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沅活了这么多年, 第一次懊恼自己不够谨慎,说错了话。
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得水,收是肯定收不回来的。
他扯了一下嘴角, 飞快的开着门, 嘴上道:“应家的掌上千金,我怎么娶的起,彩礼钱我都拿不出来。”
应舒涣跟他较上劲了:“我不要彩礼钱,我倒贴。”
纪沅嘴角一抽, 已经打开了门, 他跟开了闪现一样, 一下就消失在了门口。
应舒涣动作比他更快, 眼看纪沅就要关门, 他眼疾手快,把手塞到了门缝里。
这样一来,纪沅就不敢关门了, 他顿了一下, 就这么一愣神的时间, 应舒涣跟泥鳅似的挤到了他的房间里。
应舒涣又觉得纪沅有点喜欢自己了。
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才能从察觉出来。
应舒涣能感觉到, 纪沅在他面前并不是全然的放松,他也有一点紧张。
这样一来,自己的紧张就显得甜蜜起来,毕竟不是一个人紧张嘛……
但每次应舒涣有这个念头的时候,都会想到之前毁灭性的打击。
是的,他先前就是这么自作多情的, 所以在看到纪沅日记的一瞬间才崩溃了。
忽然, 应舒涣就有点后怕, 也不敢特别厚颜无耻了,到了纪沅的房间里之后,反而束手束脚。
纪沅转身去厨房给他兑了一杯小甜水。
不大的客厅里,没有人说话,被子里的甜水似乎腻到了空气里,让纪沅有点儿坐立不安。
他从茶几上拿了一本书看了半天,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纪沅跟应舒涣商量起正事:“你父亲如果想要合作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江映月。”
应舒涣耳朵一动,警惕地想道:江映月是谁?
一个出现在纪沅身边的新人物,听名字还有点儿小文艺。
嗯!下次去查查。
应舒涣没说话,其实他觉得合作不合作,都跟他没关系。
反正应许有的是钱,而且已经有那么多钱了,够他养老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这么拼。
喝完水之后,应舒涣说:“明天你是不是就杀青了?下午走还是晚上走?”
明天,九千岁的戏份就彻底结束了,但是应舒涣饰演的小皇子还没有。
剧组的拍摄顺序是乱的,明天先拍大结局,之后应舒涣跟谢谣还有几场山崖边的戏份要补。
纪沅:“晚上有个杂志要拍摄。八点钟的飞机。”
应舒涣有点舍不得纪沅走,但他又没有好的理由留他下来。
两人在房间里静默的时候,外面悄无声息的飘起了小雪。
又是一年冬天到了。
应舒涣看时间不早了,站起身:“那我走了,回房间了。”
纪沅“嗯”了一声,应舒涣依依不舍,噘着嘴,半开玩笑半真心道:“真不娶我啊?”
纪沅“噗嗤”一声笑了,他觉得应舒涣撒娇的时候尤为可爱——他居然不排斥一个大男人撒娇,这也够离奇的。
纪沅心情好了不少,还学会顺着应舒涣的话题跑火车了,道:“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此事要从长计议。”
应舒涣心里就跟放烟花似的,一朵一朵,在他头上炸开,炸的他晕乎乎的,胡乱高兴着。
纪沅说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的意思就是要花多一点时间考虑考虑,那他就不是拒绝的意思啊!
应舒涣觉得房间里若有若无的暧昧感又来了。
他又开始觉得纪沅是有点喜欢自己的。
否则为什么要跟自己开玩笑呢?
