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创业艰难百战多
黎明前的一刻最是黑暗。
而老匡，更似跌入了最黑暗的幽谷之中，懵懵懂懂不能自拔。
刚才的惊天一击，几乎把体内每一个细胞中的潜能都最大限度地压榨了出来，此刻的老匡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暴雨和泥泞中跋涉了七天七夜的旅人，在倒下前的最后一刻找到了一所炉火熊熊的小木屋，用尽最后一分气力爬进了一个装满热水的木桶。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活力，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手、脚、甚至眼皮，都像用精金打造的一样沉重，自己再也不能驱动它们分毫，只想就此昏昏沉沉地睡去。
可是偏偏心底最深处，似有一个不识趣的声音在疯狂地对着自己嘶吼：“起来，起来！不能睡去，不能睡去！”
老匡疲惫欲死，真想忽视那个扰人清梦的声音，抛开一切好好睡一觉。若不是另一个声音打搅了老匡，他还险些真的就这么做了。
“吼～～嗷！吼！！！”
如雷般的怒嚎仿佛远在天际，又好像近在咫尺。老匡脑中似乎有根弦“铮”的一声绷紧了。不对！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我……我在屠龙啊！
意识瞬间清晰起来，白龙的吼声也立刻变得震耳欲聋。老匡拼尽所有力气将如铅的眼皮睁开一线，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垃圾场中。
一个很豪华的垃圾场。
四处都是零落的金银器皿、闪烁着魔法光晕的武器和盔甲、熠熠生辉的珠宝玉器……大多数人就算做梦梦到这样一个垃圾场，也会哈哈地笑出声来。
不过老匡没有笑。他很想哭——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头失去理智的白龙，正在狂暴地将垃圾场的范围变得更大。
龙没有死！现在要死的是我！
快跑！快躲起来！一旦白龙恢复了理智，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老匡原本疲倦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但此时也不知道从哪儿又生出一股劲，迈步就跑。可是步没有迈出去，老匡忽然直挺挺地像根棒槌一样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似乎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老匡下意识地想要低头看，却发现自己的脖子根本不听使唤。好在眼珠还可以转动！借着身边珠宝幽暗的光芒，老匡很快在一副明光锃亮的盔甲上找到了自己的形象，这一看，老匡险些晕了过去。
这是我吗？两只前爪如蔓藤般盘旋在头顶、身体扭曲细长。浑身上下闪烁着森寒的金属光泽，看起来像一颗脱壳的穿甲弹头！偏偏在弹头下面又多出了一双忽闪忽闪的猫眼睛！这副样子可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难描！怎么会这样？噢！对了，自己居然还保持着刚才从天而降时的那个形态！可是……怎么变不回去了呢！
以前无论老匡将自己的身体扭曲或者压缩成什么形态——变成长爪猫也好。变成弹射史莱姆也好，都需要自己将意识和潜能集中在变形的部分上，正如想要一个弹簧变形，都必须持续对弹簧施加压力一样；而且这个“弹簧”的弹性系数还相当大。即便是短时间、小局部的变形也需要相当多的能量。对精神专注的要求也非常高，只要二者其中之一稍有松懈，弹簧就会自动恢复原状。因此在今日之前，如果不依靠外力作用，老匡的变形一直都近乎于瞬间行为，变形的范围也很小，可以说是“用哪儿变哪儿、用完即撤”。
今天彻底把自己变成一颗弹头形状从天而坠，晕过去再醒过来。其间变形范围之大、变形时间之长都是绝无仅有的，老匡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体内的潜能居然能支持自己做出这样的变形。不过问题好像也出自这里——如今的自己。如同一根被抻成了铁丝的弹簧，超过弹性限度后居然不能恢复原形了！
这可怎么办！要是以后都是这种鬼样子，还怎么去冒充神使？
