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沙继续学习日常法术的同时,观海猎魔人总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甲等猎魔人陈光达迈着如风的步子,闯进观察室。
已经在里面的甲等猎魔人萧如鹤迎上来:“陈队,您回来了。”
陈光达看了眼单向玻璃窗另一面的审讯室内、被铐在钢管椅上,正无聊的哼着小曲的中年眼镜男。
“怎么抓到的?”
萧如鹤也扭头看着审讯室里的那位,两手一摊:“他就那么走进了总堂大厦一层,直奔接待处,然后就被监视系统人脸识别出来了。”
陈光达咂嘴。
萧如鹤也露出苦笑:“看起来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我已经准备好加班套餐连轴转了。”
“我去跟他聊聊。”陈光达说完转身就走。
萧如鹤对着他的背影问:“不用等都指挥使司的人到吗?”
陈光达没理会,直接离开了观察室。
几秒钟后,他打开了单向玻璃另一面审讯室的大门,径直来到百无聊赖的眼镜男跟前。
“兰平副教授……”陈光达开口了刚开口,就看见眼镜中年人竖起食指摆了摆。
“教授,没有‘副’。”兰平说着微微一笑,然后用英文重复了一次,“professor,你们的资料库该更新了。”
陈光达两手一摊:“是吗,恭喜晋升。”
“客气。”兰平笑着接受了陈光达口不对心的恭喜。
猎魔人拉开兰平跟前的凳子坐下,隔着审讯桌看着这位“危险人物”,开门见山的问:“你们这次实验……结束了?”
兰平大笑起来,笑得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滑下来了,他用手扶着眼镜,好不容易控制住笑声,回答道:“你们果然这样想了。按道理你们和我们打交道这么久了,应该对我们有一些基本了解才对。没有什么实验需要在观海这样的大城市里连续杀死可怜的年轻人,然后抛尸下水道。
“而且基本上,教授联席会议禁止这种有可能引起恐慌进而导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的行为。
“我要是你,就会怀疑这个连续杀人案是魔法师做的。”
陈光达打断兰平的滔滔不绝:“在我看来,一群疯子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你又怎么肯定这次的事件不是你们当中某个做实验做到疯掉的家伙的杰作?”
兰平两手一摊:“恰恰相反,我能肯定。所以我才会来这里,防止你们跑错方向。”
陈光达大笑:“你竟然觉得我们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首先,我要承认我确实有点不对劲,”兰平抬起右手,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世界之理搞坏了我的脑子,我不会去否定这点。但是我作为一个科学家,我依然是有理智的。
“而我也相信,跟以务实主义为指导原则的猎魔人,能够取得一定程度的共识。”
陈光达:“一个有理智的疯子?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呢?”
“这有什么问题吗?在我看来这没有矛盾,疯狂主要体现在我的行事方式上,而理智主要体现在我是个讲逻辑的人。
“我会径直走进你们的这群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我拿我的头去领赏的人的老巢,这是我的疯狂,而我的理智,让我相信我可以用逻辑来说服你们。”
陈光达站起来:“那我现在就用行动告诉你,你的理智错了,你的理智根本不叫理智,只是你的想当然。”
“你当然会这样做,猎魔人区队长。”兰平向后靠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看着陈光达,“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个疯子,你身上那种执拗的味道我太熟悉了,然后弗洛伊德学派的陶李教授对你的心理分析也证明了我的判断。”
陈光达停下来,回头狐疑的看着兰平:“你们对我进行了诊断?”
“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那么一瞬间,陈光达觉得自己认识的每个人都成了二五仔——弗洛伊德学派要诊断必须面对面,而且需要交谈,是谁?
但他马上控制住紊乱的思绪。
——不,这是他们的计谋!弗洛伊德学派最擅长这一套了,散播猜忌,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心智。
陈光达面无表情看着兰平:“感谢你告诉我这个城市还隐藏着一位弗洛伊德学派的教授。”
兰平笑了笑,开口说的却是另外的事情:“如果我的预测没有错,会听我说话的人差不多该到了。”
话音未落,审讯室的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马沙的老爸马自立气冲冲的冲进来。
“兰平!”
“啊,我的老朋友,你来了!”兰平想站起来,结果忘记自己的手是用长链子铐在椅子上的,一下子拉伤了手腕,疼得趴到桌上。
老马冲到他跟前,双手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提起来。
“手!我手还铐着呢,你轻点,要断了!”兰平连声道。
马自立怒吼:“你从次元监狱越狱的当天,我就向宰相大人请缨,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要不是阿美利加来东海捣乱我得披挂上阵和阿美利加的魔法兵团对峙,我就去了。现在你居然敢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不好吗?你可以再一次把我送进次元监狱了,会有很多封赏的,不过这次你可能要和这些猎魔人小伙子分享封赏了。”
马自立松开兰平的衣领,退后两步,摇头道:“不,这一次你不会到次元监狱去的,你能逃出来一次,就能逃出来第二次。我是不知道你一个副教授怎么做到的……”
“教授,”兰平再一次纠正道,“professor。”
“我管你是什么玩意,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话音落下,一把宝剑不知道从哪儿出现,漂浮在老马的头顶,剑锋直指兰平。
兰平:“十年前你把我送进次元监狱,得到了大量封赏,要不是这样,这十年你投资亏了这么多,早就破产了,我是你的恩人啊马侯爷,你就这么多你的恩人的?”