因为有前——翻车之鉴,应舒涣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压下去了。
他心想,万一纪沅就是这么说话的呢?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应舒涣要的不多,现在这样就够了。
他之前做错了事情,差点儿失去了纪沅。
现在,只要纪沅能跟他做朋友就好,他暂时是别无所求的。
纪沅送走了应舒涣,心情也不错,一直持续到他洗完澡。
应舒涣走了之后就换成了线上骚扰他,一个劲儿的发微信。
纪沅不习惯用汉语拼音打字,他都是手写的,回复应舒涣最多的就是“1”和“收到”。
不过,应舒涣每一条发给他的消息,他都会看。
除了中间有一两个礼拜,是因为发现了日记不敢骚扰他之后。
几乎每天都有发消息给他。
有时候是自己在路边看到一朵没见过的话,有时候是看到两只蜗牛在一起散步,有时候拍了一张很好的天气,有时候又在机场抱怨粉丝太多抢走了他的空气,除了图片,还有可爱的小狐狸表情包,就这么一天一天的,逼着纪沅养成了一个习惯:睡前一定会刷一刷微信,看看应舒涣的消息。
纪沅回复了应舒涣没事儿找事儿的话题后,掐了手机,看着外面渐渐变大的雪。
天气预报说,过两天就是大雪了。
纪沅记得,应舒涣真正的生日似乎要来了。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刚离婚。
纪沅那时候对应舒涣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离就离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是今年经历了许多事情,应舒涣几乎占据了自己生活的四分之一,纪沅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真的能够完全无视他。
只是……只是应舒涣的感情实在太热烈了。
纪沅想不到好的办法回复他,他是一个无牵无挂,天煞孤星,命里带邪的人。
不管是跟谁在一起,谁都会倒大霉。
前世,纪沅不信这个邪,害死了付家满门。
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在害死了付家之后,潇洒的享受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纪沅想到这里,心情又沉重起来。
应舒涣带来的像棉花糖一样甜甜的愉悦已经消耗完毕,纪沅闭上眼,疲惫的把自己砸在床上。
他听着外面下雪的声音,雪花轻飘飘落在树上,第一片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后面越来越多的雪花填补上来,树枝终于变成了白色的。
晚上,纪沅做了个怪梦。
大概是因为睡前,应舒涣卡在门缝那边说自己敢嫁,问纪沅敢不敢娶的缘故,导致纪沅的心里受到了不少冲击。
做梦时,梦到了前世,自己穿着新郎的衣服,披红戴绿,模样俊俏。
师兄和付鸢,还有师父师母都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让自己骑着马,带着十里红妆去迎娶新娘。
画面一转,来到张灯结彩的大街上,他骑在马上,成了人人称颂赞美的好皇帝。
百姓们见他来了,纷纷跪下磕头。
纪沅的马不受控制的走到了戚王府。
戚王府……梦中尚有一点理智的纪沅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去接新娘了吗?怎么跑到戚王府了?
又听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哎呀早说戚王府这个世子啊,福气在后面呢。”
“那是,人家一开始就被批了凤命了好吗,你我有这个福分吗?”
“怪不得陛下的中宫之位一直虚悬,原来还有这原因在其中啊……”
纪沅听得云里雾里,正要下马去问,自己什么时候要娶皇后了?
戚王府中,老戚王带着新娘子就出来了。
纪沅首先看到了新娘子的脚,心中唏嘘一声:这女子的脚未免有些太大了。
随即想到这样十分不尊重人家,连忙反思自己来。
戚王府的新娘,不但脚比普通女子大些,身材也高大,似乎比自己还要高。
纪沅心中郁闷:新娘子吃什么长大的?为何如此健硕?
难道他娶的是一位母夜叉吗?
新娘子低声唤道:“夫君……”
纪沅没头没脑的想:声音也略微低沉,像个男人。
他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任谁娶这么一个不像女人的“女人”,都高兴不起来。
在梦里,他的新娘十分主动,生怕纪沅悔婚,一路催促他到了皇宫。
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两人拜了天地,送入洞房。
纪沅喝了些酒,梦里走的跌跌撞撞的,他的新娘来扶他,纪沅还记得去掀人家的盖头。
他一掀开,那新娘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惊艳四座的脸蛋。
纪沅愣了一下,罕见的爆了粗口:……操。
然后在床上被吓醒了。
纪沅无语片刻,坐起身,房间里昏暗一片,一看时间在五点半。
他刚才做的什么怪梦?纪沅一醒来就把内容忘了大半,只记得自己娶妻了,洞房花烛夜一掀开新娘的盖头,发现是应舒涣的脸!