很快老匡就苦笑着发现自己想得太长远了，哪里有什么以后，自己还能活几分钟都是问题！远处狂暴的白龙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正匍匐在那里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想必再过一会儿，恢复理智的白龙就要开始搜寻袭击他的真凶了吧！祈祷白龙把自己当成收藏品中的一颗炮弹？别开玩笑了！这年头哪儿有什么穿甲弹？就算白龙见过穿甲弹、又被自己刚才那一下打成了傻子，那也肯定会对一颗长眼睛的穿甲弹头产生浓厚兴趣的！
快快快！赶快恢复原形啊！只要恢复了原来的躯体，在这座垃圾山中还有和白龙周旋的机会！
可惜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老匡心中越着急，自己的身体就越僵硬，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僵直扭曲的肌肉始终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
白龙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双翅一震，在一片飞沙走石中摇摇晃晃地飞上了天空。老匡心中暗暗叫苦，白龙的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仅仅头部就和一辆主战坦克差不多大小，自己这枚穿甲弹虽然将其洞穿，却无法将其击毁。如果自己刚才撞上了白龙坚硬的颅骨，也许巨大冲击力造成的应力波可以导致脑震荡之类的伤势（当然，自己会不会被撞碎也很难说）；偏偏自己从龙目穿入、龙骨缝隙中穿出，白龙颅内的软组织不能阻止自己的前进，与之相应，自己也没有对白龙的头颅造成多大的冲击，绝大部分的动能都浪费在自己的最终停滞点——巨龙的右前爪上面了。看到白龙的飞行虽然摇摇摆摆、但却没有半身不遂的迹象，老匡明白，自己的这次偷袭并没有将白龙打成高位截瘫的残疾龙，唯一的战果就是让它变成了独眼龙。
独眼龙直冲天穹。然后开始在空中盘旋搜索暗算自己的卑鄙小人。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生物，白龙不认为有什么家伙敢于合身扑进自己的巢穴与自己肉搏，所以它第一时间判断偷袭自己的是弩箭一类的远程攻击武器；而作为智慧生物。白龙当然不会先去找射穿自己头颅的那根弩箭算帐，只有射出弩箭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可惜“射出弩箭”的家伙此时早已飞到山下去梳理羽毛去了，白龙又哪里找的到？盘旋数周，除了被糟蹋成一片狼藉的雪莲，白龙没有发现任何报复的对象。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英明神武至高无上的马斯沃尔大神，保佑这头大蜥蜴一怒之下冲下山去追杀那扁毛畜生吧！”
可怜的“弩箭”无助地插在龙巢中。提心吊胆地企盼着白龙循着那鬼鸟的气味，冲下山去和老拜伦大战三百回合。可惜老匡心中明白这是痴心妄想，行事周密的老拜伦能想到让冰隼给自己带一包除臭剂。又怎会忽略了自己的宠物？怎么办？怎么办？！如果白龙没有头脑发热冲进巨人村落去发泄怎么办？如果白龙决定先回到巢穴中养伤怎么办？如果白龙想从偷袭自己的弩箭上找到敌人的气味又怎么办？！
冷静，冷静！老匡一面注视着在天空中盘旋的白龙，一面强迫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白龙迟早要下来清扫巢穴，现在谁也帮不了自己。只有冷静地分析敌我力量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白龙有什么弱点？方才它失去了理智。那无疑是再次偷袭的最佳机会，可惜自己不能行动，已经把这宝贵的战机遗失了。平静下来的白龙还有什么弱点？它的一只眼睛受伤变成了独眼龙，可独眼龙毕竟不是瞎眼龙，没准一只眼还看得更清楚！
哎？不对！
前天看到白龙登场的时候，自己清晰地感受到了白龙那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威严；而现在自己眼中的白龙，虽然依旧气势逼人，可总觉得有点地方不太对劲？
