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sè南岸,狂风拂面,涛声隆隆。WWW.tsxsw.COM太平天国北伐军三万余人热火朝天,李开芳来回行走在人群之中,在他的指挥下,上千名北伐士兵喊着整齐的号子,推着乌黑的煤船,在岸边留下一条条轨迹。而比其更加壮观的,是如cháo般的士兵抬着刚砍下的木头放到自己战友的怀中。煤船被不断推上岸边,在这同时,水营和北伐军中临时挑选出的士兵利用煤船做主体,横列在一起,然后拿着刚砍下的圆木将其订牢。
惊涛骇浪,汹涌的黄河水将一个接一个的浪花猛烈地拍打在士兵瘦弱的身躯上。许许多多刚完成的浮桥转瞬间便被巨浪的威压所吞噬,尽管如此,浮桥的搭建还在继续,连绵不绝如同工蚁般的士兵奋不顾身的跳进河水中。
望着人流涌动,杨越回头望了望坐在原地休息的凯旋营士兵。浮桥的搭建工作必须要快,所以北伐军加上沿途随军加入的壮士和捻军,共计三万余人,如今已有七成都在砍树、运送圆木、搭建浮桥,仅剩下凯旋营和四千余人的预备队在林凤祥的帅旗下待命。
人多好办事,上万人进行一个工程,尽管艰难,但是浮桥还是在时间的流失间逐渐成形。与之相对的是大军屁股后边尾随的清军,此时正成群结队的朝着这里赶路。西凌阿和陆应谷等人虽然打仗不行,但是他们并不傻。
如今世态炎凉,皇帝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火爆,如果太平军成功渡河逼近京师。皇上情绪激动,他们一个个轻则乌纱不保,重则脑袋搬家。这是他们都不想的,林凤祥现在这样大刀阔斧的进行浮桥工事让他们瞬间明白了什么叫火烧眉毛。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们知道是时候停止畏缩,点起部下急行军,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此时的林凤祥紧握着自己的剑柄,竖眉注视着黄河zhong yāng的那条浮桥。他看见有一个两米高的大浪拍下,两个士兵不慎,手上打滑,瞬间就被黄sè的河水所包裹然后消失在凶猛的河水中。他们身后的两个士兵连忙抱着怀中的圆木补上前者的位置。
杨越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心中的不忍。曾几何时,他也是这军中的一名士兵,甘愿为自己的梦想和将军的命令奉献全部。如今轮到他了,粗糙的手中紧紧捏着三万条xing命,看着部下在自己的眼前一一消失,无疑像是在他的胸口划上一刀接一刀。
为将者,勿心软。林凤祥闭上苦涩的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轻松念叨:“走好,你们在下面会知道!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个骑手伏着身子,飞奔而来,勒马长嘶,他伏下身:“报!东南方向发现敌军,大概有五千之众!带着镶蓝的旗帜!”
林凤祥闻言眉头紧锁,闭目思索道:“东北方向镶蓝旗,应该是托明阿的八旗兵,他们有骑兵,看样子是想要趁我们半渡突袭。”
“让我率凯旋营去迎战吧,现在这个当头,如果他们利用骑兵优势袭击我们侧面,场面就会失控的!”杨越扭头看着他道。
林凤祥摇了摇头,在他心底他还是不希望满编的凯旋营在还没过黄河的时候就损失过半,其他各营就算伤亡惨重只要路上有百姓投军,就会逐渐得到补充。但是凯旋营在林凤祥心中是特别的,统一而有秩序的训练,还有标准一致的武器装备让他知道这个营死伤了一个就多了个空缺。
“不用。”他说。然后,林凤祥环视周围,视线中满目的太平军火红旗帜在风里哗哗作响,但是现在能调用的却只有他四千儿郎。“朱将军!”他大声叫到。
朱锡坤穿着一身厚重的铁甲,闻声迈出一步单膝跪下:“属下在!”
“命你领三千士兵阻击东方清狗!保卫大军侧翼!”林凤祥看着这名老将,他的心中已有计算。三千人虽然不能打败托明阿的镶蓝旗,但是坚持到大军渡河还是能行的。
“属下遵命!大帅放心,属下定叫那清贼有去无回!”朱锡坤站起来,一个漂亮的转身,大步流星跨上自己的战马,随着号角声,三千名士兵随着他火红的大旗浩浩荡荡朝着东方跑去。
光明显昏暗下来,头上出现了黯淡无光的乌云,这是大雨的前兆。不少士兵偷偷抬头看天,这个天气并不是个好头,它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兄弟埋身于这黄土之中。
林凤祥面sè严峻,他说:“我们运气不好,看来今天上帝不愿帮助我们?”
