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在旁边看的激动不已,心中暗暗称快,这种事情其实他也早想做了,只是他本来还是王鹰手下,而且就算双方互换位置也没这么简单,必须要考虑到国法和人情,以及双方背后大人物的博弈,现在这朝廷官僚体系就像是一张大网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做点事绝非那么容易。
但是杜嘉却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他本来就不是这体系里面的一员,也没有任何忌讳和掣肘,对于王鹰这种贪官直接说关就关,连个报告都不用打。
此外老头儿也看出来杜嘉确实真的是为百姓考虑了,不然那王鹰家里的财产何止百万?他又不是不知道银子用处的傻子,直接搬走就是了,又何必留在府库之中?
激动之下老头儿都忘了自己还没答应杜嘉呢,兴冲冲问道:“好,干得太好了,这贼子早就该受罚了,公审越快越好,也好让城中百姓高兴高兴。”
说完这才想起自己貌似还是俘虏的身份呢,不由得有些尴尬,杜嘉却笑道:“王老既然愿意,那你现在就是德州府的知府了,这种事情你自行决定就是,又何必问我?”
王岚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你真的就把这德州交给老夫了?”
杜嘉油然道:“是啊,不然呢?难道老先生以为我会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吗?”
王岚虽然忠义但却不是傻子,傻子也不可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他同样也不会相信杜嘉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又耗了许多钱粮,担了偌大风险,最后还费了这么大劲来游说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这全城百姓无忧无虑的生活,而自己一点好处都不要,如果他真的这样做就不是圣人而是傻子了,这样的傻子很快也就会被淘汰。
因此他索性摊牌道:“杜,额,杜义士,老朽直说了吧,你取下这德州府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会一无所求吧,你告诉我也好让我能够安心,不然老夫晚上恐怕要失眠了。”
杜嘉呵呵一笑道:“只有圣人或者傻子才会做这种纯粹的损己利人之事,我两者都不是,自然不会一无所求,但王老也勿忧,我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起码比朝廷的少得多,一,德州府必须要宣誓效忠于我;二,每年我要全城一成的收入作为赋税;三,我可以在这里招收士兵——当然了,不会是强征,而是给俸禄的,而且绝对比原先朝廷给的多。”
王岚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然后看杜嘉半天不说话不由得问道:“完了么?”
“完了。”
“就这些?”
“就这些。”
“这,这,这怎么可能?”老头儿彻底震惊了,杜嘉的条件不是太高,而是太低了,老头儿本来就负责城中赋税审核一块,这里的赋税有多重自然是门儿清,宋朝初建之时虽然只定下了每亩年纳一斗的税赋,看上去并不重,可是要知道还有有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等一系列杂税,加在一起老百姓辛辛苦苦忙一年,起码一半以上的收成要被拿走。
到了后面就越发严苛了,盐、茶、酒、矿产等各方面都要收税,此外还多了许多徭役出来——当然也可以用钱来代替,这样老百姓的六成甚至七成收入都要上缴,至于到了本朝那位艺术家徽宗上任之后就更惨了,花石纲弄得天下是怨声载道,百姓忙了一整年下来发现所有收获还不够缴税的呢,因此被逼的是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这才有了这么多流贼出来。
老头儿当然厌恶做贼的人,但是也明白这根源还是这苛捐杂税导致的,要是大家都能安居乐业的话又有几个人愿意去过那刀头舔血,担惊受怕的危险生活啊,他也屡次上书希望能够免除一些税赋徭役的,可是凭他一个区区从五品的通判又能有什么用?谁会听他的话呢?
在他看来只要把各种税赋降低到六成以下老百姓就能勉强度日;五成以下就略有积蓄了;而三四成的话那每天都能加个鸡腿了,至于更低他想都不敢去想,毕竟这么多官员要养呢,还有皇帝权贵们的奢侈生活又靠谁来买单?
但是杜嘉竟然只要一成!这是什么概念,如果真的能够实施下去的话,不出三年他就有信心让这德州城的繁华程度增加一倍,十年就能让人口增加三成,二十年后甚至可以和东京掰掰腕子了。
因此他实在是不敢相信,那样的话这梁山又靠什么呢,他们如果要抵抗朝廷必然需要大量钱粮人口,这么薄的赋税又如何支撑的住呢?
仿佛猜出了老头儿的想法,杜嘉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王老,你是不是觉得只收这么一点钱根本不够我们山寨用度呢?”
王岚马上点头:“不错,站在百姓和我的角度当然巴不得缴纳的越少越好,但是这样山寨又如何壮大,又如何来抵挡朝廷大军呢?我觉得这个是否能够再商榷一下,老夫觉得能够降到三成的话老百姓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自己当作杜嘉的手下,也把德州府看做梁山的下属势力来看待了,因此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杜嘉心中暗笑但也不说破,耐心解释道:“王老,你所言甚是,如果将来一直缴纳一成税赋的话肯定是不够的,但是德州毕竟是我治下第一座城府,我必须得让它做个表率作用出来,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地方来投。
其次,百姓们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太苦了,先让大家喘喘气,好好恢复一下,反正我也不是那种干一票就跑的流寇,我看重的是更远的未来,其实如果将来城市发展好了,我的收入自然也就上来了,比如王老能把这城市收入增加三倍的话,不就等于我拿了现在的三成了么?而且百姓得了好处,自然也会全力支持我的统治,这比喊什么口号都有用多了,王老说可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