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的晚餐接近尾声时,挂于天空中的上弦月终于从云朵中钻了出来,而地面上也开始起风。
事实上,因为冬天日短夜长的缘故,此时也就刚起更而已。
众人当然没有这么早睡的习惯,所以范二很快就宣布了命令,——就地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再往前走二十里!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范二等人的队伍再次开拔,很快就路过了华亭,又度过了松江,终于在进入子时之后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距离海盐还有八十里,而他们也用去了一半的时间。
扎营之后,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又在三个半时辰之后被人从梦中叫醒。
十一月初八的卯时已过去了一半,此时的天色虽未大亮,但四面八方的鸡鸣早已此起彼伏了。
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便已吃过了早饭,而后开始了新的征程。
从辰时到申时,他们利用四个时辰的时间再次丈量了七十余里,此时的他们,离海盐的距离不过十里罢了。
就在他们继续前进的时候,侦察兵们的情报也源源不断地传了回来。
范二这才知道,早在十一月初六的晚上,就在刘牢之给袁崧送去急信的同时,已经派遣刘裕带着八百北府军赶赴海盐了......
早在三年前,范二与刘裕第一次在北固山下相见时,后者不过是斥候营的偏将而已,其职务与现在的甘绦差不多,所统领的士卒也就几十人而已。
孙恩之乱发生后,刘裕依然是斥候营的偏将。
与原本历史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在吴郡附近有过任何较为抢眼的表现,因为袁崧并不像原本历史上那么窝囊,而是拒绝了刘牢之所领的北府军入城。
刘裕的表现,是在孙恩的第二次登陆的时候。
孙无终率领北府军南下,很快就遭遇到了高雅之在上虞被孙恩大败的事,而后高雅之退回山阴,孙无终部则在山阴城外下寨,与山阴呈犄角之势。
孙无终派刘裕率几十名斥候侦察米贼的虚实,路上正好遇上了一千余米贼出来收集粮食。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刘裕开始了他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作战,此时可谓是狭路相逢。
刘裕率领的几十个北府军,面对一千多米贼时,也只能且战且退了,终于退到了一条小河旁,此时刘裕身边的北府军只剩十余人了。
面对前有追兵,后无退路的窘境,北府军的斥候即将绝望时,却看到了暴走的刘裕。
他就如同天神附体,拿着抢来的大刀一下就将离自己最近的几个米贼杀死,又爆喝一声奋力向前......
米贼听到他的爆喝之后,吓得心惊胆战,终于缓缓而退。
孙无终及时赶到,正好见到了刘裕一人追杀千人的场景,杀退敌人之后当场就将他提升为军司马了。
刘牢之南下之后,听孙无终说起刘裕的事迹之后,一见之下又将他提升为都督府司马,并将句章的城防交给了他。
随后,刘裕带着八百北府军,开始留守在句章这个离米贼最近的地方驻防。
驻守此处当然是危险性很高的苦差事,但对刘裕而言,这却是他难得的机会。——从此,他终于可以独立指挥军队,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了。
刘裕一到句章上任,就显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此前的刘牢之是放纵北府军士卒任意劫掠百姓的,这和米贼的差别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而已,北府军的名声在三吴地区也因此差到了极点。
刘裕所领的八百人,却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他们进句章才几天的时间就获得了当地百姓的信任。
有了老百姓的信任,刘裕的情报工作也就事半功倍了,所以没两天就探听到了,孙恩将会在几天之内从海盐登陆的消息。
刘牢之对这个重要的消息,还是非常重视的。
刘牢之当场就命令刘裕,让他带领原本驻扎在句章的八百北府军赶往海盐,同时又令人写急信给袁崧,希望他能派人救援海盐。
从吴郡到海盐与从句章到海盐的路程差不了多少,而刘裕所领的北府军比范二一行更早出发的缘故,所以他们早在两个时辰前就进了城。
进入海盐之后,刘裕第一时间摆出了空城计,他亲自率领二百精锐,全都手持短刃,脱去甲胄,埋伏在城门洞中,而城头上则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孙恩并不知登陆海盐的消息早已泄露,所以压根也没想过这儿已经有了伏兵。
面对海盐这座“空城”,孙恩只让部将姚盛带领几千米贼就开始入城。
绝大多数的米贼都没有下船,就算是下船的那些,也多半第一时间扑向海盐城周边那些大户人家的邬堡了。
姚盛带兵入城,正如羊入虎口,他们很快就遭遇到了北府军的伏击。
战斗的结果是一边倒的,尽管姚盛带领的米贼有几千人之多,但他们看到从城门洞杀出的北府军后就彻底懵圈了。
姚盛很快就在战斗中被击杀,米贼们由此四散逃跑。
孙恩没想到刚到海盐就遭遇当头棒喝,大怒之下顿时令人将海盐城团团围住。
孙恩号称拥有二十万大军,他们的楼船停到海盐东南临海一带,将几里长的海岸线都全部占住了;由此也可看出,即便乱军的数量有些夸张,但总人数还是在十万人上下的。
范二现在所领的人也就四百陌刀队,二十来个侦察兵,还有他和袁皙儿的护卫共六七十人,他们的总人数甚至都不到五百人。
五百人在十万人之前,这是怎样的对比?
