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打扫战场之后,他们便在范二的指挥下收缩回定城内,此时月亮终于姗姗来迟。
定城内的中军大帐,依旧灯火通明。
范二刚才已经到各应中对勇敢的将士提出了嘉奖,直到各个将领送上来的战报都已汇总出来后,战后会议也即将开始了。
这定城伏击战,是范二亲自部署下去的,这一战对后秦军而言,也是毁灭性的一战。
失去定城后,后秦国如今的版图已经只有半年前的一半了,这也意味着他们不但失去了潼关天险,还失去了半壁江山。
后秦国如今能够动用的兵力,也不过几万人而已了。
这意味着晋国终于可以直面后秦国的国都,这和前两年的范二赢了临朐战役的情形差不多,后秦国的败亡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了。
与南燕国不同的是,南燕国三面环水,晋国想要吞并他的国土是毋庸置疑的,后秦国却四周都是敌人,——其西面有西秦、西北面有胡夏,东北方有北魏,东南方则有晋国、后仇池国......
这些国家除了北魏国现在与后秦有盟约之外,全都是对其虎视眈眈的,而北魏在去年年底与东晋国在黄河边打了仪仗之外,已经明确不会参与到这趟浑水中来了。
范二现在担心的不是不能灭亡后秦,而是怎么才能独吞战果!
就在这次战后会议正式开始前,毛德祖却睚眦欲烈地等着浑身是血的傅弘之,指名道姓地指责道,“傅弘之,你能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吗!”
“我.......”平常辩才无双的傅弘之此时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惭愧地低下了头来。
傅韶见毛德祖一副要吃了自己儿子的表情,也是满怀疑惑地看向了他。
范二笑了笑,看向王镇恶,低声问道,“真饿,他们这是怎么了?”
“仲度兄刚才似乎是临阵脱逃了,我差点就紧急使用了执法队......”王镇恶低声对范二说道,他这个声音恰到好处地传到了在座的其余人耳中。
“临阵脱逃?是真是假!”范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傅弘之当年虽然是从殷仲堪手下投降过来的,但他一直是值得自己信赖的人之一啊!
范二占据荆州、江州和雍州时,为了在防住健康朝廷的基础上对付益州,曾经想要与后秦国结盟,傅弘之便是他的第一使者。
傅弘之的人品不应该受到质疑啊!
傅韶的想法与范二差不多一致,俗话“爷是英雄儿好汉”,尽管他一直还把傅弘之当孩子看,可又有一句俗话说得好“自家的孩子别人的老婆。”
他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临阵脱逃。
他看了看王镇恶,又看了看傅弘之,竟然不知如何开口相询才好。
王镇恶却淡淡地解释道,“说实在的,刚才的场面也挺乱的,我用望远镜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傅将军所领的一千重骑的确有后退之嫌,而我也发出命令,‘再有后退者,格杀勿论’!好在,这个苗头才起,姚绍就下达了错误的命令,他们紧急收缩回城了......”
面对毛德祖的气势汹汹,面对着老爹的失望,面对着王镇恶的恨铁不成钢以及范二的责问的表情,傅弘之鼓起勇气道,“刚才的确是末将犯了军法,还请主公处置!”
范二点点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为我的膝盖中了一箭,又加之是第一次带着兄弟们与敌人短兵相接,当看到我方的兄弟不但死伤惨重,且难有寸进时,我才愚蠢地下达了边打边撤的命令......”
“膝盖中箭就是你撤退的理由吗?!”不管怎么说,傅弘之算是承认了自己擅自撤退的事实,傅韶则气不打一处出,当即怒目问道。
范二点点头,有些关切地问道,“你膝盖真的中箭了?倒是我疏忽了,毕竟你也是头一回带兵.......”
傅弘之的老泪顿时便有些不争气地夺眶而出,这真的不是因为他的箭伤。
傅韶听了范二的宽慰之语,到底还是走向了自己的儿子,并在他身侧蹲了下来,随即发现儿子那还在涓涓流血的箭伤,可相比于敌方留下的一万多具尸体,相比于己方死去的数百将士,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范二没有在意王镇恶和毛德祖,以及其余将士做何感想,到底也还是第一时间,命人将傅弘之带下去诊治去了。
一时前方的侦查兵便返了回来,同时报告了两个消息:一是两个多时辰前离开定城的姚绍军撤回了长安;二是后秦国国主姚泓亲自率领两万大军与姚绍汇合了,他原本是准备来定城增援的。
由此,范二也不得不在暗中检讨,自己这一仗打得的确是有些急了。
如果能等到姚泓带领大军前来的话,这一次伏击战或许还真的能打成围点打援,将姚洸消灭在定城也是说不定的。
当然,姚绍或许不会放任姚泓来增援自己,他们更应该做的,或许是马上实施坚壁清野,依靠长安的坚固来抵御晋军,或是请求北魏,或是请求他们的老敌人西秦或胡夏来增援。
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是没有教训意义的。
如今由范二率领的晋军,已不是当年由桓温、殷浩或庾冰等人率领的北伐军那样畏首畏尾的了,毕竟现在的朝政已完全被范二控制,而且他们已经拿下了南燕,并平定了益州、梁州,最重要是还是,近两年在江左的大部分地区实施了土地改革!
