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遁行,对经脉元液几无损耗,但却比那飞行更为耗费体力。或许是还不够适应的缘故,况且谁会有路不走,偏偏非要数日之久的在那水中,或是在那土地之中遁行呢?
冒出海面,沐白周身一轻,心想这长时间遁行,却也是炼体的一种好手段。
如此这般,沐白水中遁行数日,又漂坐于水面入定吐纳一番,可谓修练和行路两不误。倒是器灵老祖恶心到不行,被这般无聊晃悠得发晕,想吐。
可是脚长在沐白腿上,怎么行路还是他自己说了算。器灵老祖就只好躲进乌鼎,不再蹲在沐白肩头哼曲儿垂钓吹海风那般舒服惬意。
只是原本不足十日的路程,沐白硬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那处岛屿。这还不说,沐白又在海中藏身观察数日,思忖这三部之人应该都已经离去,这才跳跃离开海面,来到岛上。
潜摸了一会儿,果然岛上已经无人,那便大摇大摆起来了。沐白极速飞驰,飞过原先那河谷困阵之地,却见有一方粉红丝帕在随风飘摇。
拾起丝帕,上有一行秀体小字,“赠我以珠,芳丹静守,云开月明”。
“好一个痴心的姑娘,可惜咱俩八字不合啊。”
此番来到白狼大部,沐白与吴原之女吴梦之间接触颇多。他也看出了人家女孩的心思,甚至是利用了她,却无意与之有过多的牵扯瓜葛。他的心里,装的是铃儿。更何况他们彼此之间,还有部落仇恨这道鸿沟横亘。
不料多情却被无情恼,只道是浪子无心,佳人有意,世间免不了情怨纠葛。
吴梦见沐白斩杀东冥大部一众青年才俊,大啸一声毫不停留疾驰飞走,她的心内涌上惆怅。如此不期而别,再见之日便不知为何日,从此一袭白衣月下凉阶如水。
留下丝帕,期盼有缘,吴梦只能怅然随部落之人离开这深海古岛。
沐白有意避开这段感情,却并不是无情之人。他收下丝帕,直接向上古洞府的内府飞去,寻器灵老祖所言的月海珠。
进入洞府,却见这芥子空间已无之前的山灵水秀和珠光灵气,而是大地碎裂山河断流,殿宇倾塌一片狼藉。可见后来三部又在这洞府之中大肆搜刮了一番。
见此景象,沐白恍若看到了两万多年前,仙界仙士进入元界之内大肆杀戮抢夺的情景。
贪婪、杀戮、掠夺,在任何一界,都是本性!
根据器灵老祖指引,沐白径直又向那湖泊飞去。
在这芥子空间之中,这湖泊就是那月海,月海生界木,界木栖神乌,神乌衔日,月珠交替。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月海珠,便是在这湖底,栖身于蚌。
大地碎裂,湖水浑浊,沐白潜入湖中,探出神识却也行动无碍。在海中近一个月的遁行练习,此番也派上了用途。
尽管这湖泊并不甚广大,可是这芥子小界遭受到外力破坏,界内掀起巨大动静,那月蚌早就紧闭双壳,与湖底万物幻为一起。
季夏之月,腐草为萤。雉入大水,化身为蜃。蜃,即蚌也。这月蚌极具幻化之能,藏起身形,寻将起来就并非易事。
湖底潜行盏茶光景,一所朴素的四合院落出现在沐白的眼前,水草飘摇,却并不破败,连门前的青石板亦是干净无物。
走过青石板,沐白抬手扣门,“吱呀”一声,院门随声自开,院内粉墙黛瓦有序,假山亭台有致。在那院落中央,更有一株梨木,自开自落。
“这是幻境?”
沐白尽管认为这院落之景并不真实,却仍是被其触动心神,愿寻一人如此繁花相伴,白首直到终老。
穿过院落,沐白步入主房厅堂,抬眼见一副人像,负囊远去。看不到人物相貌,沐白却有一种熟悉之感。再细细观看,又像是曾携之于轮回同游,令沐白心神震动不已。
再看那画像题字,“问苍天,生为何物?看世间,情有独钟!”
“好一个‘看世间,情有独钟’!人无情,不为活着......”
沐白心生赞叹,对这画像主人之言极为认同。踏前近观,不料沐白一步踏入了这画像之中。
“夫君,你出门远行可要记得远花万般好,家有糟糠妻。若华在家等夫君回来......”
