同样都是不认识的文字,两者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笔画看起来也是一脉相承。
那枚玉简被谢冬带了进来,就在他的储物袋里面。如今谢冬无法控制灵气,这个储物袋就如同师兄的剑鞘一般,连想要打开都变得十分麻烦。
还好只是麻烦一些,并不是打不开。
谢冬用双手不断拉扯着袋口,像之前何修远拔剑时那样,祈祷体内那些无法控制灵力能够快些冲开禁制。如此这般,整整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唰啦一声,袋口终于被谢冬给一把扯开,稀里哗啦掉出了一堆东西。
除了玉简之外,储物袋里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都一并被撒到了地上。谢冬赶紧将他们捡起来,摆在了桌上。
随后谢冬拿起玉简,试着在这里再次阅读,结果很不错,神识并未受到影响,读起来还算顺利。谢冬将玉简中的文字描摹下来,然后与书本中的未知文字进行对比。果然,两者确实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但谢冬越看,却反而越发皱起了眉头。因为两者虽然相似,但从头到尾,谢冬无法从中找到任何一个完全相同的文字。虽然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吗?谜团非但没有解开,还越扯越大了。
“难道还真的得去问那些村民吗?”谢冬叹了口气。
虽然心里清楚应该这么做,谢冬却没有马上出门,内心非常抗拒。因为之前那糟糕的初遇,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和那些人有过多的交流。
随后谢冬又检查了一下从储物袋里面掉出来的其他东西。
有一些之前准备的丹药和符箓,有驭兽牌,还有……玉宇门的名册。
这份名册一式多份,彼此之间都有关联。只要带着这本名册,哪怕出门在外,玉宇门里多了谁、少了谁,也都一看便知。
如今谢冬顺手翻开,便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何修远问。
谢冬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笑着将手中名册递给他看,“宗门的弟子变多了。”
何修远闻言,连忙仔仔细细将其看了个遍,神色之间也十分喜悦。虽然他并不像谢冬一样能将每个弟子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数量上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玉宇门里多了整整多了十来名新弟子,“这是新招收的吗?”
“是的吧。”谢冬笑道,“之前杨万书就在信里问我,是不是应该招收新弟子了。结果我都还没找到机会回信,他们就已经把这事给办好了,手脚还真快啊。”
无论如何,宗门的弟子变多了,壮大了,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两个人怀着愉快的心情,坐在一起重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不多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民们都进入各自的屋中休息去了,村子里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谢冬拿起那枚驭兽牌,想把嗜灵鼠给放出来,好趁机去搜寻一下灵脉。然而控制驭兽牌比打开储物袋要更困难无数倍,谢冬试了许久都没能成功。
嗜灵鼠放不出来了,他们要如何找到灵脉?早知如此,他之前就不把那小东西给收进牌子里了。
这件事情让谢冬的心情就又郁闷了起来。他只得看着窗外的夜色叹了半晌的气,然后与大师兄一起整理出床铺,先休息一晚再说。
第二日清晨,他们趁着村民们还没有开始活动,回到了之前进入这边的入口附近,想要试试能不能先回去一趟。然后何修远带着谢冬在周围转来转去,搜寻了许久,最后却什么都没找到,那个连接秘境与海底洞府的入口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能现在刚好是入口闭合的时间。”谢冬表示,“先等等看。”
何修远点了点头。他们之前已经知道,这个入口是间歇性变化的,每次开放半个时辰,关闭两个时辰。刚好遇到入口关闭,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不值得任何惊慌。
但事实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加糟糕。
两人站在原地,从清晨一直等到了晌午。村民们都陆续从屋中出来,纷纷向他们投以警惕的目光,然后远远绕开。而在整整三四个时辰中,谢冬两人没能在哪怕一瞬间感知到那个入口。
入口真的消失得无形无踪了,难道他们被关在了这里?
谢冬的嘴唇有些发干,心里也开始着急。
他转过头,看向周围那些特意与他们保持距离的村民。哪怕他昨晚上还很厌恶这些家伙,如今却不得不与这些村民更多接触了。
在这些村民们警惕的视线中,有一道目光显得尤为咬牙切齿,刚好被谢冬给逮到。谢冬仔细一看,巧了,如此咬牙切齿看着他的,正是昨日里那个被他狠狠咬了一口的熟人,如今手臂上还挂着伤呢。
谢冬在脸上挂着叫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这位大兄弟,昨日里真是对不起了。”
那人被吓得往后跨了一大步,手中的斧头也很快被举了起来,简直像谢冬会把他怎么样似的。
“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昨天我们虽然起了点冲突,但那都是误会嘛!”谢冬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打着招呼,目光却落在对方胳膊上那个血齿印上。
是的,没错,这就是昨天被谢冬咬出来的伤,才刚刚结疤,疤痕新鲜得不得了。很显然,这道伤口的痊愈速度十分正常。而昨天谢冬在同一时间受的伤,却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好得彻彻底底。
分明都是在这个秘境里面,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谢冬的两人的伤口之所以痊愈,并不是因为这个秘境中含有可以疗伤的成分吗?
