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直公将三藏法师所做之诗句,说给杏仙听。杏仙满面春风,连声夸赞,说:“果然是世外清音,禅思妙论。妾身感佩圣僧之才思之敏捷,人品又出众,今日能与圣僧相见,实在是有幸之至。”三藏法师赶紧谦让,也不看她,半低着头,双掌合十口诵佛号,说:“阿弥陀佛,女施主过奖了。”
杏仙说:“妾身欣逢盛会,也有一首鄙俚之词,勉强奉上以和诸位佳句,或污清听,幸乞宽宥。”说罢,她吟道:“汉武海外曾留名,孔圣传经弟子听。佳医问诊不收金,百姓去疴植林丛。春来雨润红自娇,秋至风吹金色明。熟过微酸不称意,遂早落在夏至令。”她吟完了这首诗,坐在三藏法师身边,问道:“圣僧,妾身所吟,尚能一听否?”
她坐得离三藏法师非常近,脂粉香气传到法师鼻边,让他心中不由得半是不安,半是警惕。三藏法师有些坐立不安,执礼而言,说:“佳辞妙句,新人耳目,实在是难得。”那四个老叟也都纷纷称赞,说杏仙的诗句做得实在是好。十八公说道:“好一个雨润红自娇,果然是春意满怀抱,实在是别出心裁的句子,好诗,好诗呀。”
杏仙微微笑道:“惶恐,惶恐。如果圣僧不吝珠玉,可否再赐一首相和?使佳句不孤,好辞成双。”三藏法师只觉得她坐得越来越近,已有亲近之意了,也不敢回答,就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入定了一般。杏仙低声道:“今日月夜良宵,佳期实在难得。人生光景能有几何?花前月下怎可辜负?不趁着现在好时光,做个耍子,岂不是可惜了?”
三藏法师只当是没听见,仍是入定了一般,也不说话,也不看她。十八公说道:“杏仙有仰望之意,圣僧怎可无俯就之情?似这般情意,若是仍不肯怜她,也未免有些不知趣了。”其他三叟,也纷纷附和十八公的话。三藏法师见再不说话,恐怕是不行了,说不定就为他们所迫,更难脱身。他先是念了句佛号,然后站起身来,说道:“贫僧是个出家人,像这种儿女情长之事,怎么可随意而为?几位仙翁,女施主,恕贫僧不能苟同。”
孤直公看看三藏法师脸上作色,像是心里已经有些恼了,笑道:“圣僧品行端方,自然不能做这种苟且之事。这样罢,由我和凌空子做媒,十八子和拂云叟保亲,就趁着这良辰美景,圣僧与杏仙成了好事。这样就不违礼法,不逆人伦,可好?”杏仙听了,低头微笑,显然十分满意他的话。其他三叟也都说,这样好,应该这样办。
三藏法师慌忙从杏仙身边走开,厉声说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哪里的精怪,化成了人形,来污贫僧的修为,害我的性命。我本是个出家人,哪里可近得女色?这话再也不要提起了。快些送我回去,若是让我徒弟们找到这里来,你们个个都恐怕没了性命了。”三藏法师实在是怕这些说不清来历的精怪用强,坏了他的元阳,毁了他的修持。
四叟见三藏法师真恼了,面面相觑,都显得有些无奈。杏仙垂着头,脸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清泪,显得十分伤心。三藏法师不为所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这些妖怪们远远的。他正寻回去的路,不妨身后的赤发鬼卒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僧袍,叱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大唐僧人。我家小姐哪里配不上你?论容貌,论才情,论性情,都是百里挑一。她肯与你亲近,是你的造化。你反而推三阻四,若再这样不知好歹,我就将你拘在这里,永远离不了荆棘岭。别推脱,现在就成亲。”
三藏法师哪里肯从,挣开鬼卒,说道:“你们这些邪物,竟敢这样害人?”赤发鬼说道:“好和尚,果然是不知进退。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与我家小姐成亲,这非苟合之事,符合人伦之礼节;二是我将你拘在这里,让你和尚做不得,老婆娶不得,两下里都失策。你自已选一个来。”
三藏法师见这赤发鬼说得凶狠,言语又凶,脸上表情又吓人,看看四周,也不知道哪里有逃出去的路径。他不由得堕下泪来,心里想着,三个徒弟怎么还不来救他?杏仙见他落泪,拿着锦帕上前来,轻声柔语说:“圣僧莫怕,这本来是好事,我们都没有害人的意思。只是仰慕圣僧之德行品格杰出,又爱慕圣僧的才华相貌不凡,故而愿与圣僧结为连理,共享此间之乐。圣僧,莫再垂泪,就与我共去耍耍来。”
说罢,她伸出青葱玉指,牵着三藏法师的手就走。三藏法师将她手甩开,说道:“莫再惑我,送我离开这里,去和徒弟们相见,则实感恩德了。”赤发鬼又上来,说道:“圣僧,何必再推脱?”四叟也各自劝说,杏仙又拉着他的手不放。三藏法师和他们拉拉扯扯,挣扎着朝外走。
正在拉扯之时,忽然听到远处有声音传来:“师父,你在哪里?”听上去,像是悟空的声音。又有一个粗气的声音喊着:“师父,听见老猪的声音了没有?”这分明就是八戒了。三藏法师不由得大喜过望,高声叫道:“徒弟们,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四叟和杏仙并鬼卒,使女,听见悟空和八戒的声音,化成了阵清风就不见了。三藏法师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烟雾缭绕,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正四处察看,悟空和八戒与沙僧三个人,已经来到了身边。见到三藏法师安然无恙,悟空三个也都是十分欣喜。八戒上来,看见桌子上放着香茶,茯苓膏,闻着挺香,就想去吃。悟空拿起金箍棒,连石桌都扫翻了。茶也洒了,茯苓膏也沾上了土,吃不成了。悟空说:“呆子,别吃,说不定是妖怪迷惑人的法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