他哭笑不得,捂着脸,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
不过奇怪的是,应舒涣在他的梦中,竟然不是黑色的眸子。
他为什么会梦见有着一双湛蓝色瞳孔的应舒涣?而且还是从戚王府出来的?这是什么颠三倒四的梦境……
一直在床上睁眼躺到了六点钟,纪沅才起床洗漱。
隔壁房间,应舒涣又赖床了。
酒店房间的隔音不好,纪沅有武功傍身,所以听力超群。
应舒涣在卧室里干点儿什么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经纪人小王正在求爹爹告奶奶的哄应舒涣起床,应舒涣从床这头扯着被子拱到了床另一头,死不肯起来。
大冷天的还冻得慌,为了保证皮肤的湿润,方便第二天上妆,纪沅跟应舒涣晚上的都不开空调,因此这就决定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就会更加艰难的处境。
九点钟,纪沅到化妆间,由化妆老师给他化妆做造型。
看到纪沅眼下的乌青,化妆老师“呀”了一声,嘀咕:“第一次看到你有黑眼圈呢……昨晚没有睡好吗?”
纪沅想起自己昨晚上那个的离奇的梦,嘴角勉为其难的抽了一下:“还行。”
过了会儿,应舒涣无精打采的推开化妆室门,也到了。
纪沅现在看到他的脸,有点微妙。
应舒涣看到他,倒是很开心。
就像小狗早起看到了自己的主人,原本困成了狗的表情瞬间生动活泼起来,热情洋溢的跟纪沅打招呼。
化妆室中还有其他演员,纪沅身边有一个空位,应舒涣想都没想就霸占了。
他霸占之后,还把自己椅子强行往纪沅身边拖了一点。
应舒涣的化妆师是他团队自带的,熟练的让应舒涣去滴眼药水,免得隐形眼镜干掉。
纪沅问道:“你戴隐形眼镜?”
应舒涣点头:“我近视,所以每天都带。”
纪沅心想:……原来是近视啊。
就在刚才,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个惊恐的念头,他还以为,应舒涣的眼睛真的是蓝色的呢。
九千岁和小太子最后一场戏,也是整个电影中的重要镜头之一。
二人争夺皇位,最后两败俱伤。
小皇子趴在地上,九千岁浑身是血的走向龙椅,贪慕权势的他这辈子都没走到过龙椅上面。
这一次的他也不例外,在距离龙椅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箭贯穿了他的身体。
九千岁死在了权势的这条路上,死在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通往权利巅峰的台阶上。
他穿着红色的衣服,在皑皑白雪中,倒下,即便是死,也死的惊心动魄。
电影的最后一幕就是镜头缓缓升空,留下在雪地中开出血花的九千岁,画面戛然而止,留下一个未解之谜:是谁杀了九千岁?
是小太子,是贵妃,是将军,还是他自己……
这个问题,就要等着电影上映之后,由观众来解答了。
纪沅跟应舒涣今天的造型都破破烂烂的,应舒涣一看到纪沅就想笑,他拉着纪沅自拍,拍下这难得的一幕。
然后瞬间就发了微博。
应舒涣:辛德瑞拉纪沅像两个收破烂的。
微博刚发出去,转发就爆了。
禁卫军姐姐干嚎了一阵子之后,轮到小浣熊发疯了。
正主发糖,能不发疯吗!!!!
“谁来给我一拳看看我是不是因为捡垃圾捡的太久了,导致现在看什么都像是捡垃圾的!是我出现幻觉了吗!!娇娇发的微博你们看了吗!!”
“看了,我不管,收破烂就等于捡垃圾,四舍五入我和正主磕了同一个cp!!!”
“娇娇你是不是在sj粉圈,你说句话呀!”
“救命啊,嗑疯了,真的嗑疯了,我永远喜欢看美女贴贴。”
“……”
就连金牌小奶沅都在群里嚎,说他们现在是经过正主认证的捡垃圾了!
是官方认证捡垃圾大王!
