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嘉和额驸富察皓帧是不在一块儿领宴的,两个人坐在两个席面上。富察皓帧是额驸,就同皇子们一席,和嘉就同乾隆,洛宁,近来得宠的庆妃,忻嫔,还有她异母姐姐固伦和敬公主,还有两个未成年的阿哥永w,永d都在首席上,因今儿是令嫔是十四阿哥满月,所以令嫔也在一个席面上,至于其他妃嫔,都分坐在令一席上,位份再低点的常在,答应都没让出席,就是这样,也满满当当坐了三桌。
乾隆因和嘉是新婚,觉得分隔他们夫妻不大近人情,就向嘉笑道:“可惜布腾巴勒珠尔不在京内,不然他和富察皓帧倒好一块坐席上。”布腾巴勒珠尔说的是蒙古科尔沁辅国公布腾巴勒珠尔,固伦和敬公主的额驸,乾隆素来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的。
和嘉却是求之不得,她厌恶富察皓帧,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只是一眼看过去,那个富察皓帧在自己那些哥哥弟弟中间还摆个清高不流俗的样子出来,和嘉看着格外有气,只是看见自己额娘纯贵妃也在一个席面上,不好露出痕迹,只是怕她生气,对病体不利,也就勉强笑着同纯妃说话。
偏那个令嫔一直给禁足,只听说大婚前和嘉的额驸富察皓帧上了请辞试婚格格的折子,以为自己力主推富察皓帧那是给和嘉找了一个好额附,又看和嘉不时看向富察皓帧,只以为他们伉俪情深,故意就要卖人情,笑道:“纯妃姐姐,前些日子,我一直养病,只听底下宫女说,和嘉的额驸上了请辞试婚格格的折子,远的我不敢说,这乾隆朝可是头一回啊,可见我们和嘉这个额驸品性纯良。”
令嫔可不晓得那个富察皓帧只是外头好看,内里却是一个极为不通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做了好事可不能白干,故意在纯妃母女跟前卖好。不成想,席上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洛宁也要卖她两三分面子,她撒个娇儿,乾隆也得哄上一哄。这人便是乾隆和孝贤唯一活在世上的孩子——固伦公主和敬。
和敬本来就瞧不上令嫔,皇额娘宫里的洗脚婢在自己额娘的葬礼上哭得如丧考妣,就此居然得了皇宠,皇额娘七七都没过呢,她就能做了贵人!更有一件,这个令嫔从前见了自己,一声声的公主,现在是一声声的和敬,只恨不得叫自己喊她为令母妃。这也罢了,这说什么“和嘉的额驸请辞试婚格格是品性纯良”,那岂不是说自己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不是个好的?
色布腾巴勒珠尔从九岁起就养育在乾隆宫中,同和敬虽然不好说青梅竹马,两人倒不是盲婚哑嫁的,一直以来颇为相得。所以和敬听了令嫔这样的话,不由就恼了,只是当着乾隆洛宁和和嘉的面,不好为着个额驸就摔脸,只是这口气究竟忍不下,想了一想,对着令嫔道:“我在宫外也听说令嫔病了好几个月,皇阿玛疼惜,都不叫你出延禧宫,如今病可好点没有?”故意咬重了“嫔”字,果然如愿见到令嫔涂着脂粉的脸,还是白了一白。
和嘉听得心中大快,转头一看自己皇阿玛跟没听见一般,也跟着似笑非笑道:“令嫔娘娘也真是病久了,好些个月没出宫了,我大婚时,她都没来。知道的呢,是她在养病,不知道的,还当令嫔娘娘不待见我呢。”其实是乾隆不许令嫔出宫,和嘉非反着说,果然满意地看见令嫔的脸又白上了几分,又觉得和敬在看她,转过头便对了和敬一笑,两人都是一个念头:令嫔降位的由头可不光彩,要是皇阿玛依旧宠她,生了十四阿哥便好晋位了,如今皇阿玛不但没这个意思,看着我们俩刺她也不做声,显见得令嫔是失宠了。
令嫔叫和敬和嘉两个刺得险些坐不住,又看乾隆也在,居然不喝止,心上又灰了几分,知道夜探坤宁宫和真假格格这两件事,便是乾隆心坎上的两根刺,可不是那么容易除去的,说不得只好强忍。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明明给和嘉介绍了个好额驸,和嘉反到是恨她一样。令嫔怎么能知道根子在那个不着调的富察皓帧身上。
好容易坐在散席,依着惯例,乾隆是该到延禧宫去的,不想乾隆只说:“小十四身子不好,你做额娘的要多上心。”又向洛宁说,“今儿你也累了一日了,早些歇了,朕明儿去看你。”洛宁答应了。
乾隆又和嘉同和敬道:“你们皇额娘有身子了,夜寒露重,你们俩看着抬肩舆的小太监们些,好生把你皇额娘送回去。”他这里吩咐完,就同庆妃一起走了,只抛下令嫔把牙根紧咬,只是说不出话来。
一旁容嬷嬷早送了红狐狸毛石青缎的披风来给洛宁穿上,洛宁向着和敬和嘉笑道:“我吃多了点狍子肉,胃里有点沉,两位公主要是不急着回去,就陪我一起走回坤宁宫罢。”
