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家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二月初,收音机里传来了几条消息。
一个是从今年开始,不再进行上山下乡,原本下乡的青年,符合条件的可以回城。
于是,刚过了七九年春节没几天,全国各地那些下乡的青年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回了他们原本生活的城市。
当初下乡就是为了解决城里劳动力剩余的问题,而如今这六百七十万的回城大军,一窝蜂的回到当初城市。
很多人回来之后根本没办法安置工作,更多的人都处于待业状态,一些小型的骚乱时有发生。
鉴于这种情况,上级就在二月里,又发布了一系列的文件。
各地可根据市场需要,在取得有关部门的许可之下,批准一些有正式户口的闲散劳动力,从事修理、服务和手工业个体劳动。
此项消息一出来,嘉和他们都高兴不已,总算等到了。
这回,他们就不必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回去可以正常办手续,他们的烤肉店,应该可以顺利开起来了。
当然,这还只是上级精神,落实到各地的时间不太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的开端,证明了他们的想法没有错。
嘉和嘉晟他们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首都了,巧莲跟曲维扬商议之后,决定正月十六从家里走。
回青山沟住两三天,然后巧莲跟着去首都,曲维扬回家。
这一家子出门,大人还好说,小娃们比较麻烦,但是又不能不领着,家里没人照顾啊。
于是定下日子之后,巧莲跟美琳玉淑他们就忙了起来,准备小娃们出门吃的用的。
等着东西都预备齐了,嘉康美琳、曲维扬两口子都跟单位请好了长假。
正好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月十六早晨,众人坐客车到了仙人桥,从仙人桥坐火车到通化。
通化住一晚,第二天坐客车到桓仁,从桓仁到青山沟,比宽甸近,这还是曲维扬他们那次回家的时候发现这么走更方便。
桓仁住一晚,第三天从桓仁坐车到了青山沟。到青山沟就好说了,走着走也能回营匡子去。
正月十八,公历二月十四号,青山沟这边比抚松要早半个多月的节气,所以这边天气还算不错。
山上的积雪已经不见了,小雅河也已经解冻,河水哗哗响着,唱着欢快的曲子一路东流。
山上的树还没有发芽,路边的野草也还没有萌发,看着各处都灰突突的。
没有花红柳绿鸟语花香的情形,小娃们多少有些失落,折腾了这么久,就来看这光秃秃的山,真的没什么意思。
曲维扬倒是挺高兴的,他一直都盼着再回来看看呢。
上一次还是送嘉俊去凤城,回来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结果因为姜家,他跟嘉康都没敢久留,连夜就走了。
如今也不知道村里啥情况,不知道当初的那些老邻居都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曲家的老坟地,那几年有没有被破坏?
“嘉俊嘉和,你俩估计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那年你们跟着回来的时候,刚一周岁多点儿呢,一转眼,你们这都快三十了。”
曲维扬一边走,一边感慨。
五三年他们抱着孩子回来,如今都七九年了,二十六年过去,感觉青山沟还是当初的模样,似乎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啊。
“这条河是小雅河,我小时候就成天在这河里玩,抓鱼摸虾的,有时候还去大雅河,看人拿炸药炸鱼呢。
哎呀,你们是没见过那场面,大雅河里的鱼老大了,也多,一炮下去,就能炸翻老多鱼了。
最大的,就我这个子扛,两头都得耷拉在地上呢。”曲维扬想起了儿时的那些趣事来。
“那个时候买鱼,很少买一条,都是一截一截的。
那鱼身上有油,煎鱼的时候,锅里放了多少油,等着煎完鱼,还是那些油。
我们小时候,那可真是没少吃鱼呢。就是可惜,总这么炸鱼,那鱼越来越少了。”
“我记得有一年,我去看人家炸鱼。
明明看着那人拿着一捆炸药点燃了,可他就是没扔出去,结果炸药在手里炸响了,当时那人就给炸死了。
原本那河里成群结队的大鱼正往上游咬汛呢,结果炮声一响,那些鱼翻了个身,沉到水底下,就再也看不见了。”
“咱这儿的老辈人说啊,说是那些炸鱼的惊动了河神,所以炸药炸死了他自己。
从那往后,大雅河就再也没有大鱼成群结队咬汛的场面出现了。”
说到这些,曲维扬有些遗憾,那样盛大的场面,再也见不着了,真是一大遗憾。
本来小娃们坐了这几天车,又要下车走好远的路,一个个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结果这一听爷爷讲故事,全都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听。
等曲维扬讲完,孩子们还意犹未尽,于是又催着曲维扬再讲。“爷爷,爷爷,你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好不好?”
曲维扬见孩子们这么高兴,当即就笑了,“好啊,那就再讲一个,讲什么呢?给你们讲一讲吊水湖吧。
就在咱这青山沟,有一处地方,叫吊水湖。
吊水湖那边上有个大石砬子,石砬子可高了,上头一道瀑布,那瀑布水特别大,底下那湖,就是瀑布冲下来的水。”
“以前啊,人家都说,吊水湖里住着精怪呢,可能是老鳖精,也可能是蛄精。
反正我听老人说起过,以前有人在吊水湖边见了一个蛄的大钳子,可能是褪壳儿褪下来的。
哎呀,那钳子好大,里头能装二斗小米呢。”
“吊水湖那地方可灵呢,湖里好多老鳖,天气好的时候,就会见到岸上好多老鳖都在晒盖。
以前天旱的时候,人们就去吊水湖求雨,带着供品一路跪拜,到了湖边摆上供焚了香,然后从湖边抓一个铜钱大小的小鳖装到花瓶里往回走。
刚走的时候,天上就有个小鳖那么大的云彩,走出一两里地,云彩就跟磨盘大小了。
还没等走到家呢,天上就乌云密布,真的下雨了。”
“那雨不紧不慢下上两三天,等着天晴了,村民再抬着花瓶,吹吹打打把那小鳖送回去。”
曲维扬看着孩子们听的入神,也是忍不住的笑,这都是他小时候,爷爷讲给他的故事,如今又拿出来哄孙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