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 纪沅做梦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与前世有关的梦了,又或者,一般梦到前世的时候,总是刀光剑影, 或者是付家满门忠烈七窍流血的盯着他看。
每一个噩梦, 都能让他从梦中直接惊醒。
只是, 今晚的梦, 久违的是个好梦。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纪沅刚刚满十岁的时候,戚王府戚有光的嫡孙子戚承雪满周岁, 戚有光做主摆宴席,宴请长安内所有的权贵。
付家也受到了戚有光的帖子,上元节之前, 付长鸿带着自己一家去了戚王府做客。
戚王府张灯结彩,热闹万分。
年仅十岁的纪沅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大人了, 他不苟言笑, 比大部分皇子公主都成熟一些。
只是, 他自幼在将军府长大,同自己的皇兄皇姐都不熟悉,于是就抱着只有两岁的妹妹付鸢到处吃点儿东西。
宫里来的人大都瞧不起他,只因他是宝宗帝遗弃的天煞孤星, 出生就克死了母亲, 又被预言为克父,宝宗帝对他极为不喜, 他出生之后, 就对他不闻不问。纪沅长到五岁那年, 已经心思颇深, 小小年纪便利用后妃之争设计出了皇宫,脱离了噩梦般的后宫。
纪沅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吃点心,直到戌时一刻,戚有光那个宝贝孙子才被抱了出来。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戚承雪出生之前被批过凤命,只听说过戚承雪一双眼睛与常人不同,且衔玉而生,也惹得信奉天象的宝宗帝不喜,让纪沅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过宝宗帝又不是戚承雪的父亲,他不喜欢戚承雪,对戚承雪也没什么影响。
戚王和戚王妃对他的宠爱不少反多,看上去十分金贵。
纪沅同公子小姐们一起站在人群中,看着年幼的小世子趴在长桌上,进行他的抓周礼。
桌上摆放着算盘、四书五经、金元宝、烟斗、捆了好几层锦缎的小刀……小世子睁着眼睛在桌上慢吞吞的趴着,众人都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中有怜爱,有鼓励。这让年幼的、心智还未那么坚定的纪沅生出了几分羡慕。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周岁了,或许根本没有进行过抓周礼,不过,这不妨碍他睡前总是幻想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百姓家,他的父母是如何为他准备每一个生辰的礼物。
由于纪沅的幻想都是建立在空白的基础上,所以他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热闹的周岁礼,有这么多人盼着一个孩子的成长,关注着他的一切。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小世子越过了长桌上所有的礼物,伸出手,抓住了纪沅的袖摆。
纪沅的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幕,但那时候年岁太小了,他已经忘记自己有没有去过戚王府了。
只是后来几年,听付将军提起过这段往事,每次提到,他就要拿出来讲一讲,说当时年轻的戚王夫妇吓得脸都白了,生怕得罪了他。
纪沅哑然失笑,他那时候才十岁,原来在外面的名声就这样恐怖了吗?
昨晚,他不太放心应舒涣,晚上又来看了几次他烧退了没。
最后一次已经是凌晨四点,应舒涣额头没那么烫了,他也困得厉害,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纪沅揉了揉肩膀,伸了个懒腰。
一动手,才发现侧躺着的应舒涣牢牢地抓着自己的袖子。
纪沅微微一愣。
应舒涣手中一空,睁开眼来,一睁眼,双眼痛得厉害,他就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他脸上还有泪痕,眼睛却干涩无比。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导致睡前摘隐形眼睛这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早就被他给忘了。
早上眼睛不舒服,他才记起来。
纪沅不动声色的站起身,他没想好怎么跟应舒涣开口,于是房间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过了会儿,纪沅道:“我去买点早饭。”
应舒涣在床上坐了很久,头还是晕的。
他花了很长时间,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想起伤心的事,他的眼睛一酸,又想掉眼泪。
可昨天已经过去了,他今天又有什么理由哭呢?
应舒涣眼睛难受的厉害,直接伸手摘了隐形眼镜。
日抛的隐形皱皱巴巴缩成一团,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应舒涣揉了揉眼睛,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跟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磨砂玻璃一样。
他眼睛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应舒涣沉默的走到了洗手台面前,近距离望着自己红肿的双眼,深蓝色的瞳孔中一片死寂。
纪沅回来的时候,应舒涣已经走了。
如同他承诺的一样,真的不再缠着纪沅了。
纪沅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两人的早餐,沉默了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情绪也十分杂乱。
后来,应舒涣在微信上发了很长很长的消息给他。
他告诉纪沅,以前自己对他的一些误解,不是有意的,是他不知道,但是纪沅可以选择不原谅他,他那些赎罪券也不作数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原谅。
他拜托纪沅,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讨厌他,他现在会改变的,不会跟以前一样的。
他也保证,不会去找陆觉行的麻烦,也不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最后一段,应舒涣发的很艰难,因为纪沅看着消息框一直在输入中,半个小时之后,才发来寥寥几句。
应舒涣说,以后不会天天都缠着他,希望纪沅不要讨厌他。
应舒涣还说:“我还想喜欢你,如果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我不会说出来的。”
“你可不可以,让我继续喜欢你。”
应舒涣最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陆觉行,可以不告诉我吗,我会装作不知道的。
这条消息瞬间就被他撤回了,纪沅一错眼,也没看清楚。
他看着应舒涣洋洋洒洒的一长段一长段的字,每个字都透露着小心与卑微,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的心也像是被谁挤了一下,冒出了酸酸的感觉。
纪沅仰了一下头,把自己砸在床上。
他觉得,他更希望应舒涣骄纵跋扈一些,不可一世一些,也不要这样……
好像和他说话,都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江山无梦》正式拍摄之后,剧组里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应舒涣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活泼爱闹了,整个人就像忽然成长了一样,每天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在保姆车里面看剧本,就是呆在休息室中不出来。
哪怕是出来也很少说话,除了跟导演、编剧还有其他主演的必要沟通,应舒涣就像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一样。
他连最喜欢玩的剧组娃娃机都不玩了——只是袁辉煌专门买来逗应舒涣开心的,现在似乎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于是被两百块卖到了隔壁剧组。
虽然应舒涣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低迷的全剧组的人都感觉到了,并且他也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但是纪沅能明显的对比出,应舒涣和他的距离是保持的最远的。
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因为怕自己的自作多情被纪沅讨厌,他干脆就减少出现在纪沅面前的次数。
从明恋转成暗恋了!
