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军团出发的日子定在十二月十七日。整顿了一个多月,四部将领都已相当熟悉。临出发前,我又和薛文亦吴万龄李尧天三人喝了一回酒,张龙友仍然没来,想必因为铁甲车演习失利,他越发要忙了,连一点空也没有。说起新组建的地军团,李尧天大为赞许,称之为近百年来少见的强兵。得李尧天称赞,我也大为高兴。尽欢而散,送薛文亦回家后,他妻子出来迎接,看她的身子已经圆滚滚的,生产的日子只怕就在这些天,只是生子之时我肯定得在外面回不来。
离开薛文亦的家,我和李尧天两人走在街上,问起那艘巨舰,李尧天说进程顺利,基本上能在文侯给的年前之限前落成。但他说起这事时却没一点喜色,我想起他说过,文侯建如此庞大的船只,只怕是为了海战,也不禁有些担心。
没着没边地说了两句闲话,李尧天忽道:“对了,楚将军,过些天,我也要去五羊城一次,你有什么事要我做么?”
我道:“这次是你护送?”李尧天点了点头。我想了想,道:“别的也没什么……对了,你说,要送朋友一点礼物,最好是送些什么?”
李尧天道:“给五羊城的朋友么?武器不要送了,帝都的特产么……呵呵,不能送个官吏吧。”
我也不禁失笑,的确,帝都实在说不上有什么特产,最多的想必就是大大小小的官吏。只是李尧天也会说这些挖苦的笑话,我倒没有想到。我道:“说真的,那是个女子。”
李尧天道:“那送点点心之类吧,只是怕我送到后你那朋友也不敢吃。”
我想了想,道:“点心也不太好,还是买点摆设送她好了。李将军,陪我去东市看看吧。”帝都的摆设最有名是一种泥人,做泥人的艺人很多,东西两市都有,最有名的号称“东四西八”,东市的是“仇古方归”这东四家,各家泥人都很精致。这儿离东市不远,趁天色还早,我让李尧天陪我去看看。
李尧天却还没来过东市,到了里面,看什么都甚觉新鲜。那仇古方归四家中,古方两家主要做的是小孩的玩物,仇家做的则是套活,全是戏台上人物,一套少则十余个,多则数十个,唯有归家有样绝活是按人脸现捏,只是这样价钱就要大一点。送给白薇的话,如果照我的样子捏一个泥人,只怕要搅得郑昭多心,想来想去,还是去仇氏的泥人铺子里买了两套小泥人,准备给白薇和紫蓼一人一套。这套泥人价值不菲,小时候最想要的就是这样一套,只是那时根本买不起,只能看看,以我现在的俸禄,自然已不在话下。
让那店主东将两个木盒捆得整整齐齐,我看着摆列在柜上的泥人,越看越爱,也给自己买了两个。正要交给李尧天,却见他站在那归家的泥人摊前,里面一个匠人正看着他在捏着泥人。归家的匠人手艺名不虚传,手指运动如飞,捏出来的泥人十分神似。让了颜色后,放在边上阴干,李尧天掏钱付掉了,将那泥人托在手上看着,对我道:“像不像?”我笑道:“很像。李兄,你还有这分雅兴。”
李尧天只是看着那泥人,似乎没在意我的打趣话,道:“给我妻子放在桌前吧。下一次回去,想必儿子也该会叫爸爸了。”
我道:“你有儿子了?”
李尧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些日子刚得的消息。唉,我还没见过他呢,真想看看他去。”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的尽是温情,哪里像个手握重兵,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勇将。我心中不禁有些妒忌,叹道:“真好。若没有战争,在家里与妻儿过过日子,也真个不错。”
李尧天笑了笑,道:“楚兄,你的志向也小了点吧?”
我道:“可是我真是这么想的。唉,我宁可建不了什么丰功伟业,只望天下太平。”
李尧天也沉默了一阵。其实,有谁不那么想?也许只有想在战争中得到好处的人才会希望遍天烽火吧,只是,我当真不想。
[微软用户16]将那两套泥人交给李尧天,与他分手后,我回到家中。天也黑了,我点着蜡烛,将那两个泥人放在桌上。这泥人极是精致,捏得惟妙惟肖,连衣上的皱纹都捏出来了。看了一阵,眼前忽然一阵模糊,仿佛又回到几年前在高鹫城时的武侯宴上,她低着头弹着琵琶。
二太子叛乱时,她已身怀有孕,再过几个月,大概要为太子生一个小王子了。时间一天天过去,每过一天,她就离我远一分,在我记忆中也模糊了一些。
我取出薛文亦给我的那套刻刀,从中拿出块木头。这是在海上时拣来的沉香木,据朴士免说,这沉香木极为难得,为南海的檀木在海上随波逐流,浸得年深日久才形成的。虽说檀木在海上浸得久了,受风浪侵蚀,总有一些会化成沉香木,但是沉香木比水要重,一旦化成沉香木就会沉入海底,再也找不到了,而时候不到,沉香木纵然已有变化,也松散之极,毫无用处。这块沉香木是有一天朴士免偶尔发现的,截下来后只有这一小块最佳,便给了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