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刘牢之之子刘敬宣带着降表,前往历阳。
能够兵不血刃地入主京城,自然是极好的,范二大喜之下,摆下宴席隆重招待刘敬宣,并将他留在了身边,授以参军之职。
刘敬宣将范二的厚意以信件的方式传给刘牢之,后者遂带领孙无终、高雅之、何无忌等十余北府军将领前来拜见。
范二再次大摆筵席,对北府军诸将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与他们推杯换盏间,已经做出了进攻京城的战略部署。
理所当然的,刘牢之并未因换了主子而换掉身份,北府军仍然是先锋军,只是这一次的矛头却对准了健康。
只过了一日,司马元显便听说了刘牢之临阵倒戈的事。
听到这个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之后,司马元显立即命令船队返航,急急如丧家之犬。
回到京城中躲了一日之后,他终于还是再次鼓起了勇气,带领两万禁卫军除了宣阳门外,开始筑垒防御。
在这两天的时间内,朝廷禁卫军的军心其实已经大乱了,他们虽未亲见黎民军的到来,但北府军倒戈的消息却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
或许因为禁卫军原本就有临阵脱逃的传统,这一次也像是当年王恭带领北府军直逼京城一样,当他们确切地听说,黎民军已经入主豫州并真的率军东下时,许多人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脱下军装,并拖家带口地往南逃走。
直到刘牢之亲帅的北府军终于坐着战船返回,并凶神恶煞地逼近司马元显所筑的防御高声喊出“放仗”时,禁卫军瞬间就崩溃了。
司马元显的反应也是不慢,他也第一时间离开了战场,只带着张法顺等几十护卫就仓皇地跑回了东府城;自从掌权以来,司马元显就一直在西洲城办公,可这一次,他却情不自禁地跑回来向父亲司马道子问计了。
司马道子这几年来一直在酗酒,他对儿子的夺权已经从痛苦中变成了麻木,但他听说当年到东府城中负荆请罪的小角色竟带领大军杀来时,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世界变化得实在太快了!
自己就要死了吗?
司马道子对儿子的夺取都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更何况打仗这种军国大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随声附和几句,而后与儿子相对而哭罢了。
黎民军已经在新亭驻扎了下来,而北府军则在刘牢之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将禁卫军杀得四散奔逃,只用了两个时辰便俘虏了一万五千余人。
稍后,黎民军直入京城,对京城的城门实行换防。
司马元显的从事中郎毛泰也是临阵倒戈,竟然带着数十号人就闯入了东府城,他们很快就控制了司马道子的家人,并将他们父子带到了范二面前。
司马元显见到范二,顿时就失去了往日的骄傲,跪地辩解道,“我让张法顺给害了,我让王诞害了!”
张法顺和王诞都是司马元显身边的马屁精,也是最纯粹的主战派。
王诞是王导的曾孙。
范二挥手让将士们将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控制起来,而后在陌刀营的拱卫下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入健康城。
健康城的百姓早听说了有关范二的各种传言,有说荆州、江州等地一片狼藉的,也有说长江中上游的百姓早已步入小康了。
但有一点,他们对司马元显这个孩子总是深恶而痛绝之的,他听信谗言,他发布“免客为奴”的政令,他被孙恩数次击败、落荒而逃。
相比于司马元显,范二的名声简直可以说是圣人了,毕竟京城的百姓对殷仲堪、桓玄这些外藩的印象也不算太好,而范二正是终结他们的人。
范二进城之时,竟然看到了夹道欢迎的场面。
事实上,与其说范二的声望足以让他享受到这样的厚遇,不如说是百姓们都是现实的。
当刘牢之倒戈的消息传来,当司马元显仓皇逃回京城以及很快就成了阶下囚时,百姓们已经意识到了谁才是这座城未来的主人。
百姓们此刻是可以尽情欢呼的,但健康朝廷的文武百官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他们此时正站在朱雀航的南岸,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着什么。
直到看着范二在数百护卫的拱卫下,骑马到了朱雀航的北岸时,他们才终于停住了议论声,又不约而同地将头低了下来。
在过朱雀航前,范二已经翻身下马,龙行虎步地走向躬身立于阳光下的文武百官。
看着眼前的几百文武,看着这些几乎全是出身士族、门阀的官僚,范二不由百感交集,一声假咳之后,终于朗声道,“诸位同僚,中午好!我想列位应该大部分人都认识我吧,就算是不认识,大概也都听过我的名字了。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荆州和雍州的刺史范逸之.......”
