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报信的参谋为什么坚持不让贺子珍去呢?他的确有说不出口的事情。对此,当事人——原总部工兵连连长王耀南同志做了如下的记述:
我们刚走进离巴马房不远的一个山谷里,突然听到远处几声枪响,发现几个彝民朝我们跑来。他们手里拿着土枪、长矛、弓箭等,向我们挥舞,拦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部队被迫停下来。在部队前面的三排长陈亦民同志向彝民解释,彝民根本不理他。罗指导员带着会说四川土话的小程上前去还没怎么解释,只听得那几个人大喊几声,山上顿时响起了号角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许多彝民。他们手拿着大刀、长矛,呐喊着蜂拥而来。我们还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被围在中间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虽然不停地向他们解释,可他们好像一句也没听懂,嘴里还是“呜呼!呜呼!”一个劲地叫喊,彝民也越集越多。我又急又气,战士们也毫无办法。此时,我们真是束手无策,进退两难。
不一会儿,彝民的几个人围住我们一个人,开始动手抢我们的武器和工具。当几个彝民挤到我身边时,通讯员小刘立刻上前挡住他们,可又高又大的彝民没费什么劲,就把小刘按倒在地,用脚踩住他,连枪带衣服抢了个精光。我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对待我们,一气之下,不得不拔出了枪,打开了枪机。这时,周围的战士也哗啦一声拉开枪栓。我看到战士们的眼睛都一个个紧盯着我,像是在对我说,连长,打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保证把他们……
猛然,党的政策,军队的纪律,上级的命令闪现在我的脑际。这是每个干部,每个党员,每个红军战士的起码觉悟,我怎么能带头违犯纪律呢?我看到指导员罗荣同志虽然被扒得精光,但他赤着身子还在大声喊:“总部命令,不准开枪!”
我马上收回了枪,向周围战士命令道:“不准开枪!谁开枪谁就违犯党的政策……”我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大个子彝民拧着我的胳膊把枪抢走了。接着,衣服也被抢走了。
毛泽东接见的不是总部工兵连的指战员,是享受同等待遇的总部的随行人员,那位报信的参谋当然不让贺子珍参加了。但是,毛泽东与贺子珍并不知情,随着周恩来、朱德谈笑风生地向着这些赤身裸体的指战员走来。当他们看见这些满面怒容,并已列队站好的二十多名指战员都整齐划一地用双手捂住下身的时候,都忍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到这时,贺子珍才如梦方醒,失声笑着转身走去。毛泽东走到队伍前面,郑重地说道:
“同志们!都不要害羞嘛,也都用不着捂嘛,人类在周口店时期就清楚这点秘密嘛,快报告情况吧!”
这二十多个**指战员听了毛泽东的话后,一个个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依然是十分尴尬地捂住下身,谁也不肯说话。
朱总司令为了缓和气氛,有意地提高嗓门说道:
“都把双手放下吧!你们知道吗?汉人为什么管彝人叫裸裸人,管他们住的地区叫裸裸国?就是因为彝族同胞世世代代很穷,没有衣服穿,常年裸露着身子。你们这次过彝族区落了这样一个结果,就叫入乡随俗吧!”
“总司令说得对,这不是一件什么不光彩的事,我赞成叫入乡随俗!”周恩来又加重语气补充说。
但是,无论三位首长如何解释,这二十多名战士依然是捂住下身。其中一位瞪着两只怒眼的小伙子大声说道:
“报告首长!由于工兵连执行中央指示坚决,全连都被彝人剥光了衣服,我们给红军脸上抹了黑,请求首长给我们处分!”
“不对!”毛泽东郑重地宣布,“我们不仅不给你们处分,而且还要给你们记功!因为你们和彝族同胞上演了一出赤诚相见的好戏。”
“毛主席说得对!”周恩来接着又大声命令,“我宣布,你们立即换装吃饭,再次跟着先遣队过彝族区!”
“他们如果再剥我们的衣服呢?”
“我以总司令的名义担保,再发给你们新的军装!”朱德当即回答说。
“总司令说得对!只要你们不开枪,我相信彝族同胞还会向诸葛亮学习,把你们再放回来!”毛泽东说罢把右手一挥,大声喊道,“解散!”
