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同一只小豹子, 咬牙切齿一声不吭的疯狂和面前的成年人撕打。
一时间现场只有小厮的惨叫和少年的闷哼，以及拳拳到肉的动静。
“啊啊啊！”张氏也被这一发展吓得连连尖叫，李氏更是腿软的扶着墙，差点摔倒。
青璃呆愣了一下, 本不欲牵扯, 但眼见叶青柏落了下风, 她赶紧上前，将人扯开。
她力道大, 小厮都没会过意来，人就被扯开, 还想冲过来动手, 却被青璃直接推开，踉跄两步, 龇牙咧嘴道：“你敢打我？！”
叶青柏咬着牙还想上前，被青璃按在身后，她歉意一笑：“抱歉，我家弟弟还小, 年轻气盛！”
小厮看见青璃，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稍微恢复一点理智，揉着脸上被打得红肿的地方，阴沉沉道：“叶姑娘还是好好管教一下令弟比较好。”
“我这小人物不要紧, 可若是惹了我家公子……”
他话也不说完，然而这样的留白更让人害怕。
不过在场害怕的也就李氏和张氏。
青璃面上依旧含笑：“是, 你说的对。我定会好好教导他的。”她回头, 本想跟他暗示一下, 却见少年白净的脸蛋上满是阴翳, 一双往日黑沉沉的眼眸赤红。
她眉心一跳, 面不改色的转过身看向小厮。
小厮恶狠狠的瞪了叶青柏一眼，沉声道：“既然叶姑娘不愿意，我这就去禀报公子了。”
“慢走。”
小厮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快步出去。
原本他还想劝两句，但见这样子，不用劝了。
反正没了公子的发话，那些人还是不敢跟叶家做生意，就光是这样，便足够他们过得不舒服了。
只是出门的那瞬间，小厮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抹疑问：“这叶青璃怎么感觉过得挺滋润的。”
小厮走后，叶青柏回到房间。
张氏才算是活了过来，一声尖利的惊呼：“你们这是干什么！人家是知府家的人，这都敢得罪？叶青柏，别以为你现在记了族谱就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过是个流民！要是连累了叶家，就是死也不够赔罪的！”
李氏苦着脸：“弟妹，算了。”
“算什么算，我差点被吓死……”张氏狰狞着脸，撸着袖子冲青璃和叶青柏过来。
只是才走近，她那恨不得戳人眼睛的手就被握住，随后青璃一个用力。
“啊啊啊啊——”尖叫声再次响起，张氏扭曲着脸，冷汗再次冒出来：“放手！”
李氏还没彻底冷静，有些腿软，站不起来，一看这场景，只能出声帮忙：“青璃，这是你小婶婶！”
青璃并不理会，反而越发用力，直到张氏脸色发白，叫声都没了，这才松手。
张氏便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惊慌的看着她，脑子里满满都是——这死丫头为什么现在这么大力气了？！
再一看她光鲜亮丽的模样，心中又自动给了解释，吃得好了，自然力气大了，尤其是最近听说在镇上做生意，跟头牛一样，半个月没停。
李氏张张嘴，再说不出话来。
她说什么女儿也不听，没意义了。
青璃脸上笑意消失，冷嗤道：“滚！”
张氏脸色发白，背后冷汗浸润了衣服，早就想走了，一听这话，瞬间爬起来，跑了。
李氏到现在也缓过来了，撑着棍子向她走了两步，小声道：“青璃，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畏惧的看着女儿的冷脸，倒是没想到别的地方去，自己出事女儿性情大变，扛起养家的重担，还要每天出去抛头露面，被人折辱，有所变化是应该的。
就是这变化戾气太重。
青璃扯了扯唇角：“你觉得我该不该生气？”
她挺意外的，明明之前李氏都不同意她去做妾的，怎么今天就有些松口的意思？
李氏唇瓣颤了颤，低声道：“是娘不好，只是你现在都这么个情况，娘怕你以后后悔啊。”
若是以前，女儿长得漂亮性子温婉，她自然不愿意她去做妾的，可如今名声尽毁，还要抛头露面，再无人愿意娶。