啊！脑袋！脑袋！白龙一直在偏着脑袋飞翔！
精力一集中。老匡登时发现了白龙与往日的不同。再威严的大人物，如果睡觉落了枕。那他的气度也雍容不到哪儿去，对于凛然不可侵犯的白龙来说，也是这样。为什么白龙要偏着脑袋飞？是了！就是因为自己毁了它一只眼睛！
龙这种生物虽然在现实世界中没有，但作为《回到牧场》世界中的生物，它一样要遵循客观的规律。和其它在高空中飞行的肉食动物一样，龙的双眼是分列在头颅两侧的，这种生物构造让它们平时可以获得将近三百六十度的视野，无论是狩猎还是发现背后偷袭自己的敌人，都异常敏锐；但凡事都是有利有弊，双眼分列两侧也有它的缺点。
首先第一条就是双目重叠的视野范围很小，现在巨龙一目已眇，它的视野立刻下降了一半，必须依靠头颅的转动来补偿损失的视野。自然界是公允的，像猫头鹰那样双眼几乎并排在一起的鸟类，它的脖颈就异常灵活，以补偿相对狭窄的视野；而巨龙的脖颈虽谈不上僵硬，但在眇去一目的情况下，它搜索目标的速度无疑要比平时慢上数倍。
搜索速度减慢还不是白龙的致命缺陷，只是略微增大了自己逃生的机会的一颗砝码而已，真正让老匡感到定心的是白龙现在已经失去了双目重叠的视野。众所周知，只有在双目重叠的视野中，动物才能精确地判断目标的距离，猫头鹰的双眼几乎在一个平面上，是重叠视野最大的动物，对目标的距离拥有极佳的判断力，因此它的捕食成功率极高；与之相比，双眼和鹰隼一样分列两侧的兔子就是反面典型，它的重叠视野只有头部正中一片极狭窄的范围，因此在疾奔中若是左顾右盼就会判断不准距离一头撞到树上，守株能待兔却待不到猫头鹰就是这个道理。白龙现在失去了一只眼，双目重叠的视野根本就是零，而且它的飞行速度不知道要比狂奔的兔子快多少倍，自身的重量又大得惊人，如果自己勾引它以头跄地。嘿嘿……
老匡越想越美，最后禁不住笑出了声来。说来也奇怪，几分钟前他拼命想让身躯恢复原状。可是身体扭在一起就像一团乱七八糟的渔线越抽越紧；刚才集中精力去算计白龙的时候，僵直的身躯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柔软了许多；现在轻轻松松地一笑，如麻花般盘曲的身子居然一下子松了开来，弹头神使一下子恢复成了肥猫神使。
诡计算定再加上身躯复原，双喜临门的老匡精神大振，似乎还在高空中盘旋的巨龙已经成了他囊中之物。不过高兴了还没有一秒钟，周身极度的疲乏感觉便如潮涌来。刚才彗星撞地球的一击毕竟耗尽了自己全部的体力和潜能。紧张的时候既不会觉得累也不会觉得饿，现在精神一放松，老匡立刻从放了一年多的硬麻花变成煮了一个钟头的软面条。只觉得站也站不起来了。
能量！补给！自己的身体有着极强的消化吸收能力，只要有吃的，自己可以很快恢复体力！哪里有吃的？哪里有吃的？老匡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忽然凝滞不动了。
那……是什么？大啤酒瓶子？！哦！是树！是自己在龙巢上方观察地形时看到的那棵树！
盆地的中央。倒伏着半截大树。不过它的样子实在是和啤酒瓶子太像了——光秃秃的树干下粗上细，没有树冠、没有树枝，甚至连树叶也没有一片。这是什么鬼树？老匡虽然不像沃克那样博闻强记，但是事关大把的金币，《珍稀植物图鉴》上面的特级植物和一级植物他还是统统记了下来，却依然说不出这怪树的名字。
不过说不上名字并不意味着老匡不识货。首先，一棵种在巨龙家中的树绝对普通不了。在马斯沃尔大陆的恶劣环境下，实力再强大的生物也经常会身受重伤。所以出于生物的本能，只要是实力稍强的生物大多都会守护一两株灵药以备不时之需。其中最常见的就是龙血树，实力越高的生物守护的龙血树树龄越长，产出的龙血树汁液也愈加丰盛。白龙的居所温度太低，龙血树无法生长，但老匡可不认为天下拥有疗伤奇效的树只有龙血树一种。这种树生长在人迹难至的雪山之巅，学者的书上没有它的相关记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其次，在云层之上、雪山之巅，按理说是不应该有这么高大的植物的，植物生长需要阳光、空气和水分，这三样此处都十分缺乏。空气就不必多说了，高山上肯定缺氧。水分缺乏也是显而易见的——白龙住在一个澡盆形状的家里，却不怕睡觉的时候碰上下雨漂起来，就是因为此处在云层之上数百米，一年到头都碰不上一两次雨雪；而这种拔地而起的山峰上，也决不可能出现泉水。至于阳光就更不要提了，遗忘冰原地处极北，就算是夏天日照角度也斜得利害，这啤酒瓶子树（姑且这么叫吧）又生长在盆地底部，阳光都被遮住了，一年之中恐怕只有仲夏的正午才能照到一两个小时的阳光。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这树能长这么高，要说它不是天地间的奇物老匡绝不会相信。