这二十多个裸体的指战员捂住下身散去了,但是,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的脸上却渐渐地又布满了一层阴云。他们三人久久不愿离去,可谁也不愿把心里的忧虑说出来。最后,周恩来轻轻地叹了口气,以自问的口吻说道:
“伯承同志他们也会上演这样的滑稽戏吗?”
毛泽东沉吟片时,又看了看朱德那沉重的表情,遂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们只好请诸葛亮显圣保佑了。”
或许真的是诸葛亮显圣保佑,也或许是红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在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接见完这些被彝民剥光了衣服的指战员不久,就收到了刘伯承、聂荣臻联署发来的急电,报告先遣队顺利通过彝族区。他们在惊喜之余,又都急于想知道:
“伯承同志是如何做好过彝族区这篇文章的呢?”
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就在总部工兵连被彝民剥光衣服不久,先遣队前卫连只好停止前进。萧华、冯文彬等出面通过“通司”——即翻译向彝民宣传党的民族政策,说明共产党、红军与国民党“官兵”不同,希望彝民同红军联合起来,打倒汉宫,打倒压迫人民的军阀,打倒汉人的财主,分财主的衣服和粮食。红军来此,只是借道过路,决不住宿。经过一阵谈话之后,一个小头目说:“我去找爷爷来!”过了一会,来了一个高大的汉子,打着赤膊,围着一块麻布,赤足,披头散发,后面跟着十几个背梭镖的青年。来人自我介绍:“我是沽基家的小叶丹,要见你们的司令,我们大家讲和不打。”于是萧华先去向刘伯承、聂荣臻报告,冯文彬陪同小叶丹在后面跟来。
小叶丹知道刘伯承是红军部队的司令,一见面就连忙取下头上的帕子,准备叩头行礼。刘伯承是懂得彝族的礼节的,急忙上前扶住小叶丹,不让施此大礼。小叶丹深受感动。他首先解释“在后面打你们的”——即剥工兵连衣服的彝民是罗洪家族,不是他的“娃子”。接着,他又十分真诚地说道:
“听说你们要打刘文辉,主张彝汉平等,我愿与司令员结义为弟兄。”
按照中国共产党的章程,结义拜把子被视作封建与行帮气。但是,刘伯承深知处在奴隶社会的彝族是最讲义气的。为了完全彻底地贯彻党的民族政策,自然也是为了红军尽快通过彝族区,抢占大渡河的渡口安顺场,他决计与小叶丹结义。接着,他向小叶丹说道:
“那些欺压彝民的汉人,也是红军的敌人,我们结义是为了反对共同的敌人。”
经过交谈,刘伯承与小叶丹决定结盟。关于这次长征路上最富传奇色彩的结义活动,萧华做了如下的记述:
结盟仪式的准备工作十分简单:两碗清清的湖水,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把公鸡的嘴破开,鲜血分洒在两只碗里,碗里的清水立刻变成了殷红色。这便是结盟仪式的全部准备工作。结盟仪式决定在横断山脉的一个小山谷间麻子附近的海子边上举行。海子里的水,清澈如镜,倒映着浓密的树林。春风吹起微波,激荡着岸边的岩石,像是在为这个可纪念的盟誓唱着赞歌。
我们把结盟的仪式安排妥当之后,刘伯承同志和小叶丹叔侄来到海子边上,他们面前摆着滴过鸡血的水碗。
不用香,不用烛。面对着蔚蓝的天和清明的水:主宰这个盟誓的是兄弟民族团结的赤诚。
刘伯承同志高高地端起了大碗,大声地发出誓言:“上有天,下有地……刘伯承愿与小叶丹结为兄弟……”当他念完最后一句,便把鸡血水一饮而尽。小叶丹叔侄也立即把“盟酒”饮完,结盟的仪式便告结束。
彝海结盟结束之后,刘伯承请小叶丹等到大桥镇赴晚宴。小叶丹带领一群彝民头领欣然前往。刘伯承素知彝民嗜酒善饮,叫把大桥镇的酒全部买来。晚宴在一个保长的宅院里举行,这里住着红军先遣队司令部。席间,小叶丹乘着酒兴对刘伯承说道:
“明天我要沽基家的娃子到山边接应你们过境。罗洪家的人抢了你们的东西,还抓了你们的人,如明天罗洪家再来,你们打正面,我们从山上打过去,打到林子里。把全村都给他烧光。”