“今天你死在这,我又会得到一大堆封赏,刚好我现在资金很紧张!”
兰平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好吧。不过你真要在这里打吗?这总部大楼还有周围的街区都会变成一片废墟。
“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就动手吧。”
马自立咬牙切齿、吹胡子瞪眼睛,但浮在他头顶的剑终究还是没有射向兰平。
“这样就对了,让我们好好谈一谈,事后你们可以把我送进次元监狱领赏。
“如果你们现在不愿意听我说,将来观海府出了大事情,你们都要背锅,一个都跑不了。”
陈光达扭头看着马自立。
马自立继续对兰平吹胡子瞪眼睛,几秒钟后他叹了口气,收起剑,对陈光达使了个眼色。
陈光达打了个响指,一道结界就在审讯室中张开,不光单向玻璃另一面的人失去了审讯室的画面,所有的观测设备也同时失效了。
马自立坐到陈光达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你说说看。”
“你们应该知道,在观海这样的大城市,做试验需要得到教授联席会议的批准。”
兰平刚开了个头,陈光达就冷笑道:“看来观海还有很多移动封赏在等着我们去抓啊。”
“是,你说得没错,是不是突然很有工作干劲?”兰平毫不在意的调侃道,“总之在大城市,我们也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试验要向联席会议报备,大型的、有危险的实验需要联席会议批准。
“我们甚至已经着手在卫星城和更远处的山沟里建立公共实验室,建成之后我们会租给成员进行那些最危险的实验。”
陈光达听得连连摇头:“你跟我们说这些,简直就是在坚定我们铲除你们的信念,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你们的实验惨死吗?”
兰平:“关于这点,我要说,这主要应该由你们猎魔人负责。就是因为你们老是追捕我们,搞得我们必须住在城市里,用人群来隐藏自己。那些隐居在山里远离人群的科学家都被你们杀了。
“而且你们对各种材料的管控,也使得我们难以获取实验需要的物资,于是我们才不得不住在物流发达、物资丰富的城市里。
“你们只要不抓我们了,我们就可以躲在远离聚居点的地方进行实验,伤亡就会大大减少。”
陈光达:“你这是狡辩!”
马自立:“够了,说正题。”
“我们一直有一个别动队,负责处理没有报备的实验,以及瞒着联席会议进行的危险实验,偶尔我们也会去处理一些可能会导致我们被牵连的非科学事件。
“这次这个连环凶杀案,我们自然也在悄悄的调查,因为你们肯定会习惯性的认为是我们在搞事。”
马自立:“所以呢?你们查到了什么?”
“我们找到了凶手。”兰平扔出冲击性的话语。
就连陈光达这种老油条猎魔人,表情也稍微有了些变化。
他和马自立对视了一眼,随后很默契的等待兰平说下去。
兰平:“但是,我们找到凶手的方法,比较……比较科学,肯定是没有办法作为呈堂证供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告诉我们凶手是谁,但我们根本没办法申请逮捕令,是这个意思吧?”马自立说。
兰平打了个响指。
“侯爷在就是好说话,这个凶手,就算是马侯爷出面,手里没有铁证的话,未必敢动他。”
马自立皱起眉头。
陈光达:“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妖言惑众?”
“你当然知道,陈队长,因为你对我们的能力和技术的了解,足够你看懂我将要提供给你们的证据。”
陈光达:“哼,那要我看过才知道。”
“在我的随身物品里,有一个记忆体,你们可以现在就让人拿进来,我给你们密码。”兰平说。
马自立说:“你就算不给我们密码,猎魔人们也能破解开。”
“当然,你们当然能。这个东西,只是用来证明我很有诚意的。我真正想要交易的是这个:我们可以帮你们设一个陷阱,给这个凶手套一个勾结科学怪人的罪名,你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捉拿他了。只要在捉拿过程中不小心弄死他,就没有人会发现真相。
“这样一来,你们阻止了连环杀人,而且因为破坏了邪恶的科学学派的图谋得到嘉奖。
“而我们则获得了安稳的外部环境——你们这些天街头巡逻的捕快和法师太多了,已经给我们正常的科研活动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马自立想了想,摇头:“我不信任你。你们在这个交易中的获利太小,不合理。”
兰平笑了:“我们当然不止会获得这么点利益。”
“哦?说说看?”
兰平两手一摊,他手上的镣铐已经不翼而飞。
马自立和陈光达如临大敌,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教授。
然而兰平并没有发难,他说:“密码是‘日出东方’,你们先看完记忆体里的东西,再决定要不要和我们合作。我哪儿都不会去。对了,我有点饿,麻烦你们给我准备一份叉烧煲仔饭。”
马自立站起来,对陈光达说了句“给他一碗白饭一盘青菜”,扭头就往外走。
兰平对着马自立的背影喊:“对了,我是个科学家,对高级魔法我不熟,不过,如果是要连续杀这么多年轻孩子才能启动的魔法,理论上讲它的威力应该很大,对吧?”
马自立回头看着兰平。
“别看我,我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魔法。但你们应该能从死去的孩子的生辰八字、五行相性、以及死亡地点之类的看出些端倪不是吗?你们都是厉害的大法师,到现在都看不出来,是因为你们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这是科学,是实验。”
马自立再次和陈光达对视了一眼。
陈光达:“我这就去组织魔法专家重新分析现有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