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这将近两个小时了,捧着文件给他签名,但余灼却沉浸在八卦里面去,完全没有要处理公事的打算。
余灼拿起比和文件,边包扎边看文件内容,然后刷刷刷地签名处理公事。
忽然,他抬头问程深:
“你说她那句感谢我,然后再接着,当然也感谢许天一,是不是感谢我比感谢许天一更重要?”
程深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答。
护士连忙笑着说:“女孩子知道女孩子的意思,是这样的没错,潜意识里也是您比许天一更重要,所以先感谢你,许天一只是顺带的。”
余灼对护士笑笑,然后看向程深:
“你该学学怎么说话了,你总是跟木头一样。”
木头程深:“……”
他也太无辜了,他不会说话的事,小灼爷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
时央可被刘无盐几个人害得惨不忍睹。
一天几百条采访的邀请,他推了又推,推得了采访,出门却阻止不了狗仔队的跟踪。
他们见缝插针地涌上来,一上来就要把麦克风塞他嘴里。
一口一句:“时央先生,请问您怎么看待网络上说您买营销的事情,还有当年您逼死刘若凡的事情呢?”
时央:“无话可说,都是谣言。”
“可是证据确凿。”
“证据也可以伪造的,何况过了这么多年了。”
“那这次发生的营销事件呢?比赛官方确实也给出了真实数据,您的粉丝并不如网络上显示的那么多。”
时央:“我的粉丝都是喜欢深沉一点的小说,所以为人处事可能也比较沉默,年纪比较大一些,不喜欢搞投票那一套。”
“年纪大一些的粉丝会给您做词作曲,还画漫画吗?”
时央竟然被反驳得无话可说,哑口无言,但记者却七嘴八舌地继续问。
他还被挤得绊倒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怒然咆哮:“你们他妈的都给我滚!”
这件事以时央骂记者再次登上热搜,被全网怒骂,时家被质疑家教,被拉下文坛第一世家地位作为落幕。
时壹还没想过这件事居然这么容易解决。
但她还担心着时家的报复,毕竟一个好几代的大家族全力的反扑,也是很恐怖的。
他们会失去理智。
但时壹暂时却没时间担心这件事。
因为在这之后的几天,时壹跟许天一爆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争吵。
许天一用备用钥匙打开时壹因为生气而锁了的房门,表情凝重:
“我只是想你过得好一点而已,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时壹往行李箱塞衣服的动作狠狠一停:“不听话?”
她怎么不听话了?她来这里之后,做什么都有这是别人家的自觉,十分听话。
“我只是想回去上学。”
一个月早就到了,被许天一以剧组太忙为由,让她多留两天,结果两天又两天,这两天好像永远都不结束。
她今晚吃饭的时候因为她想吃海鲜味的泡面,而许天一觉得泡面不营养,拒绝了她的意见。
然后,她爆发了。
她吃着健康的蔬菜跟他说了一声,这次是通知,她通知他,明天她就走。
结果就被他一个“不听话”的锅砸下来。
“你转学过来阳城不是更好?”许天一捏了捏眉心,一副对待调皮不听话的孩子的无奈。
“不习惯,我还是想回去住,齐县空气好。”
时壹看向已经收拾好行李箱,而且把行李箱拽到她房间的关绵儿。
关绵儿比时壹更加迫不及待,在时壹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连忙狠狠地点头:“嗯嗯,一姐说得对。”
跟时壹相比,她是捎带的那个,她很感激许天一帮她这么多,但要她一直住下去,她第一个受不了。
这毕竟是别人的地方,不是自己家,不自由。
许天一被关绵儿气到了,但他不会说关绵儿什么,只能皱着眉看向时壹:“我这里哪里不好?这也是你家。”
时壹还是执拗地摇头:“这不是我家。”
“我是你哥,这是我家,怎么不是你家?”