“若华,为夫愚拙,两番应试不第,我且做这最后一次尝试。若还是不得,便回家与娘子耕守田园,植桑弄茶。”
“夫君勿忧,家中事务,若华自会打理。”
若华琼眉低首,心中万般不舍。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夫携行囊万里路,妻守寒舍等君归。长亭遥望见短亭,不知何处是归程。
那京城之地,沐白已去过两次。若路上无十分耽搁,三个月脚程便能赶到。
一路日行夜宿,沐白背着书简行囊,向北跋山涉水,一路风尘仆仆,一路月出日幕。
这一日,沐白行至一处地势险恶之地。因山上有一伙兄弟二人为首的强人盘踞,周围乡邻将其称之为二郎山。这伙强人,打家劫舍,也杀人放火,实在是无恶不作,更兼守着这数州咽喉之地,每日干着坐地生财的行当,可谓钱多贼强壮。
沐白不敢一人过这二郎山谷,只好远远逗留数日,终于等到了一支官府行伍。料那二郎山贼人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与那官府做对,沐白便上前表明心意。
见沐白一介书生,正欲进京赶考,那领队的官人也是客气有加,允沐白与之同行一程。
谁知到了那二郎山脚,还未进谷,便见近百强人林立,旌旗猎猎,更有二人骑着高头大马,体格魁梧,杀气萧腾。
见前有山贼如此之众,那领队官人并不见有慌乱之色,依然骑马行走,不疾不徐。
走到了近处,沐白才知原来自古官匪是一家。领队官人抬了一千石生盐赠与二郎山强人。那二郎山葛大当家亦是亲手奉上黄金百两,摆下长桌酒肉,与行伍官兵一同饮酒作乐。
沐白见之,沉默摇头,正欲继续赶路前行,不料却被山贼截了下来。
沐白身无长物,那山贼截他作甚?原来是那领队官人,见沐白面上有不喜神色,担心其万一进京高中,揭发了此番行径,那便是万万不得了。
不过那领队官人却也是尊师重教之人,不愿伤他一个书生性命,便教二郎山贼人收去,安排个写信教字的营生也好。正好那二郎山众贼人也需要这么一个先生,抢了周围几镇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上山暖被窝,现在那后山里,早已是妇幼多如过江之鲫。
沐白手无缚鸡之力,强不过这官府行伍,也脱不了二郎山贼众的捆绑,只好乖乖跟着进了山,闷闷做起了教书先生。
那些贼娃哪里是读书的料子,每天就是有样学样的喊打喊杀。在家里都是连他们娘亲都敢打的主,在这课堂上更是不听管教,没有每天赏这教书先生一巴掌就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心中十分想念娘子,也盼着能得条生路好继续进京,可是呼天喊地都不应又有什么法子呢?这些贼人又是十分了得,就是惹了其它几个山头,也不见被人收拾掉。没有办法,沐白只好耐着性子,尽力教着孩子们断文识字。一段时间下来,却也发掘出了几个可教之才,让沐白在苦愁之中,感到一丝欣慰。
冬去春来,眼见又到了一年春闱之日,沐白苦闷更甚,又是想念娘子,遥知佳人盼归期,人在山中人不知。正可谓欲寄雁书如天远,难销愁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梦,轻叹更在孤枕上。
山中的妇人们对沐白这白净书生倒是十分喜爱,借着送娃上塾的便当,经常给沐白送来些饭食衣褂,每次也都不忘调戏取笑他一番。后来那二郎山的葛二当家在一次厮杀之中,被另一伙强人杀于乱阵之中,留下了几个娇俏少妇,守着寡极是难耐。
其中一少妇,二八年华,生的颇有一番姿色,数次对沐白暗送秋波,芳心暗许。
虽不知去时年月,不过沐白心念娘子,对那妇人的传情示意,并不作回应。如此数次下来,那妇人便断了念想,却在不足月后,被葛大当家发现与一个毛贼苟且暗合,被当众砍了脑袋。
行刑之日,沐白也恰巧路过那断头之处。妇人披头散发,骂天咒地,看到沐白身影,却投来一缕柔情,随后她的头落于刀下。
感慨一番,沐白回到自己的住处读起了书来定下心神。几次出山行事,那些贼人,竟也给沐白搜刮回来不少可读的书简。
翻看片刻,那妇人临刑前柔情相送的那一幕却在沐白心头萦绕不去。
心中实在烦闷,沐白放下书简倚窗伫立,眺望来处。
记取小窗风雨夜,对床灯火似多情。问谁千里伴君行,晚山眉样翠,秋水镜般明。
草长莺飞,夏花秋月,白雪隆冬,沐白在这二郎山贼窝里蹉跎度日,又是两年光阴从指缝一去而逝。
天道沐白可怜,这时给了他离去的时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