和敬对这个继皇后倒是没什么,自己额娘死了,总要有人做皇后的,这个乌拉那拉氏,怎么说来都是出身上三旗八大姓,行事也方正,对着皇子皇女们也算都不错,看她开口说的客气,自是满口答应,笑道:“皇额娘太客气了,您要走,我们自然陪着的。”说了过来就托住洛宁的左手,洛宁就对着和敬一笑。
却说和嘉这些天来已经拿定了主意,只说要抓着富察皓帧欺君的罪名要合离,她知道自己皇阿玛极爱面子,要和他说,未必能成。倒是皇额娘,把她身边得用的玉蝶借给了她,分明是有替她撑腰的意思,和嘉要是再不明白要怎么做,也枉自生为帝王女了,所以看洛宁这样说,也过来扶住了洛宁的右手,笑道:“只要皇额娘不嫌弃我笨,我啊天天扶着您都行。”
和敬听她说这句,就转头看她一眼,这虽是黄昏,御花园之中已然灯火通明,映着和嘉年轻美丽的脸,瞧不出一点新婚的娇羞甜美,却也不见一丝忧虑,一时倒不明白了。
因和敬才从蒙古回来,洛宁便问和敬在蒙古住得怎么样,又问和敬的儿子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怎么样,和敬笑着一一答了,又说:“那小子在蒙古野惯了,实在太折腾不像话,我怕他冲撞了皇额娘,所以不敢带他来,等皇额娘生下十五弟,儿臣带他来瞧小舅舅。”。
一旁的和嘉只是顺着洛宁同和敬的话说,此时听到和敬说这句,也就笑道:“只怕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对着奶娃娃可叫不出舅舅两个字。”洛宁却笑道:“哪里知道就是个阿哥,许是个格格也说不定。”和嘉就笑道:“那更好,让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来对十妹妹叫声姑爸爸,看他怎么叫。”这话说的洛宁同和敬都笑。
再走了一回也就到了坤宁宫,紫薇因夏雨荷的孝期没过,二来也没个正式封号所以只在坤宁宫等着,此时听得笑语声,就带了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接出来:“皇额娘。”
洛宁一指和敬,向紫薇道:“见过固伦和敬公主。”紫薇听了,上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紫薇见过固伦和敬公主。”
和敬这是第一回见到紫薇,不由一怔,转而便明白了这个大概便是前些日子闹得宫里沸沸扬扬,连带着让令妃那个狐媚子成了令嫔的真假格格里那个真格格紫薇了,虽然和敬对夏雨荷无媒苟合的行为很是看不上眼,但是看着紫薇低眉敛目一副恭敬的样子,又是皇额娘让她来见礼的,倒也不好叫她没脸,就笑道:“起罢,紫薇长挺清秀的。”这话已是给皇后洛宁面子了。和敬是乾隆最心爱的女儿,洛宁自然要给面子,便笑道:“这是和敬说的好。”
和嘉对着紫薇倒是有几分尴尬,从前她不知道紫薇身份时口口声声的奴才呵斥过,还要打她,此时见面,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论年龄,紫薇可以做得和嘉姐姐,论身份,和嘉是正牌子的和硕公主,紫薇虽一样的乾隆的女儿,却只领着和硕格格的俸禄,连个正式封号也没有。
还是紫薇这些日子在宫里呆着,一面是洛宁提点着,一面是自己小心留意着,早明白了上下尊卑的分别,自己就是有封号,也不过是和硕格格,所以倒是大大方方道:“紫薇见过和硕和嘉公主。”
她这一声,倒让和敬同和嘉两个,对她的观感好上了不少,和敬就笑道:“外头冷,要是冻着了皇额娘,赶明儿皇阿玛要问我们俩的罪了。”说着就同和嘉一起扶着洛宁进了坤宁宫正殿,紫薇就在后头跟着。
洛宁在正位上坐了,和敬和嘉两个分左右坐了,唯独紫薇依旧规规矩矩站着,和嘉因对紫薇有些愧意,便道:“你怎么不坐?”
紫薇从前在洛宁跟前是有座位的,此时因一个固伦公主,一个和硕公主坐着,便不敢坐,洛宁也怕叫紫薇这样一个身份未明的坐了,和敬和嘉两个会在意,也没开口,因见和嘉这样说了,方道:“紫薇,你也坐。” 紫薇答应一声,就在和嘉的下手坐了,也不敢坐端正了,只挨着半个椅子,和敬和嘉冷眼看了,都暗自赞叹,皇额娘真会调理人,一个半路来是沧海遗珠,规矩也丝毫不乱。
只说和敬陪着洛宁说了会话,便立起身,说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一个人在府里,在不回去,怕他把屋子都拆了,就先告辞了,洛宁也不挽留,命紫薇送。
和嘉一看和敬同紫薇都出去了,立时就在洛宁脚前跪了,哭道:“在宫里时,除了我额娘,也就皇额娘是真疼儿臣,什么都替儿臣想到了。儿臣也知道皇额娘如今是双身子,儿臣不该来烦扰皇额娘,可是除了皇额娘,儿臣也没人可求了,皇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