对面那个警惕的村民也很快发现了两人的不同,不禁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问道,“你昨天受的伤呢!怎么不见了!”
谢冬笑而不语。
“你们果然是恶魔!”对方吓得又往后退了几步。
“不要胡说。”谢冬表示,“我只是把伤口给治好了而已,怎么就是恶魔了?”
“骗人!”对方不信,“哪怕最好的郎中,也不能让伤势好得这么快!”
“那是你太孤陋寡闻了,我比你所知道的最好的郎中还要好。”谢冬微笑地掏出一瓶丹药,“只要用了这瓶子里好,怎样的伤口都能马上就好,不信你也来试试。”
对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有些动摇。
“我没说谎。你看,因为我昨天咬了你,你现在活动不太方便,是不是?我是来赔礼道歉的,保证可以把你的伤给治好。”
对方看了看谢冬手中的药瓶,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最后警惕心终于还是输给了好奇心,朝着谢冬伸出了胳膊。
谢冬便打开药瓶,将其中液体撒了一些到对方的胳膊上。
修真者普通的疗伤药物,对凡人而言,可就是真正的仙药了。药液刚刚撒上,不过须臾,对方胳膊上的伤口便彻底痊愈,真真看不到一点痕迹。
“你看,”谢冬将药瓶收回,“我没有骗你吧?”
对方的目光却仍旧紧盯着这个药瓶,目光不舍得很,甚至闪过了几丝贪婪。
“怎么了兄弟?”谢冬眯起了眼,善解人意地问,“还想要啊?”
对方迟疑了片刻,最终狠狠点了点头,“我想买过来!你要多少钱?”
“不要钱。”谢冬表示,“但你得帮我一个忙。”
说着,他便从身上取出几张纸,递给对方,“你识字吗?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对方低头一看,顿时将眉头拧得死紧,“我识字。但这些都是什么?我一个都不认识!你该不是在耍我吧!”
谢冬摇了摇头。此时他拿出的那些,都是他昨天描摹下来的,大能玉简中的文字。果然,大能所用的是与这儿并不相同的另一种文字。
然后他又取出了昨日从村子里拿到的那本书,“那些不认识就算了,这些你总该认识吧?”
对方点了点头,倒也不推迟,很快便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谢冬听。
书本中所写的是这个村子里的记录,哪一年哪一天发生过什么事情的这种,但其中并没有值得在意的内容,令人有些失望。但谢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接触一门新的文字本身就有其趣味。
对方倒也老实,说念书,就一连给谢冬念了好几个时辰,念得自己口干舌燥。谢冬也收获不小,足足认识了好些个字。
直到太阳开始落山,光线不太好了,这人才停止下来,“念了这么久,够了吧?我耽搁了一天的活,你可别骗我。”
“不骗你,不骗你。”谢冬十分干脆地将药瓶给了过去。
虽然这本书还有许多没有念完,谢冬对新文字的学习也刚刚开始起步,但他身上好东西可多了,哪怕给出去这药瓶,下次想找人帮忙,也根本不怕找不到。
如此两方都很满意,谢冬便和这村民告辞,回去了那间偏僻的屋子。
接下来的两日,谢冬如法炮制,继续用各种药瓶引诱着此人,陆陆续续几乎念完了整本书。
随着对新文字的深入学习,谢冬渐渐发现,那位大能留在玉简中的内容,似乎很有可能并不是一种文字,而是一种基于不同文字的密码。如此这般,谢冬便将一部分精力转移到了破译密码之上,倒是感觉找对了路。
却就在这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的时候,谢冬又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
这要说回他所带的那本玉宇门名册。
最开始的时候,谢掌门发现名册中多了新弟子的名字,还只觉得是长老们招收弟子的速度太快,并没有察觉其中的有什么不对之处。
但实际上,仅仅第二天,名册中便又多了新一批的弟子。
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谢冬十分诧异,“发生了什么?”
就算要招收弟子也不该这么急的,一般宗门都是每两年招收一次。如今玉宇门的名册却出现这种变化,仅仅四天,宗门弟子的数量多了整整五成?
这太奇怪了,不合常理。就算常永逸想要如此乱来,杨万书也会阻止他,没理由在这么短的时间招这么多弟子。
但更令谢冬头感到皮发麻的,是之后发生的另一件事。
名册里暗了一个名字,表示有弟子陨落。仅仅小半日后,这个名字消失了。然而实际上,宗门弟子陨落之后,这暗淡的名字应该在名册上留存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