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去?”周悠儿把左脸上不听话的一缕长发用手捋到耳后,嘴里依然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目送着王闪闪离开的背影。
闪闪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五年时间,他上了那山一次又一次,周悠儿不懂,一次次的上山下山,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懂,却也从没有主动问过,看着闪闪走远,她一把扯下肩头的抹布,甩了一甩,回身走进‘悠然’。
她知道今天晚饭之前,闪闪一定会准时站在悠然的门口,比一日三餐的时间都准,每次都是这样,毫无例外!
“小二,上杯酒!”
周悠儿听闻这声音,白眼一翻,没好气得道:“自己倒!”说罢手臂一挥,把手中的抹布甩了出去,分毫不差的把周仁潼那张老脸给盖的严严实实。
周仁潼鼻子动了动,嗅到了味道不太对,连忙的扯下脸上的不明物体,放在眼前看了看,眉头紧皱,连连呸了好几口:“死娃子,这脏抹布就往我脸上扔?!”
悠儿没有再理他,直径的走进柜台,弯腰取出一个小巧的透明杯子,她手指敲打着桌面想了一会儿,转过身走到酒柜的前面,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酒柜的一排中轻轻划过,手指拂过酒瓶,如清风吹过挂在窗口的风铃般,发出‘叮叮铃铃’的清脆声响,声音不大,但也算是在一片安静的小酒馆内掀起了轻微的‘涟漪’。
一排过去,她换了一排,如出一辙的,手指再次在酒瓶上滑动,眼睛一定,她滑动的手指停止了,非常利落的把那瓶酒抽了出来,往桌上的空杯子里倒了些许,盖上盖子,又把酒塞回了原处,反复几次,直到她抽出了四瓶之后,才停止了这样的举动。
第四次的酒,周悠儿只是小心翼翼的点了一滴,赶紧收了回去,生怕加多!
端起酒杯在手上轻轻荡了荡,原本混乱不堪的液体,在杯中摇曳几下,竟是混合成一种极为漂亮的半透明蓝色液体,又是取出两个眼睛般大小的水果,卡在杯沿之上。
端着调好的蓝酒,送到了客人的面前:“您的‘天海’!”
客人轻吮一口,细细品尝:“悠儿调酒的能力真是极强的,每一次喝的味道都有不同!”
悠儿笑着没有回应,一旁的周仁潼却是撇了撇嘴暗自嘀咕:“能一样才有鬼了,这丫头每次调酒都是随心所欲,每次调的基酒都是不同,味道能一样吗?”
圣山是被层层浓雾包裹其内的,这雾极其浓郁,甚至浓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圣山与分界山虽然是同一座山,但是这里的雾却比在仙界登山进去的雾浓郁的多。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依稀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中快速的移动,突然,那鬼魅的身影毫无征兆的立定在那,与此同时他的周身温度急速上升,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成了火红色,伴随着一阵热浪袭来,一条火龙呼啸出世,火龙气宇轩昂的朝着一个方向轰击而去,那强大的威力甚至将四周的浓雾都冲的散开,而隐藏在浓雾中的闪闪此刻也露出了真身。
他满头大汗地一屁股原地坐下,头仰向天空,两只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喘了一会儿,等呼吸差不多恢复了正常,他拿开双手,索性呈一大字型躺在了地上,闪闪抬起一只手盯着看,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术法是怎么施展出来的,按照常理来说,修士施展术法,需要运用自己体内的灵气来催生术法的运行。
就像把施展术法之人比作一口装满水的井,每施展一次术法,就要从井中提取一部分水用来运行,若是连续不断的施展术法,就可能会把井中的水榨干,导致灵力不足无法施法,这时候就需要借助外物来补充自己体内的灵力。
俗称‘补灵’。
但是闪闪的情况却是很特殊,按照之前的比喻的话,那王闪闪就是一口干枯没有一滴水的井,但是他却能源源不断的从这枯井中提水出来,这本就是说不通的。
但很不可理喻的是,这说不通的事就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王闪闪身上,甚至他几乎不存在灵力干枯无法施法的情况,或者说他从头到尾就一直是干枯的,这也就让闪闪省了补灵这一步骤。
也可以说是补不了灵,他的丹田无法引入外界灵气。
王闪闪曾经猜测过,或者自己没有灵力却能施法的原因是他以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手法引用了外界的无限灵力来催生术法的形成?
