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第十九章 无极浩劫
就在韩悦被送走的当晚,月圆。地宫乱了,彻底乱了:无极殿大火,无极长老惨死,尸人越狱,少司失踪,守卫死伤者无数。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只知道不知为何,晚上很多尸人突然从尸狱跑了出来,吓得守卫们都去拦截尸人。接着无极殿就起了大火,火势大得无法靠近,足足烧到早上才被扑灭,已然是废墟一片。
无极长老不见了,少司也不见了。有人说曾看到少司带人冲进无极殿救人,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无极殿内的数具尸体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分不清谁是谁。
长阳长老死死盯着地上那具勉强被拼凑出来的、已经烧成焦炭的无极长老尸身,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夏侯悌,你去。。。”殿内无人应声。站在一旁的侍卫长轻轻提醒他:“长老,少司他,已经失踪了。”长阳长老眉头一皱,厉声喊道:“那还不去找!就算把地宫翻过来,也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完他颓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旁边未央长老冲侍卫长使了个眼色,侍卫长连忙往殿外跑。
“等等,招曹弑回来,快!”长阳长老又厉声补充道。
无极长老的死,虽然是地宫的重大损失,但长阳长老并不难过,夏侯悌的失踪才让他更揪心。夏侯悌被誉为百年来难得的天龙附身,也是他一心教出来的,未来地宫继承者。他不见了,难道预示着地宫要变?
掌笠见到韩悦,既没有惊讶更没有多问,这是他多年性格使然,军营不宜外人留住,他安顿韩悦住在了洛阳城内的一家客栈,还派了几个人保护。韩悦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每日只是望着远处高高的洛阳塔发呆,心却无法平静。离开地宫已经有几天了,不知道那边情景如何。自从夏侯悌让他离开地宫开始,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三天晚上,阿鲁终于越窗而入,出现了,一脸疲惫,灰头土脸。韩悦见到他,心里非常激动,脸上还是抑制住了:“他呢?”
阿鲁并没有回答韩悦的问话,只是让韩悦跟他走。韩悦明白了,二人飞檐走壁,一路来到一个荒废的院子。
在这里,还有四个人。不错,正是叔子、梦子,还有昏迷的弥子。几人相见自然非常激动。韩悦问那个琅琊命郎如何,桓伊说他要回去复命,已经先行离开了。桓伊在亚境中关了几天身体有些虚弱但精神很好,梦子神色憔悴,弥子依然昏迷。见几人性命无忧,韩悦问:“你们怎么出来的?”三人都看向阿鲁,阿鲁黯然不语。韩悦安慰对众人说:“没事就好,此处不宜久留,你们先随我回客栈,再做打算。”
回到客栈,安顿好众人,韩悦单独把阿鲁叫过来“阿鲁,夏侯悌呢?”
“少司他。。。少司他。。。”阿鲁一连说了几个“少司他”,眼眶里已经泛起水花。
韩悦心一沉:“夏侯悌他,如何?”
“少司,困在了亚境。。。”
韩悦一听夏侯悌进了亚境,心稍微放下了一点。既然叔子和琅琊命郎能从亚境安然出来,夏侯悌一定更没事了。
“原来是进了亚境,我还以为他。。。”韩悦自我安慰道。
“公子不知,别人若进了亚境,少司有办法救。少司进了亚境,却没人可以救他。”阿鲁抹了一把眼睛说。
“你是何意?”韩悦一愣。
“亚境是流动的空间,位于阴阳之间。只有少司才能大推演出亚境的运转寻迹,而且也只是大概。他推算前日的月圆之夜,亚境可能会出现在无极殿。而每逢月圆也是无极长老欲望最盛之际,所以他才决定要在月圆之夜救人。”
“大概会出现?你的意思也许不出现?”
“是。少司说就算亚境不出现在无极殿,至少还可以救出您的那两位朋友。”
“你把前因后果,告诉我,越详细越好!”韩悦要知道夏侯悌背着他做的一切。
那一夜的恶战,阿鲁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清楚。
按夏侯悌的布置,白天阿鲁趁给尸人送肉之际,悄悄在沿
路撒了人血,从尸狱一直撒到无极殿外,还在给淮南郡主的食物中掺了剂量极重的迷药。入夜后阿鲁再次潜入尸监,确定淮南郡主已经昏迷了,才打开牢门,放出了所有尸人,并且趁混乱,带走了血池中的弥子。这是第一步。
被放出来的尸人会寻着人血的气味,四处逃窜行凶。此时夏侯悌会借着平乱,去无极殿救人。这是第二步。
阿鲁把昏迷的弥子放进密道后,就按约定去无极殿接应夏侯悌。可那时无极殿已经起火了。无极殿如何会着火,阿鲁不知,因为夏侯悌没说计划中会有这个。
殿外则是到处是扭打在一起的尸人和侍从。他好容易冲进去,此间夏侯悌和无极老人已经展开了恶战。
至于何谓恶战,阿鲁形容不出来。但满地的斑驳血迹,时不时窜起的赤焰火苗,滚滚浓烟中,如恶魔般疯狂的无极长老,遍体鳞伤依然顽强反击的夏侯悌,都让他此生难忘。
最终,夏侯悌在烈焰中一声怒吼,一身早已火苗燎得破碎不堪的红衣骤裂,露出已经真龙显身的纹身。瞬间夏侯悌和手中的锁链混为一体,如蛟龙入云般,直直地连同身体和锁链一起,穿过了无极老人的连体,才将其杀死。而夏侯悌也随着惯性,正好冲进了无极殿的亚境,而后叔子和琅琊命郎被推了,亚境随即关闭。。。
听完阿鲁磕磕绊绊的叙述,韩悦颓然。阿鲁的表述并不精彩,但他仿佛已经看到到处是满嘴鲜血的尸人和挣扎的侍卫,还有一身腥红的夏侯悌在火光中披散着一头银发。为了救他的兄弟,夏侯悌竟然设计了一场如此惨烈的地宫浩劫,不顾地宫他人生死,亦不顾自己生死。
阿鲁从怀里掏出一片红布条,递给韩悦,韩悦认出来,是他为夏侯悌挑的那件红衣的一部分,上面金色绣线已经被血迹渗成淡红色。
“我本想拉住少司,不让他进亚境,可我只抓住了这个。。。”阿鲁又开始抽泣。
韩悦轻轻摸着布条上的纹路,喃喃地说:“他没事,他一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