说得很有道理,连时壹都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里住的不舒服。
总有种这里不是我家的感觉。
“一姐和天一哥相认还没多久,还是比较陌生,这事急不来呀。”关绵儿捏着行李箱的杆子,温吞地说。
许天一沉默了,时壹感激地看了关绵儿一眼,也跟着不说话,继续叠衣服放进行李箱里面。
“你非要回去?”许天一无力地问。
时壹固执地“嗯”了一声:“我大学肯定会去京城念的,你放心吧,我不会食言。”
许天一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舒服。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我逼你去京城一样。”
时壹想说“是”,但想到白嘉平的事情,这件事勉强算是你情我愿,于是话到嘴边才改口:“不算,这是我自己选的。”
许天一深深地看她一眼,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喘不过气的感觉。
“你以前很粘我的。”他说。
时壹唰地一下抬头,飞快地问:“多久以前?”
许天一张了张嘴,嘴唇一抖之后又闭上,九年前,她还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粘着他,那时候他还嫌弃她太粘人,会骂她。
“你住在齐县的小院子,难道不是为了找我吗?现在都找到了,为什么还要回去住?那里的条件太差了。”
时壹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因为那里自由。”
不用干嘛都有人管着,吃饭睡觉出门干什么都要说一声。
他会偷偷用她的手机,没收她的手机,她甚至不喜欢他敲门之后还没等她喊“进来”就擅自进来的感觉。
而且有的时候干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比如去给余灼送把伞,还要找个借口。
她觉得到处都是束缚,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有些……累。
跟她自己一个人住,想吃泡面就泡面,想多晚睡就多晚睡的生活差别太大了。
她从小没人管,如今突然多了个哥哥管着,总觉得被束缚了手脚,砍断了翅膀一样难受。
似乎戳中了他心里的哪一块区域,他压低了声音,沉如雷,有些生气:“时壹!”
“你不想去京城,你觉得是我拿白嘉平的事情逼你去?你心里肯定是这样想,是不是?”
时壹摇摇头:“不是,为了白师兄的事找你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会提条件了,我有心理准备,所以不算你逼我。”
这话落在许天一耳里,不知道为什么更让他难受。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定会跟你提条件的人?”
时壹垂了眼睛:“你也的确提了呀!”
许天一脸绷住,立马转身摔门离开,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你要走就走吧!”
语气仿佛长辈跟小辈闹别扭,丢出的一句“你离开了这个家就别再回来”一样。
时壹望着门,怔了两秒,然后又继续收拾她的衣服,随口问关绵儿:“约了几点的车?”
“早上八点的。”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关绵儿问:“一姐,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在天一哥这里住了这么久。”
时壹想了想,这的确不太好,但要是给钱恐怕只会让许天一更生气,于是说:
“没事,我是他妹,他还想我留下来呢,只是我们想走而已。”
关绵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帮着时壹收拾东西:“你为什么想走?我是因为不是我自己家,但是许天一是你哥哥呀。”
时壹沉默了一会,才认真地说:“我从小就没人管,野惯了,突然来个哥哥管着,我……不适应。”
关绵儿静静看她两秒:“你小时候很惨吗?没人管?听着怎么别我还惨。”
她家有父母,虽然重男轻女一直不爱她和姐姐,但是她们是有父母管的。
时壹从没给她说过家里的情况,所以乍然听见,会有些错愕。
门外的许天一没走,还站在门口立定一样,听到时壹的这句话,烦闷地闭了闭眼。
他用力地揉了把脸,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强迫自己入睡,但不知道为什么,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脑海里都是时壹刚刚说话的表情。
忽然想起,九年前时家父母死之后,她被时开诚和余灼带走的场景。
小姑娘的眼泪花了脸,连续哭了好几天的嗓子早就沙哑了。
她那时候才七岁,还很小,小得根本离不开家人。
她的家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家破人亡,转眼进了一个不熟悉的大家庭。
无论他是有什么苦衷,但在她七岁的时候就离开她,把她留在孤苦无依的时家,是事实。
但难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错了吗?
他只不过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照顾而已。
他想补偿给她,把没尽到的大哥的责任尽到。
他也很喜欢她。
从小时候刚刚被时家父母收养的时候,他就知道小宝不是他亲妹妹。
他对她的感情也很复杂。
是妹妹,却更胜妹妹。
他的爱护和保护,想让她远离余灼,这件事……
他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