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十五篇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就在天黑之前,朱总司令终于登上了老山界最艰险的雷公岩。他回首向下一看,几乎是九十度的垂直石梯,只有一尺多宽,他禁不住地暗自说道:“这真是峭壁上的山路啊!”恰好在这时,红军副总参谋长叶剑英也爬上了雷公岩,他举目远眺,感慨系之,遂禁不住地高声吟道:

“越过千山与万水,问君西游何时还?”

朱总司令清楚叶剑英诗中所云“问君”的君是指毛泽东同志,故冲着叶剑英微微地点了点头,心照不宣地说道:

“是到了问君西游何时还的时候了!”

……

老山界似乎进入了梦乡!

可是,毛泽东怎么也不能入睡。虽说夜已经很深了,但他依然披着一条军毯伫立山巅,两只手习惯地叉在腰间,放眼眺望大山的夜景,默默地沉思着、沉思着……忽然间,他感到夜幕中的一座座山峰化作了一个个巍然屹立的巨人,那满山遍野的茂林修竹,就像是这一个个巨人身上的长发,随着徐徐的山风自由地飘舞。啊!多么像是宫廷中的乐舞哟,真雅,真美!当毛泽东于无意之中仰望那夜色的长空,他看到那数不尽的星光,就像是用宝石织成的一块天幕,把浑然一体的苍穹巧扮成一座迷宫,令人有说不出的神奇与迷离,此时此刻使他忘怀了湘江两岸激战的疆场,也似乎记不起了他这几年来受过的挫折与委屈……再听听虫儿那无忧无虑的鸣唱,再望望夜色峭壁上的倒挂银帘,他真是有些醉了,醉了!……正当毛泽东沉浸于大山夜景之中的时候,不知何时山风大作,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惊得他从美的享受中醒来,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急忙把军毯紧紧裹在身上……接着,他又以挑战者的姿态傲然屹立,任凭山风的扑打!他极目远眺,发现远近无际的千山万岭,猝然变成了奔腾咆哮的大海,那一座座化作巨人的山峰,立时变成了一艘艘战船,在狂舞不息的山海中遨游、向前!或许是战争的灾难拨动着他的心弦,也或许是这大自然无穷尽的变化给了他灵感,他于冥冥之中突然迎着狂风,望着山舞引吭高歌:

山,

快马加鞭未下鞍。

惊回首,

离天三尺三。

正当毛泽东站在老山界峰巅,接受这山色夜景之美的陶冶的时候,还有一位党的大理论家没有入睡,他就是张闻天。

张闻天历经血战湘江,他的心被激战的枪声惊醒了!他的双眼被烈士的鲜血擦亮了!他这位只承认理论权威的共产党人,不得不从理论方面寻找失败的原因。然而,他不是军事家,他更不懂得如何指挥战争,对于中央红军未能粉碎敌人的第五次“围剿”,以及在湘江两岸所造成的如此惨重的失败,他不能从理论的高度给予说明,更不能从军事路线加以总结。因此,他这位理论家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

待到山风大作之后,本来就睡不着的他冷得只有站起来快速踱步,想从运动中给自己增添几分温暖。也就是在他踱步不止的时候,凭直感,他认为毛泽东不会入睡。因此,他决定找毛泽东去,坐在篝火的旁边,听老毛从军事理论的高度谈谈红军一败再败的根源。

但是,张闻天怎么也不会想到,毛泽东会站在山巅,迎着狂风朗朗吟诵诗歌。他暗暗自语:“真是人间的奇事!”诚如前文所述,张闻天早年从事文学写作,无论是对传统文化还是西方文化都有着很深的造诣。因此,他知道诗言志。在他的意识中,毛泽东此时此刻所吟诵的诗词歌赋,一定是最能代表他的心声的。另外,他自信知道的古典诗词不少,会从毛泽东高歌吟唱的诗词中窥测出他的心境。他就是怀着这种特殊的心理,悄然走到毛泽东的身后,用心地听毛朗诵:

