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嘴唇动了动,眼中有一亮晶晶的东西闪了闪,良久,她颤声道:“沈豫鲲,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回娴妃娘娘的话,托皇上的鸿福,一切安好,勿念。”爹后退了一步,恭敬请安。
“十年了,”她喃喃低语,“时间过的真快,一晃都已经十年了。”她走上前一步,见我一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她才意识到还有我的存在。“她是?”未等爹回答,她恍然大悟:“雅儿?”
我点点头,她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笑容,“连雅儿都这么大了,”她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当年你尚在襁褓中时,我还抱过你呢。”
“那时你才这么点大,”她双手比划着,沉浸在对往事的无比怀念中,“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嫩的皮肤,从不哭闹,逢人便笑,一点都不怕生,可爱极了。”
我不好意思的逸出一丝轻笑,顺势抓了下自己的辫子。
娴妃再次看向爹的时候,似乎又释然了几分,笑容中多了几许淡然。我不懂爹和娴妃娘娘之间微妙的关系,但想来十多年未见面,再多的思念也是成空。再相聚时物是人非,她贵为皇妃,而爹一介布衣,两人再无交集。
“沈豫鲲,你和雅儿是来看晴岚的吧,我们改日再叙旧,”娴妃已恢复了初时的从容,她毕竟是雍容华贵的娴妃娘娘,失态也仅是那么一瞬间。
微微欠身后,我们背向而驰,走了好远后仍能听到身后幽幽的叹息声。
“爹,你和娴妃娘娘相识很久了吗?”好奇心作祟,忍不住问道:“她对你……”
“雅儿,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乱说话吗?”爹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呵斥道。
“是,”我低头认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交辉园内虽有人守候,但我们一路长驱直入并无人阻拦,想来是都已经关照过。
才跨进前厅,我就听到一个轻扬的笑声,声音虽悦耳,却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潇湘眉梢带笑,风采依旧,我们进屋的时候她正偏着头在写药方,听见脚步声微一抬首,唇边笑意稍敛,“沈姑娘,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我也不甘示弱的回道:“怎么,潇湘姑娘很怕见到我吗?”
“怕?”她冷笑道:“我潇湘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更何况是你。”
我耸了耸肩膀,刚要反驳回去,爹上前打了个圆场,“这位就是名医叶天士的高徒潇湘姑娘吗?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好说好说,”潇湘大大方方的还礼,“沈伯伯你真会说话,想来卓雅姑娘的伶牙俐齿也是传承与您吧?”
爹只能以轻笑回应,好在有机灵的宫女立刻领了我们进内室,我回头朝潇湘扮了个鬼脸,她眉梢挑出一丝淡淡的嘲笑。
晴岚的脸色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但看起来还不坏,精神也不错。他正由宫女伺候着吃药,见我和爹爹进门,笑意渐浓。
“豫鲲,雅儿,你们来了。”他转向端药的宫女,“喜儿,快去上茶。”
“晴岚,身体好些了?”爹关切的问道。
“是啊,豫鲲哥,晴岚已经好很多了。”承欢从另一头稳稳的走来,放下手中的托盘,“这几天能下床走动了。”承欢看起来清瘦不少,眼窝有一圈淡淡的黑影,明显的睡眠不足。
我拍手笑道:“那晴岚哥哥可以经常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我想,会恢复的更快。”
“你不懂医术就别瞎出主意,张公子体弱,怎能长时间暴露于大太阳底下,这样反对病情无益。”潇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开口就责备了我一通。
我涨红了脸,张了几次嘴,嘟囔几声,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承欢见情形不对,笑着拉开了我们,“雅儿也是一番好意。”她拍拍我的肩头,我点点头。
“晴岚的身体大有起色,潇湘姑娘居功至首,”爹长笑一声,“我对尊师的人品和医术神往已久,有机会真想去江南一睹他的风采。”
“家师为人好客,谦逊,他也定会乐意结交沈老伯您的。”潇湘谦卑有礼貌的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她每次带刺的反应也仅仅是针对我。
“豫鲲哥,你也是功不可没,多亏有你指点,才得以请来潇湘姑娘。”承欢感激的瞅着爹,笑容满面。
爹连连摆手,“要不是潇湘姑娘医术卓绝,我出再多的主意也是枉然。”
晴岚在和我们说了会话后面露疲态,潇湘轻声道:“张公子大病初愈不宜劳累,还需要多加休养,我看我们还是去外屋说话的好。”
宫女喜儿留下继续照顾晴岚,潇湘忙着替他诊脉,我与爹爹随着承欢去了前厅。晴岚的身体日渐好转,承欢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承欢递了杯茶送到爹的手中,他忙伸手去接,他们四目交接,相对无言,我黯然,也不知爹年轻时候欠下了多少风流债,先是承欢,再有娴妃,如今她们皆有归宿,独留爹孤身一人,与我相依为命。
多年后他们的再相见,没有重逢的喜悦,始终实笼罩在沉重的阴影下,第一次是因为承欢难产的事,第二次又是为了给晴岚找大夫,像这样两人平静的对面而坐,实属难得。
“豫鲲哥,你用茶,”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承欢的声音平平响起。
才发现茶盅仍握在承欢的手中,而爹的手高悬在半空,他低首接过,强自镇定的轻啜一口,故作轻松道:“皇上一会也要来吧?”
“若无意外,每天这个时候也该到了。”话音才落,就见晌午时接我们入园的桂圆公公快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