如今的晋军,根本就不用为后勤担忧,除非他们的粮道遭到破坏。
晋军的粮道当然不是那么容易遭到破坏的!
事实上,范二得知长安周围已经被姚泓坚壁清野之后,也并不急于去强攻,而是以定城为据点,开始分兵攻击定城周边的郡县,准备以农村包围城市的姿态来解放长安。
之所以如此,当然也是为了与后秦周边的国家抢地盘,并从刚得到的地盘上征收粮草。
姚绍派遣左长史姚洽和姚墨蠡等,率领三千骑兵驻屯在九原,想要以此断绝晋军的从各县送来的租赋补给。
姚洽推辞说,“轻视敌人的力量,只看重敌人的短处。如今兵众势孤力单,却远征到河对岸去,虽然明公神武得很,可是鞭长莫及而且势力悬殊,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姚绍并不以为意,范二派沈林子率八千兵众在河岸边夹击姚洽,后者战死,部众亦全被歼灭。姚绍得知姚洽战败的消息,激怒之下引发疾病,把后事托付给姚难屯兵关西,他则呕血而死。
姚泓则因为晋军逼近,再次派遣使者向北魏求援。
拓跋嗣显然也不愿意看着晋国一步步壮大,这一次终于不再听从崔浩的意见,派遣司徒、南平公拔拔嵩,正直将军、安平公乙旃眷,进据河内;游击将军王洛生屯兵在河东,作为姚泓的声援。
姚泓让姚裕、尚书庞统在宫中驻兵,姚洸守在沣西,尚书姚白瓜将四军杂户迁进长安,姚丕把守渭桥,胡翼度驻在石积,姚赞屯兵在霸东,姚泓驻在逍遥园。
王镇恶沿渭水两岸进兵,在渭桥攻破姚丕。
姚泓从逍遥园去救援,临近水边而地方狭隘,加上姚丕的败军,只能互相践踏而退回,姚谌和前军将军姚烈、左卫将军姚宝安、散骑王帛、建武将军姚进、扬威将军姚蚝、尚书右丞孙玄等都战死在阵中,姚泓单骑回到宫中。
姚赞得知姚泓失败的消息后,召集将士告诉他们,众人都用刀撞击地,捋起衣袖大哭起来;姚赞在夜晚率领各部,打算去石桥和姚泓会合。
范二所帅的死亡晋军,终于直面长安城。
长安城高大城廓已在眼前,首次见到这原来面貌的千古帝都,范二也不禁被它凝滞出的威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
虽然早就去过故宫,可宫墙之内的世界哪有这样的威慑肃杀的气氛?
长安位于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的关中平原渭河南岸,之前有周、秦、汉、西晋、前赵、前秦建都于此。
城南是秦岭山脉中段的终南山,重峦叠嶂,陡峭峻拔,成为南面的天然屏障,有“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的磅礴气势。北则有尧山、黄龙山、嵯峨山、梁山等构成逶迤延绵的北山山系,与秦岭遥相对峙。
在这些山岭界划出来的大片沃原上,长安城雄据其中,渭、泾、沣、涝、潏、滈、浐、灞诸水宛如晶莹闪烁、流苏飘荡的珠串般环绕萦回,形成“八水绕长安”之局。
这些河流犹如一道道的血脉,既给长安城提供丰富的水源,也使都城充满活力。
但现在,这儿终于可以回归晋国的怀抱了。
晋军很快就将各个城门控制住,姚赞的部众大部分投降,小部分四散奔逃。
姚泓无计可施之下,打算出城投降,他的只有几岁的儿子姚佛念说道,“晋人将会随心所欲,我们最终一定不能保住性命,希望还是自己了断。”
姚泓茫然若失而没有回答,他的儿子登上宫墙投地而死。
姚泓带着妻妾子女到营垒门前投降,后秦就此灭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