范二当然不会用五百人去与孙恩的号称的二十万大军死磕,而是按照袁皙儿最先提出的想法,——先扯起大旗,招兵买马。
与袁皙儿的初衷有些不同的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法入城招兵了。
除了在城里招到兵之外,在城外的邬堡和村庄中当然也能招到兵,如果他们现在还没被那些打劫的米贼全部杀死的话。
实际上,若能驱使到各邬堡中打劫的米贼,前往海盐城与孙恩指挥的乱军战斗,会否是最好的结果呢?
范二从甘绦手中接过行军地图之后,发现往前走两里多之后便能到达一座邬堡了,而前方五里方圆之内,还有五六个这种规模的邬堡。
范二拿着地图,很快就和袁皙儿、冉小贱和甘绦将作战方案确定了下来,——也就是第一时间降服海到海盐城外围打劫的米贼,再驱使他们与孙恩斗。
“所有将士听令,从现在开始,就地休息!”范二有了作战方案之后,接下来就是做战斗准备了,他命令所有士卒休息之后,又朗声道,“兄弟们,海盐已经近在眼前了,由这一刻开始,我希望你们能够保持随时战斗的觉悟!接下来你们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休息时间内可以补充一下食物,因为咱们今晚的晚饭很有推迟的可能!休息结束之后,大家都将铠甲和武器装备起来!”
尽管离海盐还有六七里的路程,可在座的黎民军谁还没有已经进入战场的觉悟?
他们纷纷从包裹和特制的剑鞘中拿出了厚重而闪光的铠甲,还有那差不多能够达到削铁如泥的陌刀......
当所有黎民军穿上铠甲,并将陌刀握在手中时,就连袁皙儿都已为之侧目。
袁皙儿的那些护卫们就更不用说了,在此之前他们从来就没见过,四百余人同时穿着这么拉风的板甲的场面。
陌刀队员开始在冉小贱的口令下集合、立正、报数、跨立。
几个刚刚汇报完工作的侦察兵和护卫队,也开始在甘绦的口令下做着与陌刀队一样的事,
因为工作的关系,侦查兵并不穿板甲或链子甲,但他们同样握着一把长刀。
包括范二在内的四百余黎民军,人手一把陌刀!
事实上,早在范二进入吴郡城的时候,他的七八个贴身护卫并没有将陌刀藏起来,可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将之看成是仪仗用的刀了。
换句话说,大家都以为这种刀只是为了好看的.......
可几百把陌刀一起出现时,袁皙儿等人感受到的便不时好看,而是震撼了;他们甚至觉得,在面对这些陌刀队的成员时,会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袁皙儿此刻正站在范二身边,笑着对范二问,“你啊,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的啊?”
范二摇头而笑,“这支陌刀队便是我最大的依仗了,用他们来对付米贼,以一敌百都没问题,接下来就让你我一起迎接胜利吧!”
袁皙儿点点头,顿时又对未来的路充满了信心。
范二翻身上马,长刀一指前方,大声道,“出发!”
看着前方的队伍动了起来,范二伸手从甘绦手上接过了望远镜,很快就找到了两里之外的邬堡。
这一个邬堡与甘泉湖畔的甘氏邬堡差不多一样大小,里面最多只能住一两百人罢了。
可在望远镜中,范二却看到了将近一千人,他们对邬堡的抢劫和放火都是具有毁灭性的,邬堡中传出的凄惨的叫声,在此已是可闻。
“展开队形,杀!”冉小贱一声令下,他的脚步已莫名开始加快,热血也就此沸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