小浣熊市的建设蒸蒸日上,小浣熊们也越来越多,像模像样的成立了反黑站,打投组,还有一些视频博主。
应舒涣切换小号,视察了一圈浣熊市的最新建设之后,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应政委表示很满意。
嗯,粉丝还不算笨,还能够理解他的意图!
在拍摄之前,经纪人没收了艺人的手机。
应舒涣跟纪沅只好不停的看剧本。
袁辉煌在拍戏之前又给他们开了个小班辅导课,重点讲了一下现在小太子与九千岁的心里状况。
九千岁自然是不用说了,他就是一个疯子。
难就难在小太子的心里矛盾点,他是非常挣扎的,因为九千岁既是他的杀父仇人,也是养他长大的义父,他对九千岁的爱恨远远没有浮于表面的那么简单,在九千岁走向皇位抛弃他的时候,小太子心中是恨的。
恨江山就要落到九千岁手中了,也恨江山在九千岁心中永远比自己重要。
袁辉煌道:“你这里的情绪在表演的时候,最好有一点层次感,循序渐进的感觉,不是突然爆发的,是要一点一点爆发。”
应舒涣点头,眉头紧锁,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特点。
袁辉煌道:“其他的你就自我发挥就行,嘶,这个鬼天气怎么还越来越冷了,来,我们在争取一条过了,然后杀青了请大家吃火锅!”
场景布置完毕之后,纪沅跟应舒涣站位站好了,袁辉煌又调了几次镜头,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清了清嗓子,道:“情绪带起来啊,情绪,准备了——准备——开始。”
苍茫大雪中,九千岁跟太子的厮杀,以九千岁的胜利告终。
九千岁散发落冠,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藏在头发的阴影中,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子:“你输了。”
小太子浑身是伤,汩汩不断的鲜血染红了雪地,触目惊心。
九千岁扔了剑,不带一丝犹豫的转身就走,他的目光跟着了魔似的盯着皇位,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复杂的让人无法看懂。
他……真的想要皇位吗?
如果真的是想要皇位,为何现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开心的感觉。
皇位就像是成了执念一样,九千岁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先是走,再是跪,再是爬,再站起来,红色的血迹拖得长长的,映在小太子的眼中。
小太子被九千岁的剑戳的浑身是血窟窿,看着九千岁一步一步的走向皇位,他的心里也有什么坚固的东西碎了。
小太子的气息断断续续,咬着牙,闭上了眼,浑身颤抖的,压抑的哭了起来。
接着,嘶声裂肺,惨痛的喊声盘旋在雪地上。
九千岁脚步一顿,身体也一顿,一支箭从不远处飞来,贯穿了他的身体。
袁辉煌看着镜头里的这一幕,心里受到了极大地震撼。
小太子的哭戏应该是应舒涣自己设计的,他的哭戏是出了名的感染力强,而且情感丰沛,刚才那身绝望地嘶吼震颤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袁辉煌被感染的最厉害,那一刻他也是真的想哭的,甚至能与小太子感同身受,共情起来。
他对九千岁的感情复杂到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既有爱,也有恨,所有的感情爆发都在这场哭戏中了。
袁辉煌甚至忘记了喊结束,和现场所有人一样陷入了一种低迷悲伤的气氛中。
直到纪沅提醒,袁辉煌才结束了拍摄。
应舒涣站起来,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哭戏其实挺伤身的,毕竟要把自己逼到那种绝望的情绪中,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来。