“至少目前还没有下雨,他老人家说不定正等着我们过河之后替我们挡住清军?”杨越勉强说到,这意味着太平军在这之前还有一段时间,这场雨对于北伐军和清军双方都会各有所得。
林凤祥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他们还有时间在大雨彻底冲垮浮桥之前渡过黄河。又是一名探马飞快地掠过众人来到帅旗下,在布满汗水之下的脸庞中埋着着沉沉担忧之sè:“大帅!南面!五千左右的敌军正在逼近!”
“什么旗帜?可有看清?”他逼问到。
“看见了!上写贵州提督善!”士兵答道。
林凤祥沉着脸,渡河已经进入了后半部分,只需要再给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开始渡河,可就是这几个时辰!他转头看着他手中最后的一千部队,这是他手中最后的预备队。如果预备队阻击失败,敌军就会cháo水般涌入,太平军半渡中将丧失有效指挥,北岸和南岸将从北伐军身上分割绞杀。
“大哥!是时候到凯旋营了!让我率部阻击吧!”杨越有些激动,他有种感觉,现在的北伐军深陷泥潭,四周的野兽缓缓逼近,如果还要偏执地隐藏实力的话,敌人只会越聚越多,最后在还没有出泥潭的时候就丧命于此。
“京师还需要你的营破敌!”林凤祥固执得像个小孩。
“派一千预备队去阻击五千人!万一失败将是灭顶之灾!让凯旋营去!”林凤祥吼着。
“我可以撤下搭建浮桥的部队。”林凤祥不甘心地说。
“浮桥才是今天的重点!你准备撤下多少人?两千?三千?他们的空位又让谁去补?”
林凤祥沉默了,杨越知道自己的语气过于激动了,他呼了口气说到:“让凯旋营上阵吧,搭起浮桥,在北岸建立据点,我紧随其后与大军汇合。”
林凤祥看了看杨越,他英气的脸上满是愤怒与坚决,然后扭头看向忙碌的士兵。最后,他回过头:“凯旋营杨越听令!”
“卑职在!”
“命你率本部人马南下抵御敌军!切记要保存实力,勿贪杀敌陷阵之功!必须尽快与大军汇合!”
“卑职遵命!”
杨越站起来,与林凤祥四目相接,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扭头上马。随着一声号令,凯旋营的班长连长纷纷向下面复述命令。银灰sè的狼旗升上头顶,在乌黑深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耀眼。
“全体听命!”
“向后!转!”
“齐步走!”
在凯旋营的身后,凛凛东风,疾风扑面。林凤祥昂首望着那高举的灰狼旗,还有灰sè的人流,轻声道:“杨兄弟,北岸见。”
有谁知,这一去竟成永别。
。。。
凯旋营行进了一会,远离了身后的渡河工事,前方负责开路的吴成良报告说前面是片西瓜地,视野开阔有利于展开队形。紧跟着,探马跑回来报告说,敌军已经近在咫尺。杨越不敢托大,立刻传令全营部署队形。
随着命令传下,凯旋营的士兵踩着熟悉的鼓点声停下脚步,然后逐渐的转换方向,将一营三个协拉成一条横向的队列。和天京城下的那场遭遇战不一样,这是凯旋营第一次真正的战斗。杨越可以从空气中嗅到紧张的气氛,这不只是从士兵身上发出的,还有石信天周博文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们同样没有经验。
站在狼旗之下,一遍遍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地形较为平坦,两块西瓜地将土路夹在其中,凯旋营的三个协面朝南方横列成形。
按照快马所说,清军将从南面来,他会出现在凯旋营面对面的位置。石信天、周博文、吴成良三人站在杨越的身侧,吴成良:“营帅想怎么打?”
杨越咬了咬嘴唇,抬头对他们说道:“转换队形!我们不摆一字阵,三个协要分开指挥,相互用旗语交流。石信天指挥二协、吴成良指挥三协、周博文在我身边参谋!”
“将军准备摆什么阵型迎战敌军?”吴成良又问。
“品型阵。”
“命令二协、三协前进五十步。”杨越命令到。
随着命令,一协原地不动,看着他们的兄弟协前进。原本的阵型立刻变成了倒品字,三个协互为犄角,形成一个三角形。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战阵,虽然比起一字阵的火力有所缺陷,但是却更加灵活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