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一姐,孩子的爸爸是谁啊?我们报警吧?再不济,也去大医院啊,来这种小诊所,后遗症很严重的。”
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里,一根接着一根的电线杆上贴满了各种无痛人流的小广告。
时壹随手撕下来一张,揉吧揉吧又扔进垃圾桶里,随后抬头看向斑驳的墙,上面用红漆喷出一个箭头。
指着小巷子的深处,那里昏暗无人影,像极了做什么坏事的地方。
时壹摇摇头:“去医院就被哥哥知道了。”
“用我的名字挂号,这样档案就是我的名字,只要运气不差,应该碰不上许家的医生的。”
关绵儿真的被时壹吓到了,一大早约她出来,问了一路都不说去干嘛,还包得严严实实的,跟要去做什么坏事一样。
来到这里她才知道时壹是想干什么,吓得她头发都快竖起来,好一会都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一姐肯定遇到了什么坏人!
时壹迟疑半响,最后还是摇头:“不行,他们见过我,这件事绝对不能被我哥知道。”
无法想象他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恐怕真的会揍她一顿。
这几年下来,她真的怕了她哥了,两人动不动就吵架,就差在饭桌上摔筷子了。
说出来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劣。
关绵儿无奈:“一姐,到底是谁啊?是不是那个前段时间被你甩掉的任廉?你们一周就……”
“不是!”时壹飞快地否认。
开玩笑,她肯定不是这么随便的人,怎么可能恋爱一周就跟人上床。
然而事实是,她跟余灼恋都没恋就上了,显得更随便了,所以她没打算告诉关绵儿,免得吓到小孩子。
时壹一手牵着关绵儿的手,一手抚着肚子,咬牙往前走,走了就没有后悔药吃了,她需要勇气!
关绵儿只能陪着她走,一路走一路劝她去大医院。
但时壹是个执拗的,怎么劝都不肯听,直接走到了箭头所指的方向,她抬头看向那扇门。
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半合地立在她面前,门的左右两边还贴着邋遢发黄的对联,门上一样用红漆喷了四个大字:
小丽诊所。
那个小字还被雨水淋得掉漆,红色颜料滑落,看着跟恐怖片里的血字一样,一场诡异。
时壹打了个哆嗦,关绵儿差点吓哭:
“一姐,别进去了吧!”
嘎吱一声,铁门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像鬼似的脸色惨白,头发散乱的女孩。
女孩扶着门槛,另一只手按着肚子,满脸冷汗,嘴白得跟病了似的。
女孩随意瞥了时壹一眼,扶着女孩出来的男生才出现在时壹的面前。
男孩年纪不大,看见堵在门口的时壹直皱眉:“麻烦让一下。”
时壹怔怔地让开了路,看着男孩把女孩扶出来,一边走一边说:
“不痛吧?我都说很快的,你看,半个小时不用就好了,没事啦,休息几天就好了,哪有这么夸张……”
时壹青着脸,掐紧了之间,想走上去骂那男孩一顿,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她自己何尝不是要来这种地方,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
“这男生怎么能这样,太没良心了!”关绵儿在她耳边悄声地说。
时壹抿直了唇,闭了闭眼,正打算转身进那小屋子的时候,一个心宽体胖的大妈出现在门口,很是冷傲地觑她一眼:
“来打胎的?”
问得十分直接干脆,一点遮遮掩掩的意思都没有。
大妈便装,随便挂了一个脏兮兮的口罩在耳朵上,一边摘了下来,口罩吊儿郎当地垂着,她手上还戴着手套没摘,手却已经扶着那锈迹斑斑的铁门了。
时壹脸色惨白,很是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磨磨蹭蹭干嘛?进来吧,无痛人流八百,无麻药那种就五百块,你做那种?”
关绵儿猛地打嗝:“无麻药……谁这么勇士。”
大妈笑了,有些痞里痞气的朝巷子口的方向努努嘴:“喏,那对小情侣看见了吧?那女孩就是做的无麻药。”
“……”关绵儿脸都白了。
时壹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最后干巴巴地问一句:“医生是您吗?”
大妈挑起一边眉毛:“自然是我。”
“到底做不做了?啰哩啰嗦的,你要是嫌弃我这小诊所,就去大医院去,大医院可比不上咱这,怎么也要两三千的,你想好了!”