这啤酒瓶子树明显是在刚才巨龙发狂的时候被折断的，横卧的树干和旁边矗立着的一截两米高的“树桩”并未完全断开，断裂的茬口上正源源不断地渗出亮晶晶的胶乳。那胶乳是啥东西？嘿嘿，肯定不是冰镇啤酒，白龙老大您接着在天上转悠，我先去享受享受！
主意打定，老匡开始借助各种杂物的掩护一点点往啤酒瓶子树那儿蹭。白龙虽然变成了独眼龙，老匡却依然不敢大意，这种在天上飞的家伙视力最是敏锐。自己现在站着都两腿打晃，如果饱餐前就被发现，那可真没活路了。
好在垃圾场中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垃圾，不少垃圾明显是从冰霜巨人那里缴获，还有一些应该是来自形体庞大的生物，从老匡的猫视角仰望过去，好多东西他都分辨不出是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个头够大就行，老匡一会儿在和悬浮车差不多个头的斧子下面匍匐前进，一会儿又钻进一栋平房那么大的未知生物的颅骨内躲藏，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路程他足足走了三分钟时间。当老匡最终藏在一只硕大无朋的靴子下面的时候，距离那棵啤酒瓶子树也只有五米的距离了。
这棵树和这只靴子（老匡原以为那是一块靴子状的岩石）都是老匡在龙巢上方观察地形时就看到了的，可是从龙巢上方看二者似乎距离很近，下来才发现两者之间还有将近五米的距离，偏偏这五米的距离内没有任何掩蔽物，这让老匡感到了无比的郁闷。虽然现在天色漆黑，白龙又在一百多米的高空上翱翔，可老匡自己也筋疲力尽，他可没把握自己晃晃悠悠跑过这几米路的过程中不被白龙发现。仰望着天空中圈子越兜越大的白龙，老匡心中一个劲祈祷它复仇心切赶快去山腰转悠转悠，可千万别心血来潮下来和自己抢冰镇啤酒。
也许是苦尽甘来，也许是战神听到了老匡这伪神使的祈祷，在天上转悠了好半天没找到凶手的白龙真的双翼一振离开了盆地上空！老匡大喜过望，猛地从靴子下面跑出去直奔啤酒瓶子树。树桩断茬有两米高，这点高度平日对老匡来说一猫腰就能上去，可是现在老匡却跳不动了，好在肥猫虽肥，爬树还是会的。老匡一面气喘吁吁地往上爬，一面大口舔食沿着树干流下来的胶乳。
胶乳粘乎乎的，味道清香微苦，说实话倒真的和雪莲有点像，每吞下去一口，老匡就觉得自己的气力恢复了一分。
看来这冰镇啤酒真的是疗伤良药啊！老匡心中大喜，本来发软的四条腿也有了力气，他不再满足顺着树干流下的点点滴滴，手足并用几下就爬到了断茬口。白龙折断这棵啤酒瓶子树已经有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了，大量的胶乳正从直径将近三米的断面涌出，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果冻状的半胶质。
嘿嘿！我把它吃光，让你这独眼龙无药可救眼睛发炎变成睁眼瞎！志得意满的老匡张开大嘴啃了俩口，发觉自己进餐的速度太慢，要是一会儿白龙回来可要麻烦！一不做二不休，老匡干脆跳起来一头扎进胶乳果冻之中，反正他的身体就像单细胞动物，每一寸肌体都有消化食物的能力，用整个身体进餐，无疑比光用嘴巴进餐要快得多。
一跳进果冻之中老匡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果冻内部并没有凝结，而且胶乳的粘性要比外部大得多，简直可以和松脂相比了，老匡感觉自己就像被凝入琥珀中的标本，一时间举手抬足都觉得异常吃力。nnd！莫非这啤酒瓶子树还会反过来吃我不成？哼哼，老子当年一天可是吃下了六吨食物，还怕你这怪树？只要白龙三分钟不回来，我就能啃完这些果冻，要是白龙耽搁个二十分钟，嘿嘿，我就连这树干也给你啃掉！
就在老匡狂啃胶乳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树髓中心溢出来的胶乳忽然缩了一些回去，下一刻，一股强劲的气流带着星星点点的胶乳宛如火车汽笛般猛地从树髓中喷了出来，直冲高空！
“嘶昂！嘶昂！”巨大的声音震得老匡头晕眼花！这鬼树居然——会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