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听王国伦说出“你们村庄看起来很富足,日本人就没侵犯过这里”的话;张开厚厚的嘴唇笑了笑,扬扬手臂道:“日本人占领上海后,对我们村庄进行过骚扰;说是抓什么共产党,但被杜月笙的青帮给打跑了!”
“你们村庄是青帮的势力范围?”王国伦问了一声,不明事理地挠挠头;将手中的镔铁扇“哗啦”一声打开来又合闭上,道:“莫非村上人给青帮交保护费!”
“那倒不是!”阿贵蹙蹙眉头一本正经道:“杜月笙在上海成立轮船公司后跟日本人达成默契,说浦东这块地域是轮船公司员工家属的驻地,日本人倘若骚扰;他们青帮见一个杀一个!”
阿贵说着得意洋洋道:“甭看日本人气势汹汹,可是他们忒怕青帮这样的黑社会;倘若惹恼杜月笙,日本人就休想在上海安生;因此我们新场镇才显得安静!”
阿贵顿了一下欣欣然道:“王将军您说我们这里显得富裕,还真是那么回事;这是因为日本人不敢来骚扰,村上大部分人在杜老板的轮船公司上班;还有像阿贵这样的人在黄浦江上用乌篷船载客游览,当然还有在村里办个饭馆、小商店什么的挣钱!”
银子插上话:“你们村里有人办餐馆?哪个去就餐啊?”银子这时候神情已经安静,情绪也慢慢好起来,听阿贵如此讲便就问了一句。
“银子您往那边看!”阿贵把手向前指着呵呵笑道:“那面写着南北餐馆的旗幌就是我们家的餐馆,我娘做大厨;我娘是北方人,南北大菜都能做;每天游客络绎不绝,我们家就不那么贫穷!”
“这么说阿贵大哥的职业是导游?”邬天鹰插上话:“导游这词还是卑职听关将军讲的,关将军说他在英国留学时闲暇了就找个导游领着在乡村转悠;浏览罗马风和哥特式的古典建筑,没想到浦东这地方也有了导游!”
“邬姑娘您没说错,小子现在的职业就是导游!”阿贵说着,脸上绽放出欢快的笑容;高兴得像个孩子,把两脚踏在桨柄末端一伸一缩地用力蹬着,乌篷船就飞快地向前穿去;阿贵的话语也随着飞快的船只多起来:“黄浦江上的乌篷船载客旅游,就是在洋人不断增多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洋人普遍有钱,来上海就是吃喝玩乐,我们乐意给他们服务!”
阿贵咽下一口唾沫定定神道:“给洋人服务不光能挣到导游和游船费,而且额外还有小费;再加上洋人喜欢傍晚在江上观赏上海的夜景,生意更就红火!”
阿贵说着郑重其事道:“还有一个问题更重要,那就是黄浦江日本人不敢来骚扰;因为英国政府和美国政府照会过日本政府,不能干扰他们的国民游览上海滩的兴趣!”
阿贵喋喋不休地说了一河滩话,便把乌篷船停在一个不大的埠头上,把手向岸上的房屋指指,道:“这里就是小人的家,还请各位客官下船小憩!”
王国伦头一个走下船,他是施展轻功蹦上岸边的;邬天鹰、王家琪几人只能从乌篷船下到埠头上,再上到岸上来。
银子没有施展轻工,而是跟在邬天鹰和上官云后面经过埠头登上水岸。
阿贵见大家下了船走上水岸,便就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娘,有客人!”
阿贵呼喊他娘时,王国伦把眼睛四处观看;只见阿贵家门口那面标识着南北餐馆的旗幌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幌下面有两只大红灯笼;一只大红灯笼就悬挂在门楣上。
阿贵喊过几声后,门里走出一个女人来。
王国伦凝视着渐行渐近的女人,见她模样俊俏,年龄在40岁上下。
头上包一顶蓝色包巾,腰部的瞩裙长度齐膝,裙搁极细,搁面和裙带上均有不同工艺的花饰;裙外面系一条小穿腰,穿腰上缝一个大口袋,穿腰四周及带上绣着各种图案的花纹。
王国伦一怔,心中说道:“这就是阿贵的娘?从服饰上看是个典型江南水乡女人,可阿贵说她娘是北方人,这么说阿贵的娘已经随乡入俗?”
王国伦心中想着,就对阿贵这个随乡入俗的娘产生了兴趣,默默说道:“阿贵的娘年轻时一定是个漂亮女人,你看她那面容、眼睛、眉头……”
王国伦默默说着时心中不禁“咯噔”一下看了看银子,突然发现银子的脸盘、眼睛跟阿贵娘十分相似,头脑里便就一盆糨糊了。
王国伦莫名其妙地想着银子和阿贵娘的相似处,阿贵娘也在一眼眼盯着银子在看。
阿贵见他娘的神情有点异样,走过去拽住娘的胳膊道:“娘,这是国军的王将军!”阿贵把手指指王国伦,又指指银子、邬天鹰、王家琪、上官云道:“这是银子姑娘、邬姑娘、上官姑娘!”
阿贵娘“哦”了一声,笑道:“快请客人屋里坐,这位银子姑娘咋也穿着日本人的军装啊!”
阿贵娘如此说过,阿贵似乎才想起柳翠莲来,忙对他娘道:“娘,傍晚我们救起来的那个女人清醒过来没有?”
阿贵娘把手在脾间拍了怕说:“还没有,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刚才我给她灌下姜汤,正蒙着被子发汗哩!”