山,

倒海翻江卷巨澜。

奔腾急,

万马战犹酣。

张闻天边听边暗暗自语:“好大的气魄!”但是当他一想这是出自哪家之手的时候,他又茫然摇首。也就是这一刹那,他想到远在中央苏区的时候,就听说毛泽东酷爱古典诗词,能熟背很多首。遂又暗暗自谦地说:“不知道也好,还可以在窥测毛泽东心境的同时,学一首新词嘛!”故又更加用心地继续听毛泽东激昂慷慨地朗朗咏诗:

山,

刺破青天锷未残。

天欲坠,

赖以拄其间。

张闻天随着毛泽东的吟诵,方才那抑郁的心情似乎豁然开朗,完全融入了这大势磅礴的词意中。因此,他一俟毛泽东咏叹结束,就情不自禁地边鼓掌边啧啧称道:

“好诗!好诗……”

毛泽东闻声惊回首,一看是张闻天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边,大有同意未尽之感,故拱抱双手,有些恍然地说:

“承蒙夸奖,谬不敢当!”

“请问这三阕十六字令,出于哪代名家之手?”

“当代毛泽东之口!”

“是你?”

“正是!”

“何时所作?”

“我方才不是告诉阁下了吗?出于毛泽东之口!”

“新作?”

“是的!”

这时,张闻天又于惊愕之中认识了一个毛泽东。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红军于湘江大败之后,毛泽东竟然还能作出这样大气魄的诗词来。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因此,他又陷入更深的凝思中……

“洛甫同志,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你现在怎么还有填词吟诗的心境?且吟得这样大气磅礴!”

实事求是地说,毛泽东在写这三阕十六字令的时候,只能用“平素积累,偶然得之”这八个字来诠释。笔者推论:毛泽东是一位乐观的浪漫主义革命家,加之他深受楚国屈子的影响,又有着决不向强权低头认输的倔犟个性,因而对人世间事物的看法,有着非同于常人之处。比方说:他坚信湘江大败是最高“三人团”执行错误路线的必然结果。但是,几年来的实践证明:光他毛泽东一个人是不能改变其错误的。怎么办?唯有寄希望于有更多同志觉醒,认清不改变最高“三人团”的领导,红军就没有出路。中央红军突围转移的时候,张闻天与王稼祥开始觉醒了;湘江血战惨败之后,尤其是在撤入西延山区、翻越老山界的过程中,连中下层的指战员都在问“为什么”?最高“三人团”所执行的错误路线还能长久吗?当他想到红军一旦在他的指挥下重上战场的时候,他就视情绪低的红军指战员为“快马加鞭未下鞍”!视给红军带来无限困难的千山万岭为“倒海翻江卷巨澜”!对于欲坠的苍天,他也发出了无比自信的豪言:“赖以拄其间”!这就是毛泽东的诗人性格,这也就是毛泽东的革命家的精神境界!与此同时,他也能够理解张闻天此时此刻的心境,所以他又坦然地说:

“诗言志嘛!当你无法用语言表白自己的心境时,我看古典诗词就是一种极好的形式。”

张闻天似从这番话中悟出了一些道理,遂信服地点了点头。

此刻,毛泽东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山下望去,只见后续部队手举火把正往老山界上攀登。他们手中的一支支火把顺山道绕成了一条火龙。这景象是那样的壮观,又是那样的奇妙。

毛泽东或许是不喜欢交谈中的沉寂,抑或是为了打破在他看来是不和谐的氛围,他主动指着山下随风起舞的火龙,有意地提问:

“你来看,这满山遍野的灯笼火把像是什么?”

张闻天的思维似难跟上毛泽东的想象,有些茫然地答说:

“像一条在夜空中飞腾的火龙!”

“对,对!”毛泽东突然来了兴致,把头一仰,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看这条火龙就要冲破这漫漫的长夜,迎来一个新的曙光!”

张闻天是一位现实主义者,他很难像毛泽东那样在革命的低潮之中,就已认定革命的航船很快就要改舵变航。只见他很不自信地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说道:

“老毛,咱们一块谈点实实在在的问题好不好?”

“好,好!”毛泽东笑着说,“万事开头难,你就先说吧!”