刘伯承为小叶丹的义气所感动。但是,他懂得小叶丹的目的是借助红军的力量打败世敌罗洪家族,这不仅不能答应,而且还应该帮助小叶丹提高觉悟,让他知道彝族一家的道理。因此,他向小叶丹解释:“彝族内部要团结,自己人不打自己人。我们要共同对付镇压你们的反动政府和军阀。”他担心小叶丹依然听不懂他讲的道理,遂又伸出手比划着说道:
“一个指头没有劲,十个指头捏在一起力量就大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国民党反动派。”
小叶丹渐渐地接受了刘伯承的思想,并也要求把自己的娃子变成红军。刘伯承当即把一面红旗赠给小叶丹,上书“中国夷民红军沽鸡支队”。
翌日清晨,刘伯承率领先遣队向大渡河前进了。小叶丹带领沽基家族的成员出郭相送。当小叶丹家族收到红军临别相赠的各种礼品时,都感动地淌下了热泪。最后,刘伯承紧紧握住小叶丹的双手,说:
“后面红军大队还多,拜托你一定把全部红军安全送过彝区。红军走后你要打起红旗坚持斗争,将来我们会回来的。临别之前,送你一点薄礼。”
这时,警卫员抬过擦得油亮的十支步枪,刘伯承请小叶丹收下。小叶丹大受感动,坚持要把他骑的……一匹精壮的大黑骡子,送绐刘伯承上路骑。
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听了之后真是高兴极了!毛泽东当即感慨不已地说道:
“伯承这条游回蜀地的强龙,真是足智多谋,他演的这出结盟戏,比当年孔明演的七擒七纵要高明多了!”
“伯承同志来电说,红军大部队不仅能顺利地通过彝族区,而且彝族同胞还主动地为红军当向导。”周恩来也兴奋不已地说道。
“谢天谢地!我们一定不要忘了彝族人民的大恩大德。”毛泽东说罢看了看憨笑不止的朱德,大声问道,“老总啊!我们能为彝族同胞做点善事吗?”
“这善事不好做啊!”朱德说罢笑颜顿逝,轻轻地叹了口气,遂又低沉地说道,“彝族同胞穷得很,可我们的红军也穷得可以,你看……”
“那也要节衣缩食,倾其所有!”毛泽东断然地说道。
根据毛泽东的提议,红军主力部队在过彝族区的时候,都要准备一些酒、绸缎、衣服、枪支等,作为礼物送给彝族同胞。同时,还要求每一个指战员也给彝族同胞准备一份礼品。
就在这时,张闻天等兴致极高地赶到了军委所在地,告知左权与刘亚楼率红三团攻下越西,打开监狱,放出了数百名彝、汉老百姓。现正在向富林方向发起声势浩大的佯攻行动,把守备大渡河两岸的敌军吸引到富林方向来。与此同时,红三团在越西成立了革命委员会,由当年曾在毛泽东身边工作的王观澜出任主任,并留在越西组建、发展革命根据地。
毛泽东听后说了一句“双喜临门”之后,遂又有些忧虑地说:时下在越西、冕宁等彝族区内建立根据地的条件尚不具备,建议王观澜、李井泉、廖志高等同志都随中央红军北上。他的意见得到了周恩来、朱德、张闻天等同志的支持。就这样,不仅王观澜辞去了越西革命委员会主任职务,秘密赶上了红军大队,而且在此工作的李井泉、廖志高等同志也参加了长征队伍,日后为中国革命做出了重大贡献。
接着,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经过研究,决定把刘伯承与小叶丹结盟的事迹变为红军通过彝族区的力量,遂以军委的名义下达了《关于我军到袁居海子边的行动指示》。摘记如下:
刘、聂率第一团于昨日在冕宁北五十余里处之袁居海子边,为彝民之罗儿、老五、沽基三族所困,经交涉沽基与我为盟,老五中立,罗儿截去我工兵一部、器材及枪三十支后,为我击溃。沽基蛮王允今二十三日护送我一团经拖乌、筲箕湾赴岔罗。岔罗到纳儿坝渡口则为汉族居地。第一军团主力今晨已随第一团后跟进,军委纵队及第五军团拟今夜向大桥、拖乌续进。
毛泽东认为中央红军解决了过彝族区的问题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抢渡大渡河。为了充分调动红军指战员的革命能动性,他与周恩来等一道审阅了《强渡大渡河的宣传鼓动工作》一文,并交由《红星报》发表。该文强调:“为了争取渡河的先机,我们要以极迅速、坚决、勇猛、果敢的行动,消灭阻我前进的川敌,并于必要时,回击追我的蒋敌。我们的先遣兵团应以最大的速度完成其控制渡河点与架桥的任务。同时,我们各部队更须以最快的急行军,克服一切疲劳现象,争取迅速渡河完毕。”接着,该文在指出抢渡大渡河所做的准备工作,以及过彝族区所注意的事项之后,又着重强调:“为了争取渡河的先机与作战的胜利,必须继续开展反对右倾机会主义的斗争,克服右倾机会主义的动摇,绝对保障上级命令的执行与协同动作。我们的高度的政治热情,紧张的战斗情绪,不疲劳的工作精神,是实现我们战略方针的基本条件。”最后,该文豪迈地指出:“在党中央,中革军委的正确的战略方针指导之下,依靠于全体战士的努力,我们一定能够克服一切困难,迅速渡过大渡河!”
