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点亮的狭小房间里空酒桶横陈,缺张少对的几副扑克落在地上无人打扫,和吃剩一半的餐盘被随意摞在一起。剩饭的馊味,男人的臭脚丫味和挥发的酒精在空气中混合,因为这个位于地下的空间没有窗户的同时又远离通风管,说不出的呛人。
房间中央四人位的牌桌上,四个猎人装束的参赌者对此倒是早已习以为常,全神贯注盯着对手牌背,防止他人出千的同时寻找换牌时机,同时还得小心身旁的混子把自己押在酒杯下的墨磅趁机摸走。
桌旁的大座钟摆锤摇晃发出吱纽声,时间一分一秒往十二点靠近。四个人同时心虚地咽了口唾沫,生了一副獐子脸的猎人打算用闲聊度过这段紧张的时间。
“老八跑回来说他被剩下的两个女学生袭击了,虽然说他没点亮轮火战斗力是渣,但居然连身娇体柔缺乏经验的女学生都放不倒,也怪丢人的。”
“可不是么?”一旁的猎人抠抠脚趾,挖下趾缝里的黑泥下意识凑上前闻了闻,呛了两声后弹出捏成球的泥垢,说道,“这些个小鬼以为在荒野里见到同类就安全了,想来是他们猎术老师没教过他们荒野中最危险的生物是陌生人类,被卖了还得帮着数钱。不过还真别说,如果能把思想单纯挺能打的小女生弄到手,玩起来说不定还另有一番滋味。”
第三个猎人正包着卷烟,“老八就是你这么想的咯,联合其他几个闲得蛋疼的鸟货在门口设伏,打算瞒着大人生擒那两个小女生,玩完之后悄悄处理掉,也就不怕大人责怪浪费实验素材。一口气抓三十多个小鬼,想来也是够大人用一段时间了。”
往卷烟中添入结晶状颗粒,猎人点上香烟后美美嘬了一口,脸上透出超脱物外的笑容,“真知还真是带劲,现在一根烟比以前五根还爽,夜火子爵把此等好东西量产上市,他可真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人呵。”
第四个猎人抬起酒杯往嘴里灌酒,满脸酡红地嗤笑道,“你把钱都给用来买这破玩意儿了,你要把什么邮回家?要知道你老娘还在缝袜子帮你还赌债,你儿子上周送报纸路上被马车轧了腿,现在还等钱救急,你这么花钱良心不会痛吗?”
“那是他们自己没用,关我屁事。被你富养的女儿在学堂读书,结果被你始乱终弃的情妇大着肚子把你女儿堵在教室里的事咋不说了?”抽烟猎人打了个嗝,道,“更何况在座诸位和我一般坐在这里当看守,良心这种鬼东西怕不是早就喂了狗吧?”
房间陷入冰冷的沉静,獐子头连忙出来打圆场,“算了,别再扯这个话题了,再聊估计要打起来。”
他掏出手帕擦了下冷汗,看向大座钟,声音颤抖道,“只希望他们抓住那两个女生以后玩得口味稍微轻一些,要是再弄出一个怪物来,我们……”
Duang,duang,duang……
分针与时针在十二点交会,座钟准点报时的声响如加了特技一般直击四人内心深处,抠脚的猎人蹲在房间角落全身颤抖,獐子头双手合十祈祷能平安度过这个夜晚,抽烟的猎人发觉吸烟已经起不到镇静作用,便直接往嘴里灌入真知粉末,而喝酒的猎人心道运气不错,把袜子里藏好的备牌和手里的牌全部替换,心道赚上这笔可以给女儿买一个上等的皮包了。
十二声报时结束,狭小房间中回归死一般的安静。躲在角落的猎人抬起头,不确定道,“她走了吗?”
“把房间里的废品全部处理完,怨气消磨干净后便是走了。”獐子头面对桌子对面被铁索与炼金铭文封锁的房间仍是不敢睁开眼睛,嘴里反复念叨,“快走吧,快走吧……”
“现在这么狼狈,还不是你们当初想玩一波大的!”喝酒的猎人猛地将酒杯砸在桌子上,“让大人生气处罚我们,安置在这要命的位置不说,居然还制造出这么恐怖的邪物来!她的怨气就算是四万个我们搭进去也抹消不干净!”
“你他喵还好意思说?!”吃了大量真知的猎人满脸病态的紫红,作势要去掐对方的脖子,“把她未婚夫捆在旁边观看全程,而且在她未婚夫趁乱逃出去的时候想出歪主意进行泄愤,刨开一个孕妇的肚子看看胎儿长什么样子,你,你……你真他喵是个人渣!!”
