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的夜晚,时壹从剧组里出来,望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伸了个疲惫的懒腰。
跟剧组真的是一件很累的工作,许天一还要跑通宵的通告,她比他轻松多了。
时壹拽了拽脸上的口罩,把口罩扶正之后,转身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白嘉平今晚做手术,算算时间应该快做完了,她打算去看看他。
她慢吞吞第走着,忽然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被猛地一拽,她直往里跌去。
还没惊叫出声,她便被按在墙上,肩胛骨被砸得有些疼。
她想喊,下一秒脸上一凉,她被拽下了口罩。
环境昏暗潮湿,只有路灯不远不近地把光微微透进来,落在地面上照亮了那人的鞋子。
她在昏暗中看清他的脸,下意识地抬手遮脸。
“遮什么遮,我都看见了。”
时壹依旧捂着脸不肯露脸,被他一把拽下了手,又用另一只手撩起她的刘海。
“躲够了吗?”
她咽了一下嗓子,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脸上,他半隐半现的脸上满是冷漠的平静。
他很认真。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被他盯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第一面的时候。”他淡淡道。
时壹:“……”
她想了想她戴上口罩见他的第一面,是给他买咖啡疯狂下糖浆的那次。
“那后面那些,你……”
“我在配合你。”
“哦……”
她总感觉他是来找她茬的,便忍不住挣了挣他禁锢的手,出乎意料的是,她很轻松就挣脱了。
只是他撩起她刘海的手还没放下。
她嘀咕道:“别薅了,都要秃了。”
余灼沉默着看她一眼,然后放下撩她刘海的手。
沉默的尴尬在两人之间升起,又降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那个,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白嘉平手术快完成了,她想知道结果。
“你要走?”他忽然开口。
“嗯,去医院。”时壹答。
“我问的不是这个,许天一是不是逼你了?”余灼撩起眼皮。
时壹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唰地一下垂下脸:“没有。”
“你之前说过你想考阳城的大学。”
“你也说过让我一定不能考阳城的大学,不然考上了也找人把我涮下来。”
余灼:“……”
他是这么说过,但是……
“你这么鬼鬼祟祟地找我干什么?你不是挺忙的吗?”时壹静静看着他。
余灼一愣,还没回答,时壹便接着说:
“忙着跟你的美人儿风花雪月,颠龙倒凤吗?”
“……”余灼闷咳一声。
对峙良久,他才缓缓、缓缓地说:“许天一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时壹抿嘴:“跟你没关系。”
“你现在住在许天一家?什么身份?妹妹?还是……女朋友?”
时壹没来得及回来,忽然有路人从外面拐了进来小巷子,看见他们顿了一顿,而后从容地走过去。
是一个老大爷,走路都有些颤巍巍的,似乎察觉到他们两人的寂静,忽然转过脸来开口:
“年轻人,惹女朋友生气了吧?你选个好些的地方哄,这里乌漆嘛黑,又潮湿又脏的,我是女孩都不搭理你咯。”
余灼浑身一僵。
时壹冲着老大爷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老大爷笑笑,挥挥手:“看来气挺重的,小伙子难哄咯,甭说了,直接亲上去吧,亲了就好了!”
余灼绷紧了脸,脊背挺得笔直,撇过头去没看时壹。
时壹:“……”
她红了脸——气的。
余灼这才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老大爷继续走:“害羞什么,老大爷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我不是!”
“小姑娘别犟,闹别扭也要有个度哈!”
“她不是。”
老大爷也杠起劲了,也不走了:“你这态度就不对了,女人闹别扭得哄!怎么能说不是!”
余灼:“她不是。”
老大爷:“她是!”
余灼:“好吧,她是。”
时壹:“……”
谁是!??
余灼眼底带着稍瞬即逝的笑,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吧,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
时壹不肯动,他才轻轻回头,低声说:“难道你想留在这继续跟老大爷讨论是不是的问题?”
“……”时壹。
好吧,她不想。
于是她被余灼牵着离开了小巷子,来到马路边等到看不见老大爷的时候,她才一把甩开余灼的手:
“登徒子!”
余灼丝毫不介意地把手插在兜里,他顺手从兜里掏出烟,抿了一根点着了才看时壹站在他身边。
他侧过脸,往后退了两步,把烟避开她的风向:
“京城大学,有把握吗?”他淡淡问。
时壹盯着自己的脚尖,鼻尖是飘渺的烟草味道,瓮声瓮气地说:“还行。”
“真要考?”
