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 小皇子管夏朝生叫“娘”的事儿,还是传了出去。
不是秦轩朗嘴碎,实在是秦轩朗在穆如归面前, 半句谎话也不敢说。
穆如归倒不觉得穆昭雪的称呼有什么毛病。
从各种含义上来讲,夏朝生的确算是小皇子的娘亲。
所以穆如归把这事儿当闲话, 说给了夏朝生听。
谁知, 夏朝生气得当天就从长生殿搬了出去,也不去凤栖宫,竟然领着夏花和秋蝉,连夜回了侯府。
这可是天大的事。
穆如归望着空荡荡的长生殿, 意识到大事不妙, 当即唤来红五和白六:“去跟着皇后,别让旁人伤了他。”
红五和白六暗自腹诽。
皇后回的是侯府,哪儿有可能受伤?
不过这些话, 侍从是不敢说的, 他们拱手道了声“遵命”,身影瞬间融入了夜色。
在东宫之中的小太子也听闻了父后回侯府的消息,板这一张脸, 问前来传递消息的宫人:“为何?”
宫人在长生殿服侍多年,听到了一些消息, 如实回答:“似乎与殿下您对皇后的称呼有关。”
穆昭雪眨眨眼,悟了。
父后不喜欢他叫娘呢。
穆昭雪也知道对父后而言, 这个称呼实在是不太符合, 可在他心里, 父后是养育他,并给予了他温暖的人,这种感情与父皇带给他的完全不同。
小太子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明月, 许久以后,在宫人们诧异的目光里,道:“我要出宫。”
穆昭雪要出宫,比穆如归方便得多。
他毕竟只是太子,不是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想要连夜出宫,金吾卫们护送着,也就出去了。
穆昭雪在侯府寻到了父后。
他规规矩矩在父后的卧房前行礼,站在门前自我检讨:“昭雪一时失言,惹父后不快,还请父后责罚。”
小小的少年站在月光里,眉眼与穆如归有七分的相似。
紧闭的屋门突然被人从内打开。
夏朝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把拉住穆昭雪的手,将小太子拉进了屋内。
“父后……”
穆昭雪红着耳朵,还未来得及开口,嘴里就被塞了甜甜的糖糕。
他知道,这是父后最爱吃的点心。
小太子心满意足地捧着糖糕,不知不觉,就被父后拉到了榻边。
夏朝生怜爱地揉着儿子的脑袋,无声地叹了口气:“都怪你父皇,把你教成了这幅模样。”
穆昭雪立刻放下糖糕,慌乱道:“父后,昭雪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不好。”夏朝生心中又是一痛,“是太好了。”
穆昭雪一愣。
他将小太子拢在怀里,轻声喃喃:“你还小呢。”
怎么不小呢?
夏朝生像穆昭雪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太学里撒泼打滚,没事就□□出去乱晃呢。
穆昭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再次涨红脸,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夏朝生的胳膊:“父后。”
“嗯。”
“我好久没和父后……这样了。”穆昭雪眼眶一热,忘记了宫里的礼仪,像寻常孩童一般,紧紧挨过去,“父后,我好想你。”
夏朝生的心登时又酸又软,抱着自己可怜的儿子,说什么也不肯回宫了。
毕竟,他气出皇城,也不是真的“气”。
往深处说,他是害臊。
换了哪个男子,乍一听到“娘”这个称呼,不恼?
于是,皇后和小太子不肯回宫,倒霉的就成了穆如归。
大梁的臣子们再次发现,他们的陛下心情不好。
陛下的心情不好,自然也一般的不好,而是非常以及极其的不好。
就在这最不好的时刻,嘉兴关传来了紧急军情。
蛰伏了一个冬天的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穆如归准备出宫的脚步,被军情牵绊住,等批完折子,再抬头,天已经黑了。
“皇后呢?”穆如归烦躁地按压着眉心,问身边的白六。
白六和红五轮流在侯府的院墙上暗中保护皇后和小太子,而今,刚好轮到红五当差,所以在穆如归身边跟着的,是白六。
白六在心里狠狠地羡慕着红五,然后迅速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答:“皇后带太子去城外游春,掌灯时分方归。”
“归哪儿?”
