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心中正在嘲笑殷仲堪时,三八洲上的投石车却一齐瞄准了他的座船,并开始发射了一轮泥球。
二三十个泥球铺天盖地飞了过来,顿时将卞范之吓得躲到了桓玄身后,待醒悟到自己的胆小之后又一叠声劝桓玄立即躲入船舱。
投石车的射程毕竟有限,刚才那几十个泥球,能到达桓玄船上的不过五六个而已;而且这些泥球飞行了这么远的距离,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了。
“我身为主帅,怎能做缩头乌龟?给我树盾!”惊慌失措地看着几十个泥球纷纷坠入江中,桓玄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又大声对身边的几个护卫大声吩咐起来。
躲入了盾墙之后,桓玄这才问起具体情况,“是不是殷仲堪的人偷袭咱们?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咱们有什么损失?”
身旁的护卫头领答道,“回主公,对方的身份现在还不明确,目前咱们已经损失了两艘船,船上的五百士卒大部分跳入了江中,生还者......”
桓玄当即打断了他的话,“传我的命令,一起靠近江心小岛,全力歼灭他们!”
桓玄的命令,顿时被一阵尖叫声淹没了,——离他只有十余丈远的一艘船也已起了火,船上的士卒不做任何反抗就跃入了河中,而这艘船旁边的几艘船对其纷纷避之唯恐不及,都担心被它引燃。
桓玄的船队,甚至都没看清敌人的脸,便被连续攻击了三轮,盏茶的功夫就报废了三艘船。
范二此刻正站在三八洲正中,指挥着他的士卒第一次亮相在战场上。
他们经过了三轮攻击之后,已经将三艘船引燃大火,并将这支将近一百艘船的队伍拦腰分成了四个部分。
“想不到这燃烧弹这么厉害,真是没想到啊!”范二身边的冉小贱看着几轮投弹打出去就把桓玄的大军搞得人仰马翻,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投石车投出去的泥球,的确是经过特制的,制作的过程中其实和烧砖没有太大的区别,——前期都是经过成型和煅烧,使其达到一定的硬度,随后又将它泡在植物油中让油浸入其中,这样一来,泥球也就成了易燃物。
泥球被投石车砸出去以后,若是砸到敌人的头部,那肯定是能将人秒杀的,但砸到其他部位可能就无法致人于死地了,可这人身上难免是会带上一些油,更多的油当然还是洒在船上。
当后续的火箭飞过去之后,船只也就迅速被引燃了。
范二打了几轮之后,便已摸索出了攻击节奏,遂暂时放弃了床弩,专门使用投石车进行攻击。
二十多架投石车,只需要一轮攻击就能将泥球上的油撒向其中一艘船上,然后再补上几百支火箭,接下来就可以看敌人自生自灭了。
这样的攻击屡试不爽,范二只用了盏茶的功夫便命令投石车投出了十余轮泥球,相对应的,桓玄的船也被引燃了十余只。
船只被引燃之后,当然也有一些比较胆大的开始救火,但他们没有几个能顶得住随后而来的成百上千的建,所以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跳入河中。
半炷香之后,跳入江中的士卒就已超过了两千人,这些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使得这一片犹如人间地狱。
这些声音同样阻碍了桓玄发出的作战命令,所以到了后来更多的船只也就乱成了一团。
当然也有向三八洲上还击的,可惜他们只有弓箭,而没有投石车和床弩。
投石车和床弩都是守城的器具,像范二这样将投石车作为野外作战的攻击武器,似乎还是头一次。
除了投石车和床弩,弓箭之类的武器射击到范二这些人身上,就几乎算得上是挠痒痒了。
范二的士兵,不是穿板甲就是穿链子甲的,当然也有一些为了增加活动能力而穿皮甲的,但这样的人并不算多。
更重要的是,范二一旦看到哪个方位有还击,就第一时间命人集中攻击他们,直至把他们全部迫入江中。
这样一来,敢于向范二还击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尽管如此,船上的人还是不敢丝毫怠慢桓玄的命令,他们虽不至于再随便出手,总体而言却是将船缓缓地靠向三八洲的。
