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及并不是第一次见李宥丞,可每一次都觉眼前人很陌生。
他刚刚给心理医生打过电话,也想着好好的同李宥丞聊聊,可人到了面前,却又不知如何说了。
手机乓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经过桌角的撞击,裂开一条缝,李贺及低头看到那条缝,心里猛然一疼。
他忽然想起了几前年年末,街尾遇见的那个一身伤的混混,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怨恨和恼怒,让久经残酷商场的他不寒而栗。
他记得那天他回家后,头一次做了恶梦,梦里看见李宥丞踩着他爹的落魄来找他报复了。
梦醒时分,他仍旧觉得不安,叫滕声张盯着那匹孤狼。
谁知,那匹孤狼成了滕声张谋取财力的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
李贺及一把年纪了,除了怕,更多的是悔。
可惜他后悔的,好像已经无法弥补了。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看着李宥丞脸上的厌恶,嘴巴动了动说:“滕叔手里有份文件。”
李宥丞睨他一眼没说话。
李贺及见此拿拐杖狠狠的往地上敲了几下,面色不愉,鼻孔动了动,他深吐一口气,又说:“你朋友去找滕声张了。”
李宥丞这会有了反应,他眼皮子一抬,盯着李贺及那张脸问:“谁?”
李贺及也看他,嘴唇翕动却没说是谁。
两人沉默的僵持着。
最后是李贺及忍不住打破了这份沉默,他拄着拐杖站在李宥丞,无奈道:“是爷爷错了。”
这话说的莫名所以,但李宥丞却是听懂了,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表情漠然道:“爷爷怎么会错呢?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啊。”
“我……”李贺及握拐杖的手突然紧了些,还想解释些什么,但李宥丞没给他机会。
李宥丞眉眼冷漠极,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面,像是积攒了许多的怨气在这一刻突地爆发了。
他看着李贺及那张越来越扭曲的脸说:“你年轻时为了养家糊口抛妻弃子,你为了财色两得构陷前妻,你为了打垮儿子防备孙子,你有今天都是你活该!”
“啪——”
李贺及气的面目全非,打人的手指抽搐着,他指着李宥丞颤抖着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李风年能有今天哪个不是我给的?”
李宥丞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
李贺及眼神晃动,身子也佝偻了些,样子看着萎靡,坐在沙发上盯着李宥丞那张与他父亲像极了的脸,一阵失神。
“那滕声张你防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李宥丞说,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擦着手机屏幕上的裂纹。
李宥丞望着客厅窗外的一片黑色,突然的觉得有些冷。
他没什么情绪的回道:“我是他教出来的孩子。”
“是了是了……你是他教出来的孩子,”李贺及捂着脸,是悲是喜全看不出,只是话语里隐隐透着悔意。
李宥丞看了李贺及一眼,又迅速的收回视线,他说:“我回去了。”
“我会叫人把你母亲送回去。”
李宥丞脚步一顿,“把你派在西街的人撤了。”
“好。”
李贺及盯着李宥丞的脑袋,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嘴巴抖了抖,眼睑里有着些微的泪光,他抿着嘴,默默的把手收了回来,由着人走了。
李宥丞一走,别墅里就只剩下李贺及。
李贺及瘫坐在沙发上,盯着偌大的别墅叹气。
叹气声很轻,轻到像是不曾有过。
夜里寂静,李宥丞站在别墅门口从兜里拿出一包烟,刚要点上时费佐就在他脑中不停的翻白眼。
李宥丞啧了一声,把烟又放回兜里,借着电量不足的手机屏幕光在别墅区晃悠。
晃悠了好久,他才找到出别墅区的路。
出别墅区的路口有几盏路灯,灯色昏黄闪烁,李宥丞的影子在这昏黄的路灯下拉长延伸去向黑色。
李宥丞左手下意识的摸着口袋里的烟盒子,盯着路灯下的黑影沉默半晌后,嘴里骂了几句脏话。
“叮……”
电话响了。
李宥丞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呼吸有些凝滞,他愣了愣,手指向右一划——接听。
他仍旧看着脚下的影子,眼神晃动继而无神,叹了口气,他问:“在哪?”
对面没说话,只能隐隐听见闷哼和求饶声。
李宥丞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他又说:“告诉陈小乐,哥这就来。”
那头终于有了反应,叫来了陈小乐。
陈小乐接着电话就是哭,除了哭别的话是一句也没说。
李宥丞听他哭了一会,安慰道:“别怕,他们是想对付我,跟你没关系。”
陈小乐一听这话直接扯开嗓子哭,噪的对头直接挂了电话逮着人一通打。
对头刚挂完电话,李宥丞的手机就因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
李宥丞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真巧。”
他抬头看着对面那人问:“滕叔是来送我回家的吗?”
滕声张笑的满脸都是褶子,他打开车门说:“既然你想我送你回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