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纯和刘穆之的身份比周如海等人略高一些,所以范二留下他们并没有引起大家有过多的想法。
倒是甘纯还在为明天的采购任务大伤脑筋,待众人散后,便对范二诉苦道,“你是知道的,我这人从小就重武轻文,你让我一下买这么多东西,我可算不清账啊。”
“咱们还是去书房吧,先把炉火关了。”范二摇摇头,边说边往炉子里添了两块炭,刘穆之和甘纯也上来帮忙盖盖子。
看着他们抢上来帮忙,范二也就退了出来,拿起盛白糖的盘子语重心长道,“小虎啊,生来就什么都会的那是圣人,你算不清帐难道不能请教我和道民吗?你可能会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我要说的是,术算是一种能让人变得更加聪明的学问。”
甘纯虽未听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之语,但他的确是想用和这差不多的意思把算账的活撇清的,现在却被范二的话彻底噎住了。
刘穆之听范二推崇术算,只是笑着微微摇头,有些大不以为意。
“哲学让人思考充满智慧,数学让人变得聪明”之类的话在后世是大行其道的,范二也深以为然,这也就是他刚才所言的出处了。
范二看着刘穆之满脸不服的表情,说道,“道民对我的话充满疑问,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进入术算的门槛,你以为加减乘除就是术算的全部了?在我眼里,这连入门都不算。你知道怎么测量一个圆长度和面积吗?你知道怎么把一个圆平分成三等分、五等分吗?你知道只要知道山的影子的长度怎么算出山的高度吗?.......”
甘纯对范二的说法半信半疑,刘穆之的脸色却变得煞白,范二提出的问题有些是他曾经胡思乱想时想过的,却从未想过还真能找出答案。
“圆周率的概念早在两千年前便被人提了出来,而有关角度和高度的问题,《九章算术》会给你答案。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带你们进入术算的领域,让你们成为这个世界上除我之外最聪明的人。”看着甘纯似笑非笑的样子,范二又严肃起来,“小虎你别笑,咱们以后也是要做大事的,光有武力而不知布局,怎么能让手下服你,怎么能让百姓服你?”
甘纯被范二揪到痛处,只得举手投降道,“可别再提这茬了,我现在不是以你为尊了吗?”
刘穆之听到这,对范二留下自己和甘纯的做法便多了些理解,赶忙道,“公子这么一说,穆之实在惭愧,以后一定要好好了解这术算。”
“不只是了解,还要学习,并且学好。”范二说完这话,便转身往外走去。
甘纯举着灯快步跟上,刘穆之在后面关上门,也快步跟了上来。
书房亮了起来,却因火炉被搬去女孩子们的睡房之故而寒冷入雪洞。
范二召集心腹开始创业筹备的第一次会议,想不到会场就闹出了幺蛾子;若是就此返身回客厅,或是命他们把客厅的火炉抬来,自己此前做出的决定会不会太儿戏?
将错就错吧,恶劣的环境或许能让会议进度更快一些。
弯腰把手中的盘子放到书案上,范二转过身对甘纯和刘穆之说道,“相信你们也明白我特意留你们的意思了,这次把你们一起留下,就是表明我范逸之从此以你们为心腹;你们之间也有进一步的了解,以后的工作也会做好。做非常之事,也不能忘了分内之事,你我都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事情也就做好了,否则我全身是铁又能打几个钉子?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全力辅佐,只有这样我才敢放手一搏,我相信我能实现抱负,也保证你们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刘穆之热切地望着范二,甘纯却不失适宜地问道,“你的抱负是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范二笑了笑,转向刘穆之问道,“道民,还记得我当日给你吟的两句诗吗?”
刘穆之点头,范二与他相识以来,已经给了他无数的惊喜,他常在夜深人静时回想一些认识范二后的细枝末节。
范二又看向甘纯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不只是贪图江左之地,更是要收复中原、坐拥天下,你们可愿助我?”