范二见此,又再次高呼起来,“投石车打击西北角方向,弓箭手摆出防御阵型,准备战斗!”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桓玄看着范二光明正大地以一千多人面对自己的两万大军,真是气不打一处出,随即恶狠狠地嚷了起来。
桓玄的护卫则拿着盾牌紧紧拱卫在身边,但看着不时飞来的泥球之后,他们还是战战兢兢起来。
三十余艘船冒着枪林弹雨,终于还是在三八洲的东、南、北三个方向靠向三八洲。
可南面的几艘船上的士卒刚架好梯子准备下船时,便发现他们的眼前早已布下了无数的陷阱,几个人刚一踏上梯子便一齐落入了陷阱之中。
桓玄的士兵根本就无法在三八洲南面找到落脚之处,而因为水流湍急的缘故,他们的船也早已打横了。
又加之范二命人对准这几艘船又砸了一阵泥球和火箭的缘故,这些船也都燃烧了起来;倒是有几十上百个士卒为了逃命而上了三八洲,但他们的战斗力肯定是大打折扣的。
东面和北面同样是有陷阱的,但这两个方向的陷阱与南方又稍有不同,所以这二十余艘船倒是安全地靠了岸,担任这些船只的临时指挥官苻宏也暗暗松了口气。
苻宏就是苻坚时代的太子,范宣子当日在豫章举行寿宴时,他与桓玄便已开始眉来眼去了;后来桓玄担任了江州刺史,他也就此彻底投向了桓玄。
桓玄对苻宏还是比较看重的,他将江州军中的战斗力最强大的五百骑兵都交给了他,只是他恰好今日有些微恙,所以并没有与岸上的骑兵士卒同行。
尽管如此,船上的士卒对苻宏的指挥权也没有任何怀疑。
此时此刻,二十余艘船上的五千于名士卒已全部安全登陆,并列队完毕,正等着苻宏训话呢。
范二一方则在努力消灭从南面登陆的敌人,他甚至在最后时刻将投石车和床弩往西退了数十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攻击西面的敌人,或是防御从东北两个方向登陆的苻宏的队伍。
范二很快就将命令投石车发出了新的一轮攻击,但效果并不太好,因为大多数的泥球落到了苻宏等人身后,只有少数几个落到了人群中间。
也就是说,苻宏等人已进入了投石车的安全距离。
可惜的是,范二还有床弩和弓箭......
苻宏一挥手上的马鞭,指着二三十丈外的范二的队伍轻蔑地笑道,“你们看看他们,他们的铠甲华丽,刀枪锃亮,再看看他们的衣服,看看他们的靴子。那靴子擦得锃光瓦亮,点尘不染,这是一支什么军队?”
苻宏的护卫当即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说道,“他们是公子哥。”
“他们娇生惯养,受不得苦。”
“他们真的是来打仗的吗?”.....
苻宏对护卫们的附和极为满意,当即拔出了佩刀,高呼道,“兄弟们,咱们现在登陆的有五千余人,他们只有一千人,咱们五打一还会怕他们吗?现在就随某一起冲过去,谁抢到的武器和衣甲,就归谁!”
这种呐喊,在晚唐时代曾再次出现,晚唐的御林军就是在这种呐喊声中被人扒光的,这种悲剧在五代十国中也曾出现过。
中国历史上,仅有的两次衣甲齐全的军队被人轻易覆灭,从而造成了不注重士兵铠甲防护的偏见与风尚。
可范二这支衣甲华丽、武器齐整的部队,与那些讲究表面功夫的部队是不一样的,他训练士卒,不是训练他们叠被子,而是让他们真刀真枪地搏杀。
因为他知道,军队的战斗力与会不会叠被子无关。
范二最注重的,是士卒的体能训练。
他有理由相信,虽然自己所带的兵只有对面的五分之一,但自己的士卒装备精良,平时的营养也更丰富,——这意味着,他训练出的每一个都是特种兵。
他的士卒在单兵作战能力上,无一不能以一敌百的。
听着苻宏喊出抢自己的兵器和铠甲的命令时,范二被气乐了,遂又板着脸命令道,“放弃床弩和投石车,准备用弩箭射击!”
他的士卒们快速拿出了早就上好箭的弩,弩中其实只有十支箭,发射完这些箭后就可以扔掉继续使用弓了。
“咱们的绊马绳和拒马,不会有事吧?”冉小贱显得有些矛盾,他发现自己呆在范二身边竟毫无用武之地。
敌人的所有行动,似乎都在范二的算计之内,早在三天前他就知道桓玄会来这么一次冲锋。所以范二也在自己前方二十丈外,早就挖好了小坑,做好了绊马索,还有木头做成的拒马。
眼前的这些陷阱,几乎等同于后世的铁丝网了,除非对面的人开的是坦克,否则别想轻易过关!
冉小贱对范二所步的阵型还是极为满意的,范二也是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