“为了探究革命失败的原因,我想听听你对最高‘三人团’所执行的军事路线的意见。”

毛泽东听了之后,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反而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看,时下不是谈路线问题的时候。”

“那……是谈什么的时候呢?”

“搞清敌我态势,坚决避免红军再重蹈湘江惨败的覆辙!”

毛泽东与张闻天于交谈之中迎来了黎明,他们二人举目远眺,同时感到了大千世界的无穷变化。接着,他们简单地用过早饭之后,便随着大队人马翻过了老山界,遂又进入了龙胜山区。“路,越走越陡;山,越爬越高。”极目望去,仍是一览无余的群山高峰!

红军在通过龙胜山区的时候,由于桂系军阀强迫老百姓对红军实行坚壁清野,并派特务在红军通过的时候焚烧民房,因此,给红军又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困难。但是,红军严格执行民族政策,同时在救火中捉住了纵火的特务,并对受灾的百姓进行救济。当真相***之后,很多苗族群众要求参加红军。对此,毛泽东意味深长地说道:

“凡事都是这样,坏到了极限,就一定会向着好的方面转化!”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毛泽东即将走出龙胜山区的时候,突然在向阳的山坡上发现了一片丰收的橘林。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树树熟透的金黄色的橘子压弯了枝条,有的被山风吹落在地上,遂又顺着山势滚向远方。毛泽东从担架上跳下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这片诱人的橘林中。他环顾这一树树金黄色的橘子,很快就陷入了深远的沉思中……

虽说毛泽东的祖籍是江西人,上祖又曾从军到云南边陲地带,但他毕竟是生在韶山冲,喝着三湘大地的水长大的!从畛域讲,美丽的韶峰自古属于楚国,涓涓的韶溪也和洞庭湖的水一样汇入滚滚东去的长江。因此,他自小就受着楚国文化的熏陶,并且铸就了刚直不阿的秉性!另外,他是一位乡谊观念很强的革命者,从小就熟知三闾大夫屈子,谭嗣同、反清先驱陈天华等人的事迹,自然他也十分敬重王阳明、曾国藩、王闿运,乃至筹安会六君子杨度等大学问家的学识和抱负。今天,他望着这一片金黄色的橘林,竟然想起了喜爱橘子的屈子的命运,遂又由屈子的怀才不遇、遭到放逐的往事想到了自己这几年的坎坷……最后,他望着一个很大的橘子,情不自禁地吟起了屈子《橘颂》中的名句: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恰好在这时,张闻天为了红军转移方向的大事来找毛泽东,他一听毛泽东在低吟屈原的《橘颂》,自然猜透了毛那不同于常人的心态。他为了把毛泽东的心绪从历史引回现实,遂十分投入地接着吟咏: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毛泽东转身一看张闻天那摇头晃脑的样子,禁不住地大声笑了起来。接着,他又一收笑颜,郑重地说道:

“知我者,洛甫也!我毛泽东就是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张闻天一看毛泽东那副认真的样子,顿时感到在他的身上有着和屈原的精神相仿的东西。所以,他深情地说道:

“当年,楚国的屈子面对秦国灭楚的危局,借咏橘明志;而今,你毛泽东面对红军的存亡,借屈子的《橘颂》抒怀,是在情理中事。”

“但是,我毛泽东是个乐观主义者,绝不会步屈子的后尘,投江报国!”

“这就是你和屈子,甚至和我等所不同的地方。”

“过誉了!过誉了……”毛泽东可能感到自己过于显露自己的个性了,故有意转移话题,“你是一位留美的学生,一定吃过美国的橙子吧?”

“吃过。”张闻天说罢有些茫然地望着毛泽东。

毛泽东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又大又熟的落橘,当即掰开,递给张闻天一半,还是那样认真地说:

“请尝尝,是我们湖南的橘子好吃,还是美国的橙子好吃?”

张闻天从未和毛泽东发生过争论。但是,他从一些老红军那里或多或少地听到了一些有关毛泽东个性的趣事。他咬了一口橘子,认真地品了品滋味,反问道:

“是让我说实话,还是说谎话?”