“……镇国侯府。”
——啪。
龙案上的青瓷茶碗四分五裂。
白六在心里为茶碗默默哀悼,准备起身隐入暗处时,又听穆如归开了口。
穆如归迟疑道:“去集市……可有买什么?”
白六:“……”
白六的大脑飞速运转,将皇后在集市上买的东西回忆了一个遍,然后才真真正正地隐入了暗处。
事后,白六思考了很久。
久到红五都回来了,他才恍然大悟。
陛下想知道的,不是皇后和小太子买了些什么。
陛下想知道,皇后有没有给自己买东西呢。
“想什么呢?”红五与白六说了许多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蹙眉抱怨,“那么入神。”
白六回过神,神情格外沧桑,沉默片刻,道了声:“陛下也不容易啊。”
然后飘然翻出宫墙,去侯府守着皇后和小太子去了。
红五:“……”
红五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
再过三日,宫中传来陛下即将御驾亲征的消息。
夏朝生即便知道对付狄人,远不需要穆如归亲征,听了消息,还是忍不住回到了宫中。
他前脚迈入长生殿的门,后脚穆如归就急匆匆从御书房赶了过来。
穆如归见夏朝生,并不多言,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龙榻上放。
情浓时,他勾着穆如归的脖子,轻轻唤道:“九叔。”
穆如归动作微顿:“嗯?”
“是你……”
“嗯。”
长生殿内陷入了一片暧昧的死寂,许久后,是夏朝生恼羞成怒的抱怨:“我明知御驾亲征是你放出来的消息,却还是……却还是忍不住……”
穆如归含住他颤抖的唇:“朝生,是你自己回来的。”
穆如归编制的网,只能困住一个人。
夏朝生懊恼地叹了口气,剩下的话,很快就消散在了喘息里。
事后,他赖在穆如归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穆昭雪:“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像你。”
太像九叔,将自己隐藏在重重枷锁之下,连一点个人的感情都透露不出来。
这样的孩子,未来会是很好的帝王,却怎么也不是夏朝生心目中,这个年岁的孩童该有的模样。
他也知道,昭雪身负重担,不可能如寻常百姓般轻松,但身为父后,他总是想要孩子高兴些。
穆如归一边替夏朝生揉腰,一边问:“像我,不好吗?”
夏朝生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像你,于大梁而言是幸事,于他自己,于我,于你,不是什么好事儿。”
穆如归不解。
夏朝生懒得和九叔争辩,他翻了个身,一脚蹬过去:“你平日里都和昭雪说了些什么啊?”
昭雪连他被气出皇城,都以为是自己的过错。
穆如归谨慎道:“我教他的,都是治国之道。”
夏朝生闻言,忍不住又蹬了一脚:“九叔,他是你的儿子!”
“我知……”
“你不知。”他有了些力气,翻身坐起,认真与穆如归掰扯,“他虽然是咱们大梁的小皇子,可也是个孩子,你成日里教他这些,他迟早会变得和你一样无趣。”
“我无趣?”穆如归大惊失色,翻身将夏朝生重新压于榻上,“可是……可是方才的姿势你不喜?我再换换,你上,我动,也行。”
夏朝生:“……”
臊得满面通红的夏朝生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逃脱穆如归的桎梏。
这一夜,他为自己无心的话,付出了代价。
穆如归起码换了五个姿势,且总在他最崩溃的时候问:“可是无趣?”
夏朝生在榻上躺了一整天,揉着酸痛的腰,再次见识了九叔的“小心眼”,气得想出宫。
但他气着气着,又笑了。
夏朝生偏过头,望着窗外的残阳,仿佛又回到了刚重生那日——
赤红色的晚霞在窗外燃烧,满屋药香。
他闭上眼睛,眼角滚落了一滴泪。
这一遭……总算是没白过。
十二月,大梁出兵伐狄。
穆如归自然没有亲征,领着众将士的,是金吾卫统领言裕华。
言裕华临行前,与穆如归道:“我是大梁的将士,我的剑应该见血。”
终年守卫皇城的金吾卫,终于向外踏出了一步。
不论结局为何,穆如归都欣然应允。
唯有秦轩朗,在言裕华临走前,一改往日的刻薄,沉默着送上了一柄宝剑。
“这是以前我爹……呵,秦家家主收藏的佩剑,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肯定比你终日拿着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武器好。”
秦轩朗不耐烦地望着言裕华:“你要不要?”
