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正在言时,门外响起了人语声,院门开了,有两个少年人带着一个老妈妈,身后跟着几个小男女,赤着脚走了进来,想是方从田中回来。他几个进得院内,见有生人在,上前欲搭言,不想看到了八戒与悟空这两个怪模样,都愣住了不敢上前。八戒又将头摇了摇,大耳朵忽扇摆动,长鼻大嘴撅着向前,吓得几人怪叫一声“妖怪”,转身就逃。悟空在一旁指着几人笑个不住,三藏法师急言:“莫怕,这是我徒弟,不是妖怪。”他又埋怨八戒:“你本形容丑陋,偏又做出这副怪模样,吓得了他等,岂不是为为师招祸生灾,致生罪过。”八戒言:“师父你不知,我以前在高老庄时,时常吓得那庄上人不敢正眼看我,今跟着你取经,我还敛了许多。”悟空言:“跟着师父取经,就学得俊着些,莫做此怪样。”
三藏法师言:“悟空你也莫说此话,八戒他长成这般模样,你让他学着俊些,这又怎么学得来?”悟空言:“我非是让他变成个俊俏的模样,实是让他将耳朵收起来,将口鼻遮起来,则少吓些人。”八戒闻言,果将两个大招风耳贴在了脑后,又将鼻子和嘴用袖子遮了起来。
方才八戒将几个人吓走,院中老者起身追出,到了院外讲与他们,几人方知原来是唐朝取经的僧人并他的两个徒弟,并不是什么妖怪。几个又随着老者重进了院内,看看八戒将口鼻遮了起来,也不似方才那般吓人了。老者带着家人进内,与三藏法师师徒三个见了礼,老妈妈尚好,几个小男女看见他们两个,犹自害怕,不敢正眼相看。两个少年人已是不怕,并送上了茶给三个人吃。
三藏法师坐在院内,问老者:“敢问施主贵姓?”“姓王。”“好姓,家中有几口人?”“我与拙荆,并两个小儿,三个小孙。”“人丁兴旺,施主有福。敢问贵庚?”“已是六十有一了。”“花甲复重逢,善者自有寿。”三藏法师与老者攀谈,老者喜三藏法师言辞和悦,又本是个好佛者,待他极厚。
悟空上前问之:“你言西天取经实难,不若回转东天,这是何话?有何来历?”老者言:“西去重重险阻,不言其他,就离此三十里有个黄风山,那山上有个黄风大王,就是个难对付的妖怪。只是听小和尚你言,有着许多本领,想来也难不住你。”悟空言:“你莫看我小,便言我是个小和尚,若论起来,我比你大上几百岁。”老者只当悟空是在笑谈,也不在意。
正言谈间,老妈妈已将晚饭做好,着两个儿子并三几个小孙儿送了上来。老者请道:“三位长老请用斋饭。”三藏法师谢过,便念了个起斋经。他尚在念,八戒已拿着碗吃了起来。唿唿噜噜一碗便下了肚,看看三藏法师还在念经,八戒拿起碗又吃了一碗。三碗吃光,三藏法师方念完了经。悟空拿起了碗筷,指着八戒笑言:“你这呆子是饿死鬼脱生不成,师父还未吃,你已吃了三碗了。”八戒吃着第四碗,言:“你不知我肚中饥饿,说这等风凉话。”八戒吃着,一碗看看又将吃光。老王知八戒是个食肠宽大之人,吃几碗未必能够,便让老妈妈将饭食尽拿来,让他吃。“仓促无肴,只此粗饭,请长老吃了此碗再吃一碗。”
悟空与三藏法师各吃了两碗,便放下了碗筷,再不吃了。老王让两个,俱言:“彀了,已是饱了。”八戒仍是吃个不停,将锅内剩下饮食全吃了,足有十来碗,犹言只吃了个半饱。晚饭吃过,三藏法师与老王又谈了些佛经意理,喜得老王直称三藏法师是个得道高僧。晚间便在门楼下设了床铺,让三藏法师师徒三个在此歇息。
八戒吃得睡得,刚躺下便睡着了,呼呼直打呼,悟空将他推了推,声音方小了些。次日早起,老王又招待师徒三个吃了斋饭,三藏法师与悟空、八戒两个辞了老王,前往西天取经。行有二三十里,前方有座高山,十分险峻:山高岭又峻,崖陡壑又深。泉响水清清,花开颜色新。山高接青霄,壑深见幽冥。轻云出岩岫,怪石也嶙峋。崖陡看去惊人魂,洞深龙虎藏其身。滴水岩声响不住,化石成柱无数根。獐痴人至不知逃,鹿角丫叉林内奔。草里飞禽忽惊起,山中走兽有迹寻。红蟒盘曲身蜿蜒,白猿攀枝入林深。巴山猛虎将出洞,东海蛟龙欲噬人。狼虫虎豹时常见,趷趷蹬蹬惊人心。当倒洞当当倒洞,洞当当倒洞有寻。远看青岱山似玉,碧雾笼烟画里音。
三藏法师看得这个好山,指与悟空、八戒言:“这山真是个秀色难得。”悟空言:“师父莫只说它景色好,老王还说这山里人个黄风怪哩。”八戒也言:“若是有了妖怪,我便将他筑了去,显显我的手段。”悟空言:“呆子莫说大话,见了妖怪不可大意。”正说间,忽听得山中风起,林木尽摇晃。悟空言:“起风了。”三藏法师言:“这风不似寻常,徒弟们看,那山中林木晃得似将折了般,这风实像是个恶风。”悟空看去,只见这风:声飒树晃声势威,青霄落下碧云堆。过岭似吼声震虎,入林千竿若将摧。渔夫收缆系岸边,网收蓬落将家回。岸上柳摆千条枝,园中草低叶纷飞。林间猴子不食果,丛中麋鹿蜷其腿。翻江倒海起风沙,迷了众生无有谁。悟空看罢心暗惊,知有妖怪非善类。
“师父小心,这风确也非常,待我看看去,闻闻这风的味道。”悟空言毕,跳向前去。八戒言:“师兄你说得甚话,风的味道怎么闻?你不知避风如避箭,避色如避仇,这风还是避了去好。”说罢,八戒挑着担子就转向避风处去了。龙驹宝马驮着三藏法师跟着八戒,也自朝避风处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