“当然是说实话。”

“有的同志在私下说你,中国和外国相比,一定是中国的好;湖南和其他地方相比,一定是湖南好。时下,你是拿中国的橘子和美国的橙子相比……”

“你也可以说美国的橙子好嘛!”

“这不是心里话吧?”

“是心里话!”毛泽东严肃地说,“老佛爷、袁大头是中国人,马克思、列宁是外国人,我毛泽东就不会说老佛爷和袁大头一句好话。曾国藩是我们湖南人,孙中山是广东人,我就拥护孙中山,反对曾国藩!”

“我若说美国的橙子好呢?”

“那也正好说明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正确的。”

“你怎么又和达尔文的进化论联系起来了?”

“因为美国的橙子是从我们湖南的辰州移种过去的。”

张闻天忍不住地大笑起来。他于笑中又想起了王稼祥曾经问过他这件事情,方知他是从毛泽东这儿贩来的。也就是在这时,他想起了欲要和毛泽东谈的事情应该让王稼祥参加,故问道:

“你知道稼祥同志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他在换药,过一会就到这儿来。”

王稼祥历经长途跋涉、湘江大败,他的伤口炎症十分厉害。因此,大夫一见这片橘林是最好的防空之地,就命令把王稼祥抬到橘林深处,为他洗伤、换药。出大夫所料的是,他腹部的伤口完全溃烂,向外渗出污黑的血水。大夫一见慌忙跪在担架旁边,取出一团团棉花蘸着药水,轻轻地擦拭伤口处的污血。他偶尔看看王稼祥那若无其事的样子,边为他治疗边发感慨地说道:

“很小的时候,就听老人说过刮骨疗毒的故事,我不信接受治疗的关公能下棋,更不信关公还赢了棋。今天……”

“要不是亲自为我王稼祥洗伤、换药,你也保准不信我伤成这个样子,还要躺在担架上指挥打仗。”

“对,对……”

“咳!”王稼祥叹完这口气,又凄楚地说道,“你更不会相信我王稼祥的心里,还有比这伤口更痛的心事!”

大夫听罢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遂又俯身专心地为他治疗。

王稼祥在毛泽东的影响下,较早地认识了最高“三人团”所犯的军事路线错误。他看到红军在湘江大败,内心也是有着说不出的痛楚,但他作为军委副主席兼总政治部主任还有着一种责任感:那就是这种局面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最近几天,他曾和毛泽东、张闻天进行过交谈。他同意毛泽东的意见:时下关注的重点,是红军下一步转移的方向。

“报告!”

王稼祥循声一看:是军委的机要员送来了有关文件。他急忙接过,边接受治疗边用心审阅。待他把这几页材料看完之后,他严肃地命令:

“暂停治疗,快把我抬到毛泽东那里去!”

“不急,换完药再去。”

“不行,时下军情紧急!”

大夫拗不过王稼祥,只好把洗净的伤口做个简单的处理,就让守候在一旁的两个民夫抬起了担架,小心地穿过密密的橘林,向着前边走去。或许王稼祥急切想见到毛泽东的缘故,他竟然不顾大夫的反对,从担架上坐了起来,很快就看到了毛泽东和张闻天在橘树下边热烈地辩论着什么。

“老毛,不管你怎么说,美国的橙子个大、味甜!”

“我想你一定还记得这句名言吧: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那你的意思是……橘生美国则为橙,是可以比你们湖南的橘子好吃?”

“是的,这符合我国的古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我们党内的教条主义者呢?……”

恰好这时,王稼祥坐着担架走到了近前,他有些激动地接过了毛泽东的话茬说道:

“他们只知道顶礼膜拜德国的马克思、苏联的列宁和斯大林,就是不承认中国会有马克思主义!”

毛泽东一听王稼祥这番话,遂又勾起了他满腹的积郁,故又借题发挥地说道:

“他们那个小宗派早已下了结论:山沟里是出不了马列主义的!自然,他们就更不准我们中国人发展马列主义了!”