他态度嚣张,大有言裕华犹豫,就把剑抢回来的架势。
言裕华好生收起长剑,弓腰作揖:“多谢。”
秦轩朗轻哼着扭身,背对着言裕华,不情不愿地嘀咕了一句:“见到悦姬,把人带回上京吧。”
悦姬之事真相,所知者不多。
秦轩朗跟随穆如归多年,自然知道内情。
言裕华没想到秦轩朗会提这么一句,神情严肃地起誓:“我不会因为悦姬,对狄人手下留情。”
秦轩朗一时气笑,拂袖而去。
此战……自然是大胜而归。
狄人不是国力富强的大梁的对手。
再往后几年,小皇子长成了翩翩少年,提前开始监国。
对于太子监国一事,朝臣们见怪不怪。
如今的大梁,国泰民安,太子又和穆如归太像,监不监国……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小太子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他早早接触朝政,父皇和父后见他上手,经常出宫几日,再携手而归。
日子久了,某日穆昭雪瞧见凭空出现在榻前的玉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他处理奏折的时候还在想,父皇和父后估计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是玩到了边关,还是玩到了江南?
穆昭雪偏头望着父后往常带回来的一架子的礼物,勾起唇角,心下稍安。
直到秦轩朗带着礼部的人,来询问登基大典的流程,穆昭雪的心才咯噔一声响,意识到问题大了。
“殿下?”秦轩朗好心提醒,“初八,是个好日子。”
穆昭雪气得要炸毛,面上还是水波不惊:“那便是初八吧。”
年纪轻轻的小太子在众人走后,哭唧唧地抱着父后带回来的一只小布老虎,窝在榻上生闷气,而离开上京城,与穆如归作寻常人打扮的夏朝生,也生出不舍,扭头去看巍峨的上京城。
“怎么?”穆如归勒紧缰绳,温柔地注视着他。
夏朝生为难道:“昭雪……该生气的。”
“他已经大了。”穆如归并没有他那么多的忧虑。
夏朝生叹了口气。
穆如归策马来到他身边。
大梁高高在上的帝王,温柔地拂去他肩头的落花,语气缱绻又缠绵:“皇城困你多年,如今……该我陪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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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正道魁首,清虚宫仙尊沈慕云,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为了清虚宫在人世间的地位,残杀妖族,谋害人皇,干尽恶事。
连修仙界掀起的场场恶战,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谓,不过是借刀杀人,让座下首徒盛思君,死无葬身之地罢了。
得知真相的盛思君悲痛欲绝,亲手将斩妖剑刺入沈慕云的心口:
“师尊,你骗我!”
2.
清虚宫下,有万丈寒潭。
沈慕云被血锁束缚在寒潭之中,终日受九层天雷加身之苦。
紫色的天雷从天而降,潭水中苍白的人影细微地颤抖起来。
一滴血泪从沈慕云的眼角跌落。
“师尊,你可知错?”
沈慕云倏地抬头,一头青丝化为白雪。
盛思君的瞳孔猛地一缩:“师尊!”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幽幽道音在天地间响起:
罪人沈慕云,为天地不容,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3.
沈慕云乃九天之上的一滴绝情绝爱的清露。
他的任务,是帮助天道,为下凡历劫的仙君设置劫难。
沈慕云拿着剧本,兢兢业业地走剧情,眼见一清虚宫的仙人即将重归仙界,谁曾想,剧情走到关键处,被他坑惨了的首徒盛思君,忽然黑化——
盛思君非但没将他这个“罪人”处死,还在清虚宫的寒潭玩起了小黑屋。
沈慕云只好使出最后的绝招,死遁。
盛思君亲眼看着沈慕云身死道消,彻底疯魔:
“师尊,你就那么恨我?”
走完剧情的沈慕云,毫不犹豫丢弃仙尊马甲,在人世间快活。
可不知为何,过去的仇人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妖王捧着妖丹,逼他双修;人皇宣告天下,立他为后……沈慕云记都没记住的人,全部哭着喊着向他倾诉爱慕之情。
最让沈慕云想不通的,是那个最该恨他,怨他的徒弟,
居然在得知他命不久矣后,毫不犹豫地将剑插进了心窝——
盛思君的眼角眉梢侵染痴迷,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刻骨的癫狂:
“师尊,我把命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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