时壹点点头,“就算考不是京城大学,也会考京城别的学校。”
答应别人的事情,她不会不做。
余灼的目光在烟雾之后闪了闪,良久才说:“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谁知道,还有一年时间。”时壹闷闷地说。
“别走了行不行?”
这口吻似乎有些不太像是从余灼的嘴里吐出来,这让时壹一愣,惊愕地看向他。
他却侧过身子避开她的目光,补了一句:“开玩笑的。”
时壹抿嘴,没吭声。
她没看到的是,余灼掐着烟的指尖微微一抖,喉咙忽然有些发涩,现在连烟都没办法镇压住他的情绪了。
失败。
“小说写了吗?名字和链接给我吧,我帮你宣传。”余灼压下心头的烦闷,道。
时壹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你是不是问过我一次了?”
余灼瞥她一眼:“是,你回我说不用我帮忙,你有哥哥会帮你。”
时壹皱眉:“我没说过这话。”
余灼定定地看她两秒,了然:“许天一管你管得挺严。”
“新文名字叫什么?”
“《贱男人》。”这是她之前就想好的名字,跟上一篇是系列文。
“……”余灼指尖一僵:“主角也姓余?”
时壹幽幽道:“不是。”
莫名其妙的,余灼竟然感觉有些怅然若失,他对自己哭笑不得。
难道还想让她骂不成?
还真是犯贱。
“姓什么?”余灼问,会不会姓许?
时壹摇摇头:“没姓,就一个名字,我没写男主的姓氏。”
余灼点点头。
“我可以……”时壹想走了,白嘉平手术已经结束了,但是刘无盐并没有打电话给她。
不知道是不是手术出现了什么意外,她有些心焦。
“走吧。”余灼矜持点头,并没有让她说出口,便让她走。
时壹抬腿便走,半响又回过头来多说一句:“你……注意点身体,听说太过频繁不太好。”
余灼险些徒手掐灭烟头,他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你倒是懂得比我都多。”
“……”时壹连忙落荒而逃。
逃到医院的时候,正巧碰见白嘉平的家人都围在走廊处,有人在哭。
时壹心里咯噔一声,奋力扒拉开人群挤进去:“怎么了?!”
白嘉平的母亲泪流满面地转过来,抽抽嗒嗒地说:“姑娘,谢谢你!”
她是喜极而泣。
时壹一颗提起来的心终于稳稳地落下,这才看向一旁躺在床上被推出来的白嘉平身上。
或许是因为手术创口在左胸,所以白嘉平上半身裸着,下半身盖着。
他的皮肤很白,像奶的颜色,让女孩子都能心生妒忌的白。
时壹看向他手术的创口,有些狰狞,她轻轻皱了眉。
这伤口,看着都疼。
就在这个时候,白嘉平微微转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轻轻皱着眉头的时壹。
别人都以为,按照电视剧的剧情,白嘉平醒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喝水。
于是白嘉平的母亲连忙递了水过去。
白嘉平无力地侧过脸避开,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微动:“衣服。”
他抬手拽住母亲递过来的衣服,抖着手把自己上半身盖上。
有护士皱着眉走过来:“先别盖啊,当心感染。”
白嘉平不管不顾地说:“有小孩。”
护士这才看向时壹,便笑了:“你还害羞,刚刚做手术的时候,都是镇定得不像来做手术的。”
时壹这才慌乱地说:“你先休息,我、我下去溜达一圈,你整理好我再上来。”
白嘉平还没说话,时壹已经溜走了,他气息微弱地说:
“我从不害羞,只……只是怕吓到她。”
那个伤口,恐怕狰狞得有些不堪入目吧。
他不想把这一面展现在时壹的面前。
护士笑着摇摇头,把白嘉平推回病床上安置好。
白嘉平的母亲抹掉眼泪,笑得比哭还难看:“儿子,你没事了你知道吗?你以后就是正常人了。”
白嘉平没什么情绪波动地点点头。
“妈妈真的太高兴了!你没事了!”
“你刘老师之前才告诉我,原来是那个小姑娘帮了你,妈会好好报答她的,你放心。”
白嘉平躺着,面如纸色,苍白无力得像个脆弱的瓷娃娃。
闻言,他淡笑了下:“她不要钱,我给过了。”
白嘉平母亲为难了:“那怎么办?”
白嘉平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她介不介意以身相许。”
母亲:“……”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