原本弟妹说她娘家有个读书人愿意，她欢喜的不行，可女儿不愿意嫁，肯定是觉得对方穷了点。
因此今天知府公子又派人来了，她被张氏劝得，晕乎乎，就没那么立场坚定了。
青璃见李氏这般神色，有些心软，绷直的嘴角柔和下来，声音也软了许多：“娘，我现在很认真的告诉你，我不嫁人，至少在我同意之前，你不要替我做任何决定。”
李氏没有心机，单纯、听话、耳根子软，无法拒绝人，若是不说清楚，下次她可能真的卖了自己，毕竟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看来，嫁人才是正确的，她甚至可能觉得是做的一件很对的事。
果然青璃说完，李氏听明白了，有些着急，眼眶就是一红：“可你都十六了，马上十七岁，该嫁人了。”
青璃再次扳起脸：“娘，若是你不经我同意，将我许给谁，做了那些让我不高兴的承诺，那我就会在大婚当天，死在你面前。”
李氏瞬间白了脸，瞳孔骤缩，惊慌的看着她：“你不能！”
青璃道：“我能。”她笑：“就如同我刚刚跟小婶婶说的话，她若是想利用我嫁给知府家，给他们家谋福利，我会在他们获得好处之前，吹枕边风让他们全都不得好死！娘，我发誓，这些我都做得出来。”
李氏摇摇头，看着女儿冷静的目光，心脏跳动得飞快，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娘累了，娘先回房间休息。”
“我扶你。”青璃又温柔了，变脸之快越发让李氏害怕。
她被女儿送到床边，看着女儿出去关上房门，不由得冷的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眶含泪。
这样的青璃，太可怕了，可偏偏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她。
要不是她没用，要不是她摔了腿，如今女儿也不用变成这样，她还是原来那个乖巧的小棉袄。
青璃抿了口茶水，有些苦涩，她又倒了，给自己换成空间里的水，坐在堂屋休息。
招娣婶子就是在这时过来的。
她之前听着这边动静，到底不是一家人，不好插手，如今看着时间差不多，人都走了，这才过来询问一声：“青丫头，咋回事？”
青璃笑笑：“没什么事，就是有人来提亲，我拒绝了。”
招娣婶子皱眉，也没说她不该拒绝，只是轻声道：“虽然如今情况好转，但遇到合心意的，也别只拒绝，多相处看看也是可以的。”
“嗯，我知道。”青璃笑眯眯道。
招娣婶子就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漂漂亮亮的，让人心软，忽然听见一声抽泣，她顿了顿，说：“我去跟你娘说说话。”
“好。”青璃点头。
不用她送，招娣婶子熟门熟路的进去，热情的大嗓门就出现：“哎哟我的妹子，这是做什么呀？”
李氏小声说了一些话。
招娣婶子便道：“看你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我，晓雯还在外面当差我都没说什么……”
青璃听了一会儿，感觉自己休息够了，便进了叶青柏的房间，顺手关了门。
简陋的床板上，少年已经恢复正常，平躺在床上，目光发直看着头顶。
青璃拖了个椅子过来，坐过去：“好些了吗？”
叶青柏睫毛轻颤，转头看向她，却见少女目光清澈，神色平静温和，并没有自己想的愤怒难过，又转回来，继续看着头顶。
没有得到回答，青璃也不急，就在那等着。
直到两人都安安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时，叶青柏忽然开口：“你不生气不恨吗？”
“生什么气？恨什么？”青璃疑惑。
叶青柏抿唇，坐起身，靠在墙上，低声道：“生气自己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布，无法反抗。”
“恨这世道不公，有的人出生就是来掌控别人性命的，有的人注定被别人掌控。”
“比如你我，比如这世间大部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