这场哭戏来的莫名其妙,和袁辉煌的猜测相反,应舒涣起初是没有设计过的。
但是当他看到纪沅走向皇位的那一刻,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恐慌和没由来的绝望,让他不由自主的崩溃了起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甚至都不像是演戏,而是真真切切的哭了一场,心痛的都快喘不过气。
特别是看到道具箭穿透纪沅身体的那一瞬间,应舒涣脑袋都空白了,下意识的,他连表演都忘记了,这一刻的绝望和死寂的眼神,后来成就了江山梦我的经典,也成了他演艺生涯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甚至在播出之后,还被选入了建京电影学院的教学视频中。
纪沅明显感受到应舒涣情绪低迷。
中午那场戏给应舒涣造成的伤害不小,他一直没缓过神,总是频繁地看着纪沅,仿佛他少看一秒,纪沅就会跟九千岁一样,死在雪地中。
应舒涣不知道这种强烈的不安感觉从哪儿来的,导致他比平时更加腻歪纪沅,就连纪沅去趟卫生间,他也习惯性的跟在后面,弄得纪沅哭笑不得。
五点钟左右,江玉安排了司机来接纪沅,晚上准备拍摄国内一个一线杂志的封面。
纪沅跟袁辉煌和剧组人员打过招呼之后就走了,准确来说,是九千岁杀青了。
他在剧组里人缘很好,走的时候不少工作人员都真情实感的希望下次能跟他继续合作,离开影视城的时候,粉丝拥簇上来送了花,给了信,都被邱溪放到了车子的后备箱。
到了机场,粉丝已经久候多时。
纪沅一出现 ,她们就围了上去,各种摄像头都怼着纪沅的脸拍。
邱溪让她们别靠这么近,保镖也在尽力的拦住太热情的粉丝,一直到了vip休息室,粉丝才少了一些,被拦在了门外。
纪沅摘下口罩,点了一杯茶,稍微休息了片刻。
最近连轴转的拍摄让他的精神很疲惫,特别是今天的拍摄,又让他回忆起前世自己死前的模样。
也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天气,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昭示了故事的结局。
纪沅无意识用手指摩挲着屏幕,想到应舒涣下午的表现,有些不放心。
自从拍完最后一场杀青戏之后,他的情绪是中没有从小太子的身份里解脱出来,整个人有点虚浮,飘似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破天荒,纪沅主动发消息问应舒涣在做什么。
应舒涣也是第一次没有秒回,纪沅心想:应该是还在拍戏吧……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今晚有一场应舒涣跟谢谣的夜戏。
一想到这么晚的天气,又下着大雪,他们要在那么危险的悬崖上拍摄,纪沅的心就牵挂起来。
他心神不宁的很,想到应舒涣没回他消息,又忍不住发了一条过去。
半个小时,没有动静。
纪沅的航班已经开始检票,上飞机前,他想确认一下应舒涣是不是在拍戏。
就算是拍戏,也不至于拍半个小时吧,中间难道没有休息的时间吗?难道他不刷微信吗?他平时不是最爱的就是刷微信了?
纪沅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开始心慌了,电话拨打了几个没打通。
他右眼皮跳得厉害,邱溪看到他还没去检票,立刻道:“哥,干啥呢?飞机都快飞走了。”
纪沅:“不急,我给袁辉煌打个电话。”
打给袁辉煌的电话接通了,只是刚接通,纪沅就听到袁辉煌慌张的声音:“纪沅,出事了。”
纪沅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他就问:“应舒涣怎么了?”
袁辉煌都来不及诧异纪沅为什么知道是应舒涣,他焦急道:“晚上拍夜戏的时候吊威亚出了点问题,小应他在悬崖边上没站住,下着雪地又滑,就摔下去了!”