张闻天一听毛泽东的话音,尤其是对小宗派的指责,他本能地感到是那样的不舒服,遂表情凝重并陷入了沉思。

王稼祥一看毛泽东与张闻天那不同的表情,急忙拿出电文与材料,说道:

“老毛,洛甫,军情紧急,这是胡子送来的电文和有关的附件材料。”

毛泽东和张闻天都知道王稼祥说的胡子是周恩来。因此,他们二人快步走到担架旁边,从王稼祥的手中各拿了一部分材料阅看起来。毛泽东首先看的是有关我方搜集到的敌人的材料,他阅后认为整体情况如下:

湘江之战结束之后,敌人根据蒋介石指令,为堵截我中央红军折向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在湘黔交界部署“请君入瓮”的口袋阵。他们奉令一边改变指挥系统,一边快速行军,力争早日到位。“敌军薛岳、刘建绪、周浑元、李云杰等部共十六个师,已到达城步、绥宁、洪江、黔阳、靖县,桂系部队已到达马蹄街、石村、独境山一带,贵州王家烈部则部署在锦屏、黎平一线。”这样,五六倍于中央红军的国民党军已经全部到位,在北去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的路上,已经布好了“口袋阵”。用敌人的话说:“我们是张网以待,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另外,何键从地域利益出发,为防止中央红军与二、六军团会师之后在湘西重建像江西那样大的革命根据地,又下令在湘西地区构筑了四道防御碉堡线:

第一道碉堡线:

从新宁县城起,经七星桥、窑上、豆子坪、唐家园、五里渡、城步县城、丹口、菁芜、通道县、靖县、让口、东城场、牛埠,至芷江;

第二道碉堡线:

从新宁县起,经江口桥、飞仙桥、马头桥、龙潭桥、石狮子、李家渡、五里湾、铜锣岭、城步县城、江口塘、十四铺、绥宁城、文昌阁、天堂界、靖县、广平、牛角界,至芷江:

第三道碉堡线:

自新宁县起,经飞仙桥、石门司、半山、江口、石山背、西岸市、山口、高坪、茶溪、梅口、长铺子、余家滩、河口、洪江,至黔阳;

第四道碉堡线:

自新宁经安心关、武冈、田心铺、花园、瓦屋塘、西坡、袁马、洪江,至黔阳。

截至目前,这四座碉堡线已经修成的有:绥宁县内砖碉十一座,土碉八十四座,合计九十五座;黔阳县内砖碉七座;靖县境内砖碉六座;城步境内砖碉九座。连同境内砖碉九十四座,共计修成各类碉堡二百零十一座。也就是说,当中央红军经过此地北入湘西的时候,敌人完全形成了近距离的杀伤火力网。

毛泽东看罢这些来自敌方的材料之后,他的第一个印象是:中央红军绝对不能北去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他为了尽快知道最高“三人团”是否改变了转移方向,急忙把手中的材料交给了张闻天,顺手又从张的手中拿过了最高“三人团”近期签发的一些命令。令他吃惊的是:最高“三人团”于十二月九日仍然命令中央红军按原定方针西进攻占通道,再准备北上到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并严令各军团首长对“总的前进方向不得改变”。毛泽东读罢这些电文,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石,几乎就要透不过气来了!

张闻天看完来自敌人的材料之后,见毛泽东沉默不语,遂与王稼祥交换了一个眼色,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老毛,我于军事一道几乎是外行,请你直言:如果我中央红军再执行他们一成不变的转移方针……”

“就等于自投蒋介石张好的罗网!”毛泽东抢先说罢再次陷入了沉思。

“老毛,”王稼祥有些火了,“像这等蠢事,我们绝对不能再干!”

毛泽东突然冷漠地笑了,有点无可奈何地说:

“我早就预料到,他们是一定要干这种蠢事的!”

张闻天一听可真的有些焦急了,他急忙问道:

“稼祥,胡子的意见呢?”

王稼祥讲了他参加的一些军事会议的情况,以及博古、李德与周恩来的态度之后,低沉地说道:

“胡子举棋不定,想听听我们的意见。”

“那好,”毛泽东断然地说道,“立即电告恩来:停止执行北出湘西的计划,改道向贵州进军!”

张闻天是最了解博古的,自然他也知道李德的主观,沉吟片刻,不无担心地说:

“如果博古与李德反对呢?”

