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楚服隐身在血玉中盯着项云黩,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对娘娘不敬,楚服拼去鬼身不要,也要撕咬他一口,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个窟窿来。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窗外月亮正圆,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柳万青是提供机会,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从盒子来看,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辍弊叛溃槐叽灯槐吒嫠呦钤器颍骸昂谧悠绞倍纪缘模蛱炜季筒蝗先肆耍易蛱彀研v炙突丶遥饷透17朔杷频脑谖堇锫掖冢遣皇怯植x耍俊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为平时它鬼力不足以支撑,七月半阴气重,残魂鬼力稍强,这才能找回来。
阿娇嘬完了自己那包豆浆,又拿了项云黩的那一包,拧开盖儿,又嘬起来,这一袋是红枣味儿的。
她淡淡几句话,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却把项云黩怔在原地,他重复了一句:“他……他找回来了。”
阿娇一点下巴,这人不是好死,连枉死鬼都作不成,魂魄七零八落,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他没有亲人替他办丧吗?若是替他办了丧事,头七那天就该回来了。”这些活人,竟不拿死鬼当一回事,入土为安多么要紧的大事,竟能不办,这抹魂再拖就要散了。
“幸好那天下雨,若要是晴天,第一关他就扛不过了。”
阿娇嘬完了豆浆,卷着舌尖回味,她说这些都稀松平常得很,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眼睛迷迷蒙蒙望着项云黩,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给了他多大的冲击。
老韩出事那天确实在清明前后,那段时间江城一直在下雨:“你怎么知道,那天下雨。”
阿娇好看的眉毛微微一动,噘着嘴:“他身上在淌水呢。”残魂浸着水气,滴滴哒哒的在淌水,地上晕开了一片。
项云黩沉默了很久:“那么你能,你能跟他说话吗?”
阿娇轻轻松松摇摇头拒绝:“问不了,他不是整个回来的。”
项云黩看着她,把她整个人都框进眼睛里,也就是说,如果韩刚是“整个”回来的,那她就可以跟他沟通,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