纪沅的心脏差点儿都停止了,袁辉煌连忙补充:“还好是个不高的悬崖,摔下去不会有事的……但是外面太黑了,下面都是草丛,人还没找到……”
“什么叫摔下去不会有事?!”纪沅提高了声音,袁辉煌被他吼得一抖,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
纪沅的气场本身就非常的强,平时收敛着不爆发,一爆发之后,直接让人不寒而栗,往往能联想到积威甚重的上位者。
袁辉煌甚至有了一瞬间回到古代的感觉,如果他能有幸见到天子,恐怕对方的怒气也不会比纪沅恐怖太多。
纪沅边打电话边往回跑,邱溪一抬头,眼前的人都没了。
他拉开vip的玻璃门,直接往机场外跑,原本低头翻看着照片的粉丝们看到纪沅跑出来,全都沸腾了。
大家都一脸懵逼,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都站起来想跟着纪沅一起跑。
邱溪追出来,让保镖先稳住粉丝,几个大粉着急了:“小沅去哪儿啊?都要登记了还往外跑。”
而且……跑的那么急,那么快,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一样……
邱溪汗颜,他也不知道啊!但是他不能对粉丝说不知道,于是开口胡编乱造:“没事的,一点小事,放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这并没有平息粉丝的疑惑。
有人已经把纪沅在机场大厅狂奔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路线十分清晰,从登机口跑到了出租车上车点,拉开车门就消失了。
不止一个人拍到视频,国际机场的旅客们几乎都刷到了这条消息,纷纷在朋友圈转发,微博的热度也不容小觑,#纪沅在机场奔跑#的热搜很快就因为自然搜索的热度上去了。
不过这一切,纪沅都不知道。
他心里像被什么烧着,又痛又惊惧,到了影视城都没停下来。
一路上,他不停的思考,为什么下午的时候没发现应舒涣不对劲,他如果是正常状态的话,一定不会摔跤的。
他忽然有点自我责怪,为什么自己要走,为什么要赶着去拍杂志而不是在剧组里多等一会儿,如果他在的话,他肯定不会让应舒涣出事的。
纪沅心急如焚,到了现场的时候,剧组已经被警车给包围了。
在影视城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热搜肯定压不住,于是晚上九点,#应舒涣拍戏受伤#的热搜直接引爆了微博。
关键是,后面还跟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热搜,#尚未找到应舒涣#。
这简直是要了粉丝的命了。
应舒涣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短短的几个小时,就有粉丝已经从不同的地方赶过来,找到了剧组。
只不过她们都被警察拦在了外面。
纪沅来的时候,一小部分粉丝都在旁边嚎啕大哭,哭的他心烦不已。
袁辉煌看着纪沅,连忙道:“没事没事,别看热搜,人已经找到了,就是摔下去的时候晕了会儿……”
纪沅悬在喉咙的心落下来了一些,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人呢?”
袁辉煌:“在下面,你……”
没等他说完,纪沅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他看到应舒涣的时候,应舒涣可狼狈了。
不过他还有心情在纠结自己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事情,他觉得非常丢人。
应舒涣还穿着小太子的衣服,是一件黑色的劲装,扎着高马尾,宛如一个从古代走出来的富家公子。
只是,平时干干净净的脸蛋沾上了不少泥巴,衣服也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他的脚似乎崴了,所以一直乖巧的坐在原地,等待120到来。
纪沅眼眶一酸,心里堵得慌。
应舒涣的视线有所感应,隔着十几个人,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纪沅。
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像夜空中忽然出现的星星。
应舒涣想站起来,以失败告终。
纪沅大步走过去,他越走近,应舒涣心中的预感就越不妙,直到看到了纪沅面无表情的脸,他才真的慌了:“你怎么回来了?我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他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补充:“是因为今天下雪了,我才不小心摔下去的,我平时不会的,我当时走神了……”
“一点小伤。”纪沅重复了一遍,看着应舒涣的样子,心里酸胀的厉害,恶狠狠地想:小混账……在悬崖边拍戏都能走神……真是气死人了……还一点小伤……
要不是应舒涣身上的伤口太多了,纪沅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应舒涣越解释越乱,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最后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笑意在眼里都遮不住。
纪沅光顾着心疼和生气,看到他笑起来,都快被他气笑了:“笑什么?你是不是没挨过揍?”
应舒涣摇头,道:“我觉得高兴。”
纪沅没好气道:“你高兴个屁。”
应舒涣捧着热水袋,下巴抵在上面,腼腆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啊?”
纪沅眉头一抽:“你在说什么废话,这么多人谁不担心你?”
应舒涣无语:“……那又不一样。我又不喜欢他们,我就喜欢你,只有你担心我,我才会高兴。你还从机场回来了呢,晚上的杂志还拍吗?”