毛泽东与周恩来等处理完这些军机大事之后,随军委纵队踏上了进入彝族区的征程。作为诗人的毛泽东走在这崎岖的山路上,或远眺看不到尽头的参天古树,或俯视野草丛中的山中百花,或双脚踏着那少有人走的山路上覆盖着的腐烂树叶……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潮在心湖中涌动!但是,当他想到工兵连遇险的经过时,不知何故,他竟然想起了两千年前孔明渡泸南征的往事:那时的彝人食不果腹,自卫或征战用的武器是镖标和弓箭,身上披的是仅能遮羞的兽皮和麻片……时间过去了两千年,孔明指挥的五虎上将关张赵马黄的后代虽然落伍了,但红军手中毕竟拿的是枪和炮;可是这些孟获的后代呢?他们世世代代在大凉山一带繁衍生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因此,毛泽东真想怒指苍天,大呼一声:“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应了高处不胜寒这句古语,五月下旬的大凉山的中午也是清凉宜人的。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朱德等中央及军委的负责人路经一座不大的彝寨,数以百计的彝族男女站在路边,好奇地看着红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走去,他们用彝语大声呼喊着,热烈地迎送红军。这时,毛泽东带头拱抱双手,向彝族人民频频致谢。整个的气氛真是好极了!
毛泽东等大步走在彝民自发组成的欢送红军的夹道中,突然看见一位衣不遮体的老年彝族妇女伸出双手,操着彝语恳切地在说着什么。毛泽东一见这情景,本能地动了恻隐之心,当即站在这位彝族老人的面前,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上衣的口袋,但他很快就知道口袋中空空如也。他匆忙回转身来,从警卫员小陈的手中接过几块银元,又慌忙塞到这位年长的彝族妇女的手中。当他发现这位年长的彝族妇女向他施大礼致谢的时候,他又急忙伸出双手扶住了这位彝族妇女。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一阵酸楚,两眼也怆然潮湿了……
与此同时,周恩来、朱德、张闻天等领导同志也倾其所有,把东西交到了这些伸着双手的彝族同胞的手里。而自动站在大道两边的彝族男女,也情不由己地用彝语更加起劲地呼喊着……
毛泽东听着这热烈的呼喊,看着这动人的情景,他的内心中蓦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当他走过令他终生难忘的彝寨,他内心中生起的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又渐渐地化作了一句话:
“施舍是一种善举,但不是解放全人类的手段……”
是日下午三时之后,又到了蒋介石派飞机侦察红军行踪的时间。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张闻天等随军委纵队藏在大树下边或靠近山坡的深草之中,看着一架又一架飞机在天空自由地飞来飞去。今天所不同的是,飞机在低飞俯冲的时候投下的不是炸弹,而是传单。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片随着山风起舞,就像是天女散花一样,徐徐飘舞着落在大山之中,有的挂在了千年古树的枝叶上,有的则飘向万丈深渊。这时,负责保护毛泽东的警卫员小陈仰天看着,自语地骂着:
“蒋该死!又派飞机撒传单来了。”
对此,毛泽东却是带着欣赏的态度边看边说:
“小陈,多好看,大有天女散花之状嘛。怎么样?同意我去接一张看看吗?”