大妈不耐烦了。
时壹磨了磨牙,往前跨了一步,关绵儿紧紧拽着她的衣角,被她带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昏黄的灯光,一下子便看见了手术床,那床直勾勾出现在两人面前,上面污渍斑斑,俨然很久没更换过设备了。
“坐,先填表缴费啊,签了名你就要自己承担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危险,别到时候跑回来跟我算帐。”
大妈很直接,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注意事项,倒是很贴心地给两人倒了两杯热水,让她们仔细看表和签名。
时壹捏着笔,抬头看向墙壁上贴着的手术过程图画介绍,纸张微微泛黄,上面的内容骇人听闻。
她又看向那手术床旁边的铁盆子,上面放着宫颈钳、探条、卵圆钳、吸引管和刮匙,还有不同大小的扩宫条。
胎儿月份还小的时候,人流用的是吸刮术流产,得先用探条先伸进去检查子宫位置,测量深度,再用扩宫条从小号到大号逐渐扩张。
然后便把吸引管弄进去,把胚胎吸出来,出来之后吸引管再在子宫周围吸两圈,最后才用小刮匙刮一下子宫,最后手术结束。
全过程不过三至五分钟。
单单是这个过程,看着那宣传画报上的动画科普,就觉得异常可怖。
时壹捏紧了笔,手直发抖,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又想起刚刚离开的情侣,女孩居然不打麻药,这样的痛,谁能忍受?
“别……别打了,就算要打,也去大医院吧!”关绵儿真的哭了,这里环境太糟糕,比她想象中的要差太多。
这里甚至没有隔间,若是时壹坚持要做手术,她就要坐在这里看着手术全程。
感觉看着手术做完真的会做噩梦。
时壹看着表格上的内容,内心挣扎矛盾,手抖得如同帕金森综合症患者一样。
“怎么样?还没想清楚吗?我说小姑娘,你来之前不了解清楚的吗?来到又怕,我的时间不值钱吗?”
大妈语气很不耐烦,这样犹豫不决的小姑娘她见多了,要是不催一催逼一逼,她们这样的能在这坐一下午,最后再来一句不打了。
真的是闹着玩。
她翻了个白眼,直接把刚刚准备好的准备做尿检的小盒子给她:“签名,给钱,然后尿液检查,还有做B超!”
时壹一咬牙,一闭眼,在单据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
余灼找疯了,全京城的医院他都走遍了,还动用了些许关系查今天做人流的名单。
但是不管怎样,愣是没有半点消息。
程深今天也帮着他找,看着自己递过去的名单被余灼皱着眉放下,他就知道里面没有余灼要找的人。
“余总,还要再找一遍吗?”程深问。
余灼把手里的纸捏成了团:“无证小诊所,专门做人流的那些,也查一遍!全京城所有的诊所都不要漏了。”
程深惊讶地挑眉,说实话,他真的很好奇,那个要打胎的人到底是余总的什么人。
他还没见过余总这么紧张,满京城的医院都找遍,现在连小诊所都不放过。
要知道,京城里的无证小诊所可不容易找,最近严打这么厉害,还能做这种小诊所的,无一不是藏得很隐蔽的。
网络上轻易查不出来,只能从路灯杆上的小广告下手,但这得找到何时?
“花钱让人找,我必须要找到!”
“余总……您要找谁,给个名字或许能找得简单些。”
余灼顿了顿,说:“时壹……”
程深一贯不做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惊愕,他都不敢想,甚至不敢问。
他又有一事好奇了,孩子是谁的?
该不会是……
他偷偷摸摸瞟了余灼一眼,余总满打满算也三十岁了,跟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这似乎、貌似、可能、应该是有点不太厚道啊!
“还不去?”余灼冷声道。
“是!”程深连忙转身就走,去招聘市场去找人兼职。
余灼轻轻锤了额头两下,凉风也带不走他的烦躁,他又打了几个电话给时壹,还有微信电话,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正在通话中,微信通话则是连发都发不过去。
那红彤彤的感叹号比从前刺眼十倍。
他要回那个家伙,定要让她知道,随便拉黑他是什么后果!
他站在大街上看着大医院人来人往的门口,烦闷地揉了一把脸,谁知道手放下来的时候便看见许天一站在他面前。
余灼心里一怔,不动声色:“许天一?”
“这么巧?”许天一冷笑,“你病了?需要我给你介绍医生吗?我叔就是这家医院的主任,或许他可以帮到你。”
“不用了。”余灼想也不想就回答。
许天一笑道:“我都知道了,程深在妇科拿了份今天打胎的人的名单。”
他面色难看,说话一字一句的,极慢:“告诉我,谁要打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