纪沅疲惫道:“不拍了,明天拍。”
他知道应舒涣出事之后,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拍杂志。
纪沅粗略的扫了一眼应舒涣的伤口,都是些外伤,下巴那里还有一道小小的口子,让应舒涣担忧坏了,他怕自己下巴处留疤,破坏了自己无与伦比的帅气。
纪沅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好像最严重的就是脚崴的那一下,其余都还好。
应舒涣连忙嘀咕:“痛死了……”
纪沅紧张道:“哪里痛?”
应舒涣长叹一口气:“哎,觉得到处都痛……”
他可怜兮兮的抽泣一下。
纪沅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小王,似乎在想怎么把他拖下去灭口。
一旁的经纪人小王崩溃的表示,你刚才可没喊痛啊!
你刚才可没喊痛啊!!!哥!!怎么瞬间就娇弱起来了啊哥!!不带这样害人的哥!!!!
但应舒涣是他的小老板,纪沅是他小老板娘,小王表示,不敢说话。
纪沅听他撒娇,心软的一塌糊涂。
不由自主的想道,他肯定很怕吧,那么黑,摔下去的时候又痛。
于是,他愈发自责起来,丝毫没察觉应舒涣摔不摔都跟他没关系的事实。
“不会有事的。”纪沅生硬的安慰了一下,他有点不太擅长安慰人:“救护车马上来了。”
应舒涣惆怅道:“摔下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纪沅:“……不会的。”
应舒涣眼眶通红,现场演技大赏:“当时就想,下午你走的时候,都没好好跟你说上一句话,我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得。”
纪沅的心就像被石头堵住了一样难受,被应舒涣卓越的演技蒙蔽了双眼,心酸道:“现在不是见到我了吗……”
应舒涣得寸进尺的把额头抵在纪沅的肩膀上,纪沅竟然没躲开!
应舒涣略微惊讶了一下,心想不得了啊,早知道摔一次有这么多好处,我上个礼拜就去跳楼了!
只可惜,他还没有享受纪沅的温柔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纪沅扶着他:“能走吗?我背你。”
应舒涣心想要老婆背多丢人!我才不干!
但表面依旧柔弱:“不用,你扶着我就行,我可以一只脚跳过去。”
纪沅又好气又好笑,双手稳稳地扶住他,两人走在山间曲折的小路上。
应舒涣蹦跶几下,有感而发:“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在哪里见过?”
就像梦里出现过一样,应舒涣不像是演的,因为他的双眼都充斥着疑惑。
只是脑海中的片段实在是太模糊了,就记得也是他和纪沅,不过,受伤的换成了纪沅,还是重伤难行的那种,他背着他,两人的血和雨都混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也分不清他的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好像隔着上百年的时光,听到了自己心里的祷告:不要死……求你了……一定不要死……
应舒涣擦了把脸擦发现自己哭了,纪沅以为他被疼哭了,一面觉得应舒涣娇气,一面又担心他真的很疼。
上车的时候,纪沅问医生要了双氧水,先给应舒涣把表面的伤口清理一下。
应舒涣还穿着古装,小王上车前给他递了一套换洗的衣服。
纪沅见他的上衣都穿不上了,就让应舒涣先把衣服换好。
应舒涣也没扭捏,在纪沅的帮助下艰难的脱了古装外套,扯得伤口又流血了。
纪沅把他外衣拿在手上,看到了应舒涣脖子上悬挂着一根红绳,红绳上面坠着半块玉,纪沅在看到的一瞬间,如同被苍雷灌体,愣在原地。
应舒涣脖子上挂着的半块玉……那是他的玉!他要找的那半块玉!
纪沅握住了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这块玉挺好看的,哪儿来的?”
应舒涣随意道:“爷爷给我的,怎么了?你喜欢啊,那送你了。”
纪沅又愣了一下,再看向玉的时候,心却忽然被悬挂起来。
刚才一晃眼,觉得像自己的玉,如今看来,只是像而已,细微之处还是有些不同的……
纪沅越看越眼熟,心惊的厉害,砰砰直跳:不,不是同一块玉,应舒涣的这块玉……简直就像是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