“不行!”小陈说罢趁着飞机掉头远飞之际,走到开阔地伸手接了一张,看罢又生气地把它撕了个粉碎,用力掷在草丛中。
“小陈,”毛泽东站起身来,半开玩笑地说,“蒋介石派飞机在天上搞天女散花,你却在山道上制造雪片飞舞,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是蒋该死的反动宣传,不能看,所以我就把它给撕了!”小陈余怒未消地说道。
“立场还蛮坚定嘛!说说看,传单上讲了些什么?”
“传单说,过去有一个叫石达开的,被清朝消灭在这大渡河边。还说,毛泽东一定是石达开第二。”
毛泽东听后大笑不止。
这时,就在附近防空的周恩来、朱德、张闻天等都凑到毛泽东站的这棵古树的下边,接着毛泽东是不是石达开第二这个话题又自然地谈论起来。
首先,张闻天这位秀才讲了有关石达开兵败大渡河的经过,大意谓:石达开由云南渡过金沙江到达紫打地,是想渡过大渡河袭战川西平原。那时,他完全可以利用清兵尚未到达的时机收买守敌,与彝人搞好民族关系。但是由于他低估了敌人进军的速度和力量,在大渡河边迟疑坐困,失去良机,结果敌军赶到,河水暴涨,组织几次抢渡均告失败。这时,石达开所部已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完全到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在敌人的强大攻击之下,石达开与清兵谈判,愿以自己的生命换取部属的生路。结果,石达开中了骆秉章的诱降计,不仅他在成都殉难,他数以千计的部属的鲜血也染红了大渡河水。
接着,朱德讲了流传于四川一带的传说,其中也包括《庸庵文续编》中《书巨冠石达开就擒事》的内容,大意谓:石达开率部到达安顺场之后,他当天把部队渡到对岸一万人,天晚了,他认为兵分两岸不好,遂又把渡到对岸的一万人马接回岸来。翌日,他的夫人得了一子,全军大庆三天。就在这期间,河水陡涨,他前有汹涌澎湃的大渡河,后有清兵追击,再加之彝民起而反对,石达开走投无路,自缚入清营,从而导致全军覆没。
周恩来望着只听不语的毛泽东,有意地问道:
“主席博古通今,你对上述两种看法有何见地?”
“我还是那句老话,只听书本上记的事是要上当的;自然,老百姓中的传说也不足凭信。”毛泽东说罢笑了笑,“等我到了安顺场之后,我再谈我的看法。”
恰在这时,军委收到了刘伯承、聂荣臻联署的电报,告之先遣队已占领安顺场,请示下一步方略。毛泽东兴奋地下达命令:
“立即电告伯承同志:一定要占领对岸的渡口!”
五
刘伯承当年是川中名将,后曾任红军的总参谋长。待到遵义会议前夕他再次出任红军总参谋长之后,在领略和执行毛泽东的战略部署诸方面,已经充分显示出他不仅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将才,而且还是一位通晓战略全局的帅才了!
刘伯承通过彝海结盟,为中央红军顺利通过彝族区创造先机之后,他清楚毛泽东抢占大渡河的战略构想是:由左权、刘亚楼率红三团,在大渡河下游富林渡口发起猛烈的佯攻;而由他亲自率领的先遣队——红一团以极其秘密、神速的动作偷袭大渡河上游安顺场渡口,为中央红军抢渡大渡河再创先机。因此,在他看来下一步军事行动的核心——能否完成毛泽东及中革军委交给的这项带有战略全局性的任务,最为严峻的不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占安顺场渡口,而是在占领安顺场的同时能否搞到船。这是因为刘伯承并不相信有关石达开兵败安顺场的记载和传说,他只相信只要手中有船,近三万人马的中央红军就能由大渡河南岸渡到北岸,既免遭石达开悲剧的重演,也可实现与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为此,他无论是在梦中还是骑在他那匹老白马上,嘴里都在喃喃自语着一句话:
“有船我就有办法,有船我就有办法……”
也许是刘伯承过分疑虑能否在安顺场渡口搞到船了,他随先遣队司令部走出彝族区,刚刚踏进一个名叫擦罗的小镇,未等红一团团长杨得志、政委黎林向他报告进攻擦罗的情况,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打听到安顺场有没有船的消息了吗?”