蹲在墙角的猎人连忙拉开两人,劝解道,“过去的就别多说了,还好那个孬种男人被村长老大追逐过程中神经失常以为是被魔兽袭击,在驿站借马时和驻扎猎人没说实话,进城去求援也被贵族先生悄悄解决掉了,不然我们现在哪里是担惊受怕,大概也是当了大人的实验样品了罢?”
说到这里,四个人齐齐擦着冷汗。
确认时间到达,需要进被炼金铭纹封印的房间收拾残局,獐子头起身道,“好了,该进去收尸了。”
另外三人喉结耸动,互相点点头,各自拿出一把钥匙往合金门靠近,齐喊“一,二,三,开!”后同时扭动钥匙,取下刻有炼金铭纹的大挂锁。
缓缓拉开同样满是铭纹的锡铅合金门,位于门框边的獐子头听到房间中一声左轮枪响,变色道,“不好!不要开门!”
他的话语慢了一步,身形娇小的少女牵着另外一少女从黑暗中跑出,谢依很轻松地穿过门缝,拉着宋洛一齐过来时却被卡了一下。
谢依忍不住扭头对宋洛道,“四十多公斤的宋家妹子,你该减肥了。”
宋洛垂下头看了看胸脯,不知道这肥该怎么去减。
两人从房间中走出,和四个呆滞的猎人相对,谢依抱拳道,“多谢四位壮士搭救之恩,小女子将来必有报答,现在还请四位壮士拖住里面的怪物,小女子这就去请专业人士出马。”
话毕,谢依拉着宋洛往房间外的走廊逃跑,只留下一路“溜了溜了溜了……”的念叨声。
嘴里叼着卷烟的猎人讷讷问道,“她,她们是怎么进去的?”
“不好!”獐子头方才听到房间里传出一声左轮枪响,不管这少女是怎么进去的,但獐子头可以保证那少女绝对开了枪。而普通子弹伤不到那邪物,这发射空的流弹却能伤到封印邪物的炼金铭纹。
“赶快合上门,那邪物要出来了!”獐子头发言,和另外三人合力,用力往回推门,却感觉门缝却始终有东西卡住,无法闭合。
厚而密的黑色丝线从门后的房间中挤出,卡住门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些看上去给人反胃感的东西。
——头发。
距离门缝最近的獐子头嗓子一噎,下意识想往后退去,抬腿间却感觉脚上有东西牵绊,重心不稳后仰摔倒。
宛如存在生命般流动的头发并不打算放过他,将他的腿部完全缠牢后继续往猎人的腹部进发。
獐子头色变,掏出肩上别着的匕首试图割裂这些细线,刀锋过处没有寸功,猎人感觉削划的像是坚硬的钢丝,几番切割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弄断。
獐子头咬紧牙根,对三个茫然无措的队友吼道,“把斧子拿来砍了我的腿!不然就来不及了!”
叼着烟的猎人会意,举起座钟旁放置的斧子扭头便往獐子头的大腿根部瞄准。然而头发似乎发觉了獐子头的自救行为,猛力一拉将獐子头拉进被封印的房间之中。
双手牢牢抓住门框不让头发将自己往里拖去,卡在两个房间之间的獐子头为了性命进行最后拼搏,对同伴大吼道,“快去找猫派猎人!对付邪物只有他们才最好使!”
三人点点头,脚步后挪准备退出房间,心里想的却都是去他喵的猫派吧,老子现在只想跑路。
还没等三人退出看守室,只听一声惨叫,獐子头似乎自己摆脱了纠缠,双臂架地不断往外爬动。
醉酒猎人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搀扶脱困的同伴,“我就说你命不该绝,没想到你被女鬼缠上居然都能活下来。”
入手处一片温暖的湿润感,醉酒猎人笑了一声,心道自己这同伴平时吹牛吹上天,结果遇上邪物也得尿裤子。双手一抬,醉酒猎人略显惊疑的噫了一声,獐子头心宽体胖,今天抱起来怎么会轻了一半……
“啊,啊……啊!”身后两个同伴发出尖叫,醉酒猎人下意识去捂耳朵,却发现自己手掌上沾着的液体散发的不是尿骚味,而是血腥味。再垂下头查看,自己扶着的獐子头猎人……
只剩下被头发勒断,不断滴血的上半截身躯。
“啊!”醉酒猎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下意识把獐子头的半截身体往地上一丢便跟着另外两人往外逃跑。只剩半口气的獐子头发出咕哝声祈求救援,得来的回应只有身后黑色长发的蠕动声。
獐子头的半截身躯被长发拖入被封印的房间,哐的关门声中,合金门彻底关闭。
……
四人方才打牌的房间中,座钟、扑克以及一切的一切,开始缓慢生长出黑色的头发,不断往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