阿贵娘这么说过,见银子身上的日军服装还湿着,慌忙喊道:“银子姑娘,快进屋换上干衣服,湿衣服溻在身上会捂出病的!”
银子在阿贵娘拉拽下上里屋换衣服了,王国伦和邬天鹰、王家琪、上官云走进柳翠莲打寝的那间屋子,见她还在昏迷之中。
邬天鹰、王家琪、上官云禁不住泪打芭蕉,坐在柳翠莲跟前唧唧呜呜哭泣起来。
王国伦走出阿贵家的大门,在毗邻的人家门前转悠;一边转悠心中一边说道:“刚才跟银子的交谈中得知关将军并无大碍,他是在小鬼子的假钞制作中心跟银子和柳翠莲分开的;银子说师傅跟她们分开的原因是要上外滩路号汪伪政权的中央储备银行侦探什么法币原始印板!”
王国伦寻思着时不禁疑虑丛生:“关将军怎么跟钞票扯到一起哪?他来上海的最初目的不是保护自己岳丈还有连襟陈国伟,小舅子容诗赑?要在租界发展企业获得高额利润,给大后方筹备生产武器的资金吗?咋就跟钞票越扯越紧!”
王国伦百思不得其解地嘘叹一声,郑重其事道:“不管如何讲,也得等柳翠莲醒来再做打算!”
王国伦一边寻思一边在溪水潺潺的岸边徜徉,鳞次栉比的江南民居便就一座座揽入他的眼睑了。
这个名叫新场镇的浦东乡村还真风格奇异,别具一格的建筑凸显出江南水乡的清秀和柔美。
北方的大山、大河、大野,彰显的是粗狂和壮美。
南方的小桥流水,依水而居的民舍;却无处不沁润着灵透、奇巧、和丽。
江南潮湿的气候,使建筑房屋时通风设施尤其要着重考虑。
因此,新场镇的住宅常于建筑与垣墙之间留不超过1米的间隙,用来拔风采光,效果极佳。
新场镇民居大的住宅一般从大门起经过轿厅、客厅、正房到内室或后房,两侧有花厅、书房、卧室及至小花园、戏台等。
一般大的住宅可有两到三条平行的轴线,但不论建筑规模大小;民居都体现出一个与北方民居的明显区别——雕刻装饰极为繁多,却极少彩画。
墙用白瓦青灰,木料则为棕黑色,或棕红色等;与北方的绚丽色彩相比十分淡雅。
新场镇的匠人心灵手巧,利用多变的地形,使流水在房屋之间畅漾。
水路,街巷呈不规则的网状履于民居之中,与之相映成趣,形成了江南民居别于北方民居的独特风味。
新场镇似乎是土地的珍贵,屋宅内外的空间都得到了很大的利用;因为绝大部分民居出门见水,所以几乎每家门外都有一个小小的埠头。
主妇每日洗衣、洗菜、淘米等都在埠头上进行,埠头还是来往小船停泊,客人上下的地方。
和水路相比,街巷显得十分狭小,有的仅容1人1牛并走;高高的垣墙夹着曲折的街巷,造成了曲径通幽的意境。
王国伦凝视着夜色中的街镇、民居、巷道正在出神,阿贵的吆喝声在家门口响起来:“王将军,我们用餐啦!”
客随主便,王国伦匆匆赶回阿贵家,只见餐桌上已经摆好几盘菜食。
一盘是清蒸鲤鱼,一盘是红烧虾,一盘是辣子鸡,一盘是小鸡炖蘑菇。
王国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十分怀疑自己的意识;在1940年的上海农家——新场镇是乡村,是乡村就有土地;阿贵家也有一亩水田——竟然有如此丰厚的菜食,脑海中便就浮现出陆游的诗句: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扣门。
王国伦痴呆呆看着餐桌上的四样鲜菜不知如何是好,阿贵呵呵笑着做个谦让的动作道:“王将军请上座,您不坐下来,银子她们几个咋能坐定!”
王国伦“哦哦”两声坐在餐桌上位,又回想起他率领棕熊行动队和李继刚的骆驼行动队在大戈壁跟犬神俊彦野狼特战队鏖战的时日来了。
那些时日,王国伦他们最难面对的就是水和食物。
戈壁大漠一望千里,很少水源;偶然遇到一个盐碱淖子大家也仿佛发现新大陆那样高兴。
但盐碱淖子的水不能喝,王国伦他们只好空欢喜一场不欢而散。
为了解决吃水问题,王国伦和李继刚不得不向当地老乡请教;雇佣了十几匹骆驼专门用来驮水。
当骆驼队从酒泉将甘甜的食用水驮过来后,当地老乡又指导他们在戈壁滩制作最便捷的吃食——揪面片。
地面上挖一个大坑架上铁锅,拣来枯死的杨树根燃烧;用盆子和好面挖出一块,在手里拽成条状;一片一片揪进滚烫的开水锅里面煮熟,一顿饭就宣告结束。
大戈壁的生活跟黄浦江边农家的生活真是千壤之别,能吃上清蒸鲤鱼,红烧虾,辣子鸡,小鸡炖蘑菇的人;不是达官贵人也是商贾大亨。
王国伦凝视着四样菜食正在遐想,阿贵又拿上一瓶绍兴老酒,用牙齿咬开上面的盖子道:“王将军您是稀客,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喝上两盅!”
王国伦扬声大笑,指指阿贵道:“好好好,还请令尊上座!”
阿贵见说,便就喊了一声娘,阿贵娘从厨房那边喜盈盈地走过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