油灯就在范二身后的书案上,甘纯和刘穆之无法看清前者他的脸色,但能感受他身上的霸气侧漏。
两人对望了一眼,一起向范二行了一个大礼,异口同声道,“主公。”
终于盼来其他穿越者重生者们轻易就得到的称谓,范二心潮不澎湃是不可能的,但他此刻最需要做的还是郑重地还礼。
这个时代还是三公坐而论道的时代,范二和他们虽是定下了名分,却也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他们确定的是上下属工作关系,而非如称呼一样的主仆。
“二位快些起来,咱们还是坐下吧。以后你们称我为公子就好,这样我的压力也小一些,快请坐。”范二亲手相持,引刘穆之和甘纯就坐,他则坐了主位。
而后范二严肃起来,看着二人道,“接下来咱们开会吧。朝廷把会议称作朝会,百姓们的会议则为集会,咱们直接叫开会好了。在正式开会前,我们先选出一个书记员出来;以后我们的每次会议都是要做记录,并要求与会者在会议记录上签字确认的,你们两个谁愿意做这个书记员?”
甘纯笑了起来,“这是起居注?会议还要做记录啊?”
刘穆之想得却更深些,只要有会议记录在,与范二的图谋就成了白纸黑字,想退出撇清自己是不可能的;换一个角度看,如果真能成事,这又何尝不是他日向其他同僚炫耀的资本?
在这一刻,刘穆之心中的范二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他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道民就做这个书记员。”范二随之说道。
“啊。”刘穆之顿时无语,可此时也不能把刚才开小差的真相说出来。
“你不愿意?”范二笑问起来。
甘纯和刘穆之都知道做会议记录会很辛苦,可他们并不明白书记员的重要性,因为他们根本不知范二的真正打算。
组织里的书记员要是做到总书记,那可是与国家领袖同一级别的存在,在某些场合,国家主席的权利都不一定比得上组织内的总书记。
刘穆之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就是担心写字太慢。”
“都是练出来的,我看好你这第一任书记。”范二不置可否,返身把文房四宝交到了刘穆之手上,又笑着说道,“或许,咱们有必要研究一种书写更快捷的笔出来了。”
范二想到的是鹅毛笔与铅笔,发明鹅毛笔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制造铅笔的技术也只存在很小的壁垒,可要推广它们就不是简单的事了,这事还是以后再搞吧。
看着刘穆之研好了墨,范二便继续道,“既然你们奉我为主,我就自选为本次会议的主席。因为是第一次开会,咱们有必要先强调一下会议纪律,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先把规矩立起来,是为了带好以后更加庞大的队伍......”
甘纯和刘穆之对范二之言深以为然,都不由得点点头。
范二却看向刘穆之道,“道民,说好了做书记员的,怎么没见你动笔啊?”
刘穆之一愣,问道,“这也要记?”
“当然。只要是列席发言的,你就全记下来,刚才小虎不是说起起居注?你就以此为蓝本记下来吧。”
“只是遣词造句有些麻烦,我怕是忙不过来啊。”
“谁要你遣词造句了?你要如实记录,就是用咱们现在说的话,而不是文言雅言,你的明白?”
甘纯也附和起来,笑着说道,“公子说得不错,你的目的是记录下来,至于整理什么的,就交给后世的史官吧。”
范二对刘穆之表现出的木讷和甘纯的跳脱一阵无语,看着刘穆之奋力挥笔补齐刚才落下的内容时,他不得不把开会的节奏放缓下来。
范二伸手摸了摸茶盏,才想起屋中根本没火、没茶。
过了好一会,刘穆之才停下笔望向范二,心中却想,“这个书记员累死累活的,虽是列席其中,怕也顾不上论道了。”
范二清了清嗓子,再次把神游物外的甘纯和刘穆之带回会议中,“我要强调的第一条纪律是态度,咱们的态度一定要端正、严肃,不得在会场中大声喧哗,更不准嬉笑打闹。我们要做的事,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我们要做的,是关乎生死的事,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流血的意外,或是累及无辜,或是把我们自己搭进去;我们一定要对死亡心怀敬畏,要对生命保持尊重,我们平时可以互相玩笑不计尊卑,但必须要严肃对待会议。”
从甘纯和刘穆之的大礼参拜,并称自己为“主公”的那一刻起,范二的心态便莫名地从量变发生了质变;他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另一个时空,整个人都更成熟了。
成熟的代价同样是巨大的,范二从此要以大局为重,再不能率性而为了。
刘穆之听了这话,也突然感觉范二更加理性更加有人格魅力了,甘纯则对他真正心悦诚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