但是,来到凡界后,让他这种猜测不攻自破了。
在这个几乎没有灵力的凡界,自己施展术法却依然如鱼得水,甚至在这段时间,自己的火龙诀已经修到小圆满的境界,简直是太不可理喻!
躺在地上闪闪,无所事事,也是因为无所事事,开始了胡思乱想,他把自己体质之谜抛到了一边,又将怀中那‘无情’拿了出来,凡界的这几年,闪闪一直把‘无情’贴身携带。
刚到凡界没多久的时候因为这个事周悠儿嘲笑了他很多次,说他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还天天随身带着一个木偶玩具,并且还是个没有脸的丑陋玩具!
闪闪每次都是一笑了之,他不反驳也不在意,依然是时时刻刻的随身携带着它。
或许是因为闪闪的反应太过无趣,周悠儿也懒得在这上面嘲笑他,有一年她用少有的正经态度问了闪闪,她问:“这玩偶是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王闪闪本来想脱口而出的答案卡在了嘴边,他愣住了。
对啊,‘无情’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自己这么重视它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为在落入凡界前它异常的表现吗?是因为自己想知道看到的那三个场景意味着什么吗?还是因为...因为这是自己身上唯一从仙界带来的东西?
其实他很明白,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无情’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被自己认为是唯一一个有希望带他回到仙界的东西,是一把能带自己回家的‘钥匙’。
这是他握在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根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救命的稻草!
时不时的登上圣山,仍然一直坚持修炼着在凡界几乎没什么用的术法,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还想回家!
他不甘接受这最差的结果!
他还想再见到自己的父母!
闪闪说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他也会想家,也会想自己的父母,从第一次检测自己灵根后,他就一直背负着若大的压力,每天都在烦恼自己这特殊的体质,甚至一个普通的入门试炼,在他身上就变成了生活在哪个世界的选择!
他瘦弱的躯体背负了太多超出他承受能力的压力!
周悠儿慌了,她看着走神的王闪闪,看着闪闪眼角流下的两行无色液体,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一贯大大咧咧的她,如今却是手足无措。
悠儿慌到急了,手足无措的她一巴掌甩了过去,吼道:“十几岁的大男人,哭什么哭啊!”
闪闪懵了,周悠儿也懵了。
闪闪懵一是因为自己突然被人甩了一巴掌,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而周悠儿懵是因为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手足无措之后的表现居然是甩了对方一个耳光!
两人面面相觑的愣了一会儿,又异口同声的对对方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躺在地上,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如今的他已经十九岁了,现在回想起十五岁那年的自己居然当着周悠儿的面哭了出来还真是可笑。
收起‘无情’,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他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松了松筋骨,闪闪感觉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本金灿灿的书籍,书皮上写着大大的‘雷刃’两个字!
赫然正是当日在缘紫湖大集市上他以十五块灵石买下的那本‘堪比《引雷决》’的术法,他叹了一口气,把书又收了起来,微闭双目,脑海中一下涌入了此术的口诀与施展方法,与火龙诀这种常见的低阶术法不同,《雷刃》属于稀有的雷系术法,不管威力如何,却也不是那种人手一本的《火球术》这类的,这种术法的教导是一次性的,在他当年第一遍看时,书上的痕迹就自动映入了他的脑海里,而书中内容,自行消失。
他闭着眼睛沉浸在脑海中的一个蓝色小人一个个动作上面。
眼睛紧闭,他的手上却没闲着,跟着脑海中的小人,每个动作,一个不拉的,他全部照搬。到了最后一步,小人单手一挥,一道蓝色电弧,仿佛刀刃,刺向前方。
闪闪也同样单手一挥,一阵微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睁眼,无奈的笑了两声,自己当初下的赌注,如今看来,是输的血本无归!
当时自己第一次修炼这《雷刃》时,就很是忐忑,生怕无法修炼这雷系术法,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失败告终,但是闪闪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当年《凝气决》不断失败就能坚持一直尝试,如今这《雷刃》,他也同样可以不断尝试,只不过几年下来却一直没有丝毫成功的迹象。
闪闪暗道,果然变异灵根还是不一样的。
看了看周围,因为浓雾的原因,他甚至连时间都分不太清,不过想来也差不多黄昏了,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了,不然又免不了周仁潼的一顿唠叨。
回想起周老的唠叨,闪闪不禁打了个寒颤,瞬间踏出了云梯冲向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