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在无涯洛水河上久久盘旋,等了一夜都不见有丝毫灵气的存在,见河对面的刺蛇一行早已撤退,适才转身飞向了碧海云天。
这一夜的无涯洛水格外的寒冷,黑漆漆的海水愤怒地咆哮着,丝毫没有往昔的平静。它大概也是在为白史赤桓打抱不平吧?凌冽的风吹得岸上的参天古松吱吱作响,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只有沉寂,像死亡一般的沉寂。
当阳光再次照射到无涯洛水上时,河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像往昔一样,无风无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时间无情,流水更是无情,它尘封了伤痛,掩埋了事实,还那么不痛不痒地保持着沉静。所有的魂灵都葬生在荆棘鸟的烈焰当中,灵灭苍穹。整个世界都沉寂了,像一张白纸。
忽然,河面开出一朵被光亮厚实的结界笼罩着的洛舍花,赤桓躺在洛水花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冷漠地看着微明的河面,没有丝毫的生机,一起逃亡的修灵都被荆棘鸟的烈焰烧得灰飞烟灭了,只剩下被洛舍剑保护着的自己。
大概是躺着的时间太久了,赤桓想换个姿势站立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整个左脚都被荆棘鸟的烈焰烧没了。他竟然不知道疼,哀莫大于心死,白史的离开,云修的失信,云族的抛弃,让他的心早就变得麻木了,即使断腿也毫无知觉。真想和着无涯洛水河一起沉睡,再也不要醒来。
可白史灵灭前对自己说的话还在耳旁回荡,“画姬和灵儿就拜托给你了,大哥。”
“画姬和灵儿就拜托给你了,大哥。”
“画姬和灵儿就拜托给你了,大哥。”
白史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响,是的,还有孤立无援的画姬,还有尚在襁褓之中的灵儿,还有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遁世修灵的冤灵,赤桓振作了精神,长袖一挥打破了结界,由洛舍神剑幻化而成的洛舍花即刻变成了一根玄色的拐杖系在赤桓的腋下,朝着碧海云天飞去。
听闻荆棘鸟回了碧云大殿,四大尊上纷纷赶来,等着云修宣判结果。坐在高高的云主宝座上,云修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悦,虽然此次暗杀并没有将迷言斩灭,可蓝莲幻境的各大主要部落的尊上都被灭灵了,单凭迷言一己之力是再不可能向云族开战了。剩下的,就等着迷言献来臣服之书,或者,永远保持沉默,不再挑起事端。
“主上也不必对白史赤桓的死感到自责,他们都是为了我大云族的荣誉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云亦看了看云修惆怅的脸,说道。
“可是,他们大可不必牺牲的。荆棘鸟本可将他们安全送回碧海云天的。”云修的声音很大,久久回荡在这空荡荡的碧云大殿上。
要知道,荆棘鸟是镇守碧云殿的神兽,是护卫云主云修的神兽,它只听命于云修,是云修,下令,用烈焰焚烧了一行忠臣。
“他们毕竟没有斩灭迷言成功,按照我们之前商议好的,只要他们成功斩灭迷言,我们就算倾尽整个大云族的仙灵性命,也会将他们接回来的。可是,迷言并没有灭灵,幻族的实力依然存在,如果我们强行将他们接回,那无涯洛水岸边的一众幻族修灵必定会认定此次的暗杀行动是我们大云族所为,必定会全力迎战,迷言也有了名正言顺攻打我大云族的理由。到那个时候,恐怕死伤的就不仅仅是白史赤桓一行12人了。他们12人是用他们的性命成全了我大云族一统修仙灵族的伟业,保住了大荒苍穹的永世太平。和天下太平的大义相比,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云方也在一旁劝说道,满口的大道正义。
云修长长地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只是可惜我那左膀右臂,自此碧海云天再无一品修灵白史赤桓了。”
“主上不必叹息,从此大荒苍穹永世太平,再无战事,没有白史赤桓亦无妨。”云封说得甚是轻松,脸上微带喜悦之意。
云呙也附议道,“如今梵青泥界臣服,蓝莲幻境大创,我大云族结束了这修仙灵族三千华年分崩离析之境,还大荒苍穹永世太平,各大灵族都会对主上感恩戴德的。为了不再起战事纷争,我们得将这个秘密永远封存起来,除了我们五人之外,绝不能让第六人知道。”
云呙一语既出,四人都面面相觑,纷纷赞同。要知此次计谋如果让大荒苍穹的仙灵知道了,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到时候恐怕不是战乱能够平息人心的。
云修深知其中的要害,也无奈地点了点头,从此将这个秘密封存了起来,将荆棘鸟夺取双翅,挖去双目,囚禁于与世隔绝的琉璃冥界,日日受冥火焚烧,直至灵灭。而对外界宣称,荆棘鸟魔性未除,一日突然魔性大发,盗走了大云族最为机密的碧云天册,自此白史赤桓便追寻荆棘鸟而去,同荆棘鸟一道消失无踪,不知去向。
那碧云天册向来都是记载大云族不为外人所道的机密大事,历来由各届主上所保管,起重要性堪比皇帝的玉玺。对于这么重要的云族圣物,当然要指派云族最为重要的修灵前去追寻才能让人信服。
此言一出,整个大荒苍穹都信以为真,白史赤桓就这么名正言顺地消失了,无人问津。
那琉璃冥界素来都是关押身犯重罪的云族仙灵的,那琉璃冥界独有的冥火更是大荒苍穹中最为严酷的刑具。仙灵被那冥火一焚,身体并不会有丝毫的损伤,可灵根却会开始溃烂。被冥火焚烧的仙灵生不如死,大多都挨不过3日,便会灵根寂灭,消失于苍穹之中。偶有修为极深的仙灵,能撑过一华年的光阴,终究逃不过灰飞烟灭的结果。
可怜的荆棘鸟不过是尽职尽责地执行了云主的旨令,却被莫名其妙地囚禁在琉璃冥界,由于没有了羽翼,也没有了双目,荆棘鸟就像那板上鱼肉,被那冥火焚烧了不过一日,便灰飞烟灭了。自此,这个惊天机密就石沉大海了。
适夜,云修躺在寝殿之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海里总是想起在梵青泥界时,白史赤桓奋力拼搏救护自己的情形,更想起年少的时候,同白史赤桓一道修道的欢乐时光,他们名义上是主臣,可私下里却如同兄弟一般,在云修还没有即位云主的时候,他们时常唤他“大哥。”。
“大哥,大哥,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如此的背弃信义,为了自己的统一大业,让兄弟丢了性命。我们真傻,真的太傻了,在无涯洛水河上,看到荆棘鸟载着七彩祥云而来,还满怀希望地相信着你会遵守承诺护住我们的性命,不想那迷言的蓝莲大殿没有要了我们的性命,却是被你的不愿与幻族正面开战,不愿云族与幻族仙灵血流成河的狗屁大义,抛弃了我们,斩灭了我们。我恨你,我恨你,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云修倏地从锦被中惊醒,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赤桓的声音一直在耳旁回荡。灯火微明的寝殿一缕冷风划过,挂在梁上的彩绸随风摇曳,却像是有人闯进,却见不到人影。云修的心紧了起来,头上冒着冷汗,低声轻叹:“白史赤桓,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大哥,对不住你们啊!”言语之中似乎带着哭腔,眼角泛着一丝泪光,云修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