范二朱雀航边,脸色平静却声音饱满地说起了开场白,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他有意识地停顿了片刻。
眼前站立的官员们多数已经抬起了头,但基本上都是冷言旁观;只有少数几位面带微笑点了点头,他们原本想说几句什么,可看着周围同僚的反应后,也只能尴尬地继续保持着沉默。
“此处应该有掌声。”面对有些难堪的冷场,范二也觉得有些尴尬,随之灵机一动,对着众人点了点下巴。
文武百官们听到他无耻地要求掌声,有半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的笑意又各有不同。
“很好,这样就好多了,总算是让我感受到了京城百官的善意。”范二笑着轻轻鼓掌。
下一刻,终于有一个胆子较大的官员开口问道,“范将军,您此番入京,是否有取司马元显代之的意图?您依然要将朝政握在手中吗?”
范二一愕,实在没想到还有胆子这么大的官员,这个问题够尖锐!
但问题的答案嘛......
范二摇摇头,做出一副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此番入京,并无篡朝之意,诸位还请放心,你们的官职,也不会有任何变动。”
听了范二此语,他们终于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看到气氛放松下来,范二却接着说道,“诸位大概也听说荆州、雍州和江州的改革了吧?如今这三个州的变革还没能看到成果,但我相信接下来的一两年内肯定会有效果的,到时候我就会请示君上,让我大晋的东部地区以之为模板进行变革。我希望列位能以苍生为念,助我一起让大晋的百姓都能过上小康生活,我也希望列位有时间可以到江州等地看看!”
撂下这几句话后,范二便离开了这一地的满脸愕然的官员,开始入住东府城。
随后,在刘穆之、甘纯、蔡葵等人的共同作用,傀儡皇帝司马德宗颁布了新的旨意,“一、任命范逸之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总理朝政;二、任命范逸之的叔父范泰为荆州刺史,任命顾恺之为雍州刺史,任命蔡葵为江州刺史,任命庾仄为豫州此时;三、任命刘穆之为中书令、丹阳尹;四、任命袁崧为尚书右仆射;五、任命甘纯为徐、兖二州刺史,顶替刘牢之掌管北府军。
除了这些黎民军中的主要大员之外,范二为了显示新政权具有广泛的代表性,也理所当然地任命了非嫡系人士,头一个便是王谧。
王谧被任命为新的尚书左仆射,顶替了谢琰之子谢混的职务,他也成了新政权中的核心人物。
王谧之外,新领导班子的其他成员还有徐邈、徐广、王绾、刘迈、刁逵等。
徐邈和徐广是儒家学派的代表,也是六年前就与范二有过交集的,徐邈当时曾亲手给范二加冠,所以这次没有理由不提拔他。
王绾则是王国宝之子,王绵的兄长,他因为与范二的亲戚关系而得到了左民尚书的任命。
刘迈则是殷仲堪帐下的参军,他此前显然也为殷仲堪支过招,是范二理所当然的敌人,他在殷仲堪被俘虏之后便到了京城,此次却是第一时间跑来觐见了。
范二曾经在江陵放过了他,想不到他竟然还来找自己,所以板着面孔训斥道,“你还敢来见我!不怕死啊?”
刘迈却傲然回答,“射小白带钩的管仲,斩重耳衣袖的寺人披,再加上我刘迈,正好凑够三个人,所以自知不死。”
桓玄看着他一副厚脸皮,又觉得他这个马屁拍得又很上档次,而且提拨一个无害的旧怨很能收买人心,所以便收下了他,让他仍做自己的参军。
至于广州刺史刁逵,他此次在京中却是因为述职,他走的关系却是范二往日的旧识刁聘。
刁逵拜见了范二之后,也就成了五兵尚书。
他的广州刺史的职务,由吟贪泉而不贪的吴隐之兼任,前五兵尚书司马休之,则正在逃往北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