“那我们就一起和他们理论!”毛泽东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

周恩来再次处于左右为难之中!

按照党中央的决定:在中央红军实施突围、转移中,最高“三人团”握有绝对的权力。因此,周恩来作为“三人团”中的一员,对中央红军的命运自然负有不可推诿的责任。但是,他在“三人团”中处于少数,加上不懂军事的博古唯李德之命是从,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他就是不赞成,也不会影响“三人团”形成决议。与此同时,他从失败中,尤其经历这次湘江惨败之后,逐渐从“泽东积年的经验多偏于作战,他的兴趣亦在主持战争”的认识上升华了,他不仅承认毛泽东过去在指挥红军作战方面是正确的,而且在这次红军突围转移中,毛泽东提出的战略战术思想也是正确的。另外,他敏感地觉察到了张闻天、王稼祥的立场、观点在改变,并在毛泽东的周围逐渐形成了一个反对最高“三人团”的三人核心。从此,毛泽东一人的意见就成了三人的意见。如果最高“三人团”中的博古、李德继续以所谓的多数行使否决权,并坚持他们自认为正确的既定方针不变,他周恩来何以对党负责?又何以向毛泽东、张闻天、王稼祥三位同志交代?他就是在这种思想状态下,收到了毛泽东的建议:停止执行北出湘西的计划,改道向贵州进军。他经过审慎的思考,遂决定把这一建议提交最高“三人团”讨论。

李德有着大日耳曼民族那特有的傲慢与自负,同时在他的军事观念中还顽固地认为:最高统帅部就是一切,其他的指挥员只有执行命令的义务,绝对没有干预最高统帅部的权力。这样一来,他必然和个性极强且又有着完整的军事思想的毛泽东形同水火。久而久之,李德对毛泽东就形成了一种很难改变的成见。换言之,只要是毛泽东提的意见,他就不假思索地——几乎是本能地加以排斥、反对。因而,他刚刚听完周恩来讲述的毛泽东提出的新建议,便不无鄙夷地哼了一声,大声说道:

“毛泽东提的西出贵州的方案是错误的,没有必要进行讨论。我们必须坚持既定的北出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的方针!”

虽说李德的发言是在周恩来意料中事,但他或许是想到了这步棋事关红军的存亡,也或许是对李德这种蛮横作风的不满,他并没像往常那样,耐心地向李说明有关的情况。他在有意冷落李德的同时,又铁青着脸向博古施加压力:

“博古同志,你的意见呢?”

博古于军事是地道的门外汉,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离开李德这个拐棍就寸步难行。虽说他至今还认为,李德在红军中是最有权威的统帅。但是,他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失败,尤其是湘江惨败也不能不向自己提出“为什么”?孰是孰非,他没有定见。他再一听周恩来的话音,顿感周的态度也发生了倾斜。因此,他只好又转向李德,向他崇拜的军事权威求救:

“你的根据是什么呢?”

李德在军事指挥方面是典型的教条主义者,他甚至连敌变我也变这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另外,在他的心目中,中央红军之所以遭到湘江惨败这样的下场,就是因为红军是无依托作战。换句话说:中央红军只要北出湘西,完成与红二、六军团会师,就一切完事大吉了!出于同一指导思想,他认为贵州省没有红军开辟好的根据地,中央红军到达贵州依然是无依托作战,难免再遭受新的挫折。所以,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一、红军必须有个家,再也不能无目的地到处流浪了;二、今后就是和国民党军队决战,也必须有个牢固的根据地。而北出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就是为了解决这个带有根本性的问题。”(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绝对一番盖世双谐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你老婆掉了奸夫是皇帝五胡之血时代反叛的大魔王信息全知者终末忍界玄尘道途
相邻小说
飞翔在绿茵场古董局中局3我在都市造古董寻宝高手闯花都和师姐寻宝的日子阿娇今天投胎了吗医疗器械供应商神级医疗系统秒成医界泰斗七福晋的悠哉生活极品福晋
同作者其他书
谍海奸雄:土肥原贤二秘录 张学良和蒋介石 开国领袖毛泽东 周恩来在重庆 周恩来在上海 囚徒的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