“据擦罗区的区长说,由于安顺场渡口接到了上司的命令,把所有的木船都运到北岸去了。”杨得志答说。
“难道一条船都没留在南岸渡口安顺场吗?”刘伯承有些焦急了。
“据这个区长说,留了一条木船,白天停在南岸安顺场,夜间划回北岸。”黎林答说。
刘伯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他才听取杨得志与黎林的报告:红一团进至擦罗小镇以后,伪区长误以为是中央军来了,遂带着八个马弁前来欢迎。杨得志与黎林将错就错,吃过这个伪区长的“洗尘”宴席之后,又将刘文辉在此设的军粮站中的“军米如数点交,计有四千余包,每包六十斤以麻皮袋装之”。接着又问清了有关情况,方才亮出“我们是红军”的旗号,吓得这个伪区长全身筛糠,下令属下缴械投降。刘伯承听后当即命令将刘文辉的这批军粮发给后续赶到的部队,剩余的“悉发当地民众”。接着,他又下达命令:
“由擦罗到大渡河计六十里,要隐蔽行军,限今晚赶到,在我到达之前,要准确掌握安顺场渡口的一切情况,尤其是摸准木船在什么地方。”
是日——五月二十四日初夜**点钟,刘伯承终于翻过最后一座通往大渡河的山梁。虽然在夜幕之中看不见大渡河的真面貌,但那哗哗山响的水声告诉他:这就是蒋介石寄希望消灭红军于此地的大渡河了!他站在这座山梁的半山腰间向下俯瞰,漆黑一片的夜幕中有着星星点点的灯光,他清楚这就是毛泽东及中革军委交他完成的战斗任务——要抢占安顺场渡口,为中央红军渡过大渡河争取先机。他下令部队隐蔽休息的同时,请红一团团长杨得志、政委黎林报告安顺场渡口的情况。
杨得志团长汇报说:“前面的安顺场,是个近百户人家的小乡镇。敌人为了防我渡河,经常有两个连在这里防守。所有的船只都已被抢走、毁坏,只留一只船供他们过往使用。安顺场对岸驻有敌人一个团(团的主力在渡口下游十五里处),上游的泸定城驻有三个‘骨干团’,下游是杨森的两个团,要渡过大渡河,必须首先抢占安顺场,夺取船只。”
但是,安顺场的实际情况比红军先遣部队了解的要严重得多。坐镇昆明的蒋介石“为了确保河防,困厄红军”,曾三令五申要求守大渡河的部队做到如下三点:
一、收缴南岸渡河船只以及可做渡河的材料,全部集中到北岸;
二、搜集南岸民间粮食运送北岸,实行坚壁清野;
三、扫清射界,如南岸居民房屋可资红军利用掩护其接近河岸者,悉加焚烧。
在蒋介石看来,大渡河沿岸——主要是南岸的守军果真做到上述三点,中央红军就是插翅也飞不到大渡河北岸去。加之南岸坚壁清野,红军到此绝境,仅饿、困两条就可逼其就范。然而,国民党中央和地方实力派的矛盾,以及这些山高皇帝远、干事没人管的守军为了私利,没有按照蒋氏的旨意行事。就说守备安顺场的彝务总指挥部营长赖执中吧,由于他是安顺场的土皇帝,这里的房屋和财产有一大半是属于赖家的,因此在执行放火焚烧安顺场的最后时刻,他坚决反对。其理由:一、红军正在强攻富林,说明红军选定的是在富林渡口北渡大渡河,果然如此,“岂不是庸人自扰,白受损失”;二、他“商于韩槐阶营,允其率部留在安顺场,留下木船两只,待到红军快到时他才过河,这样南岸消息还不至于断绝”。“为防万一,他在安顺场通冕宁道上,已配备有十余哨所,红军远来路径不熟,只要远远发现红军,哨兵会有捷径向他飞报,他慢慢收拾过河都不会误事”。因此,这就为红军袭占安顺场创造了条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