纪沅有些哭笑不得,他明明都已经明确的告诉应舒涣,自己不会讨厌他,但没想到应舒涣看了那个日记之后,受到的打击那么大——
如果以前是自信心爆棚的话,现在干脆就是跟他说一千遍一万遍的事实,他都不敢相信。
甚至有几次,纪沅主动靠近应舒涣,应舒涣都会避开。
比如有一次在现场拍摄的时候围读剧本,明明纪沅跟袁辉煌两个人身边都有空位,应舒涣也明明用很渴望的眼神看了一眼纪沅身边的座位,但还是忍着冲动,坐到了袁辉煌的边上!
有一次,谢谣请客吃烤串也是,两人伸手同时想要拿同一串,在纪沅的手不小心碰到应舒涣之后,应舒涣就如临大敌,干脆东西都不吃了,捧着剧本闷闷不乐的背去了。
纪沅真的是……真的是心情很微妙。
一股萦绕在心中的焦灼感和烦躁之意挥之不去。
他不喜欢应舒涣这么小心翼翼卑微的模样,虽然这样的应舒涣也挺可爱的,可他还是觉得以前的大小姐更可爱一些……
纪沅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儿感到诧异,他内心乱成一团,理也理不清。
对于应舒涣挂在嘴边说喜欢他的事儿,纪沅从来没当过真,只认为他年纪小不懂事,过一段时间遇到更新鲜的东西可能就把他给忘了。
但应舒涣上个礼拜的表现让他有些惊讶,他从没想过,应舒涣在这段感情里陷得这么深。
纪沅对这个时代的归属感不强,没有任何想要成家的想法。
他的秘密太多,不适合跟陌生人组建一个家庭共度一生。
而他也不想玩弄别人的感情,纪沅骨子里是非常传统的男人,希望自己一生只有一个妻子,然后有一儿一女,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或者退一万步,假设对方是一个男人,那他也不强求儿女双全,但他一定要对方对他的感情忠诚不二。
应舒涣无论是从家室来看,还是性格来看,都不属于能共度一生的人。
纪沅自嘲的笑了笑,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去拖累任何人了,前世他害的付家还不够惨吗?
每一次想到师兄,想到贵妃,想到死去的师父和师娘,纪沅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他这样的人还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凭什么还能幸福美满的拥有一辈子?
他没有意识到,付家的惨死成了他心中的阴影,身上的枷锁,让他犹如一头困兽,无法挣脱。
在他心里,他欠付家的太多,甚至要用自己一生的不幸来赔偿。
拍摄期间,陆觉行来的也稍微有些频繁。
他最近没有通告是其一,其二是知道了纪沅对自己的心意,让他的心如同回到了高中时代,变成了一个少年,每一天都想要见一见纪沅。
他的到来,除了让应舒涣不爽之外,让蹲在剧组外面的小浣熊站姐们也很不爽。
“陆觉行怎么又来了?又来探班陆宥?他们俩怎么不锁死呢!”
“龙月的cp粉还说陆觉行是来探班小沅的,呵呵,你看小沅理他吗!”
两个站姐嘀嘀咕咕,用仇恨的眼神企图杀死陆觉行。
“哎,还以为江山无梦的剧组里能拍到大糖呢,结果娇娇跟小沅的互动居然这么少,金屋藏娇的超话又开始捡垃圾了!”
“放宽心啦,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捡垃圾的,大不了再回去捡嘛。不过你说的也是,他们俩最近的气氛就是怪怪的,之前都很好的……”
“是不是吵架了啊?小情侣吵架不是很正常吗?”
“说不定是为了避嫌!假的情侣不需要避嫌,但是真的夫妻是需要避嫌的!嗯,这说明金屋藏娇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你这个垃圾捡到好甜!磕到了磕到了!”
“……”
除了小浣熊的站姐们,龙月cp粉的站姐也会来拍一拍纪沅。
每一次陆觉行来探班,龙月粉就在超话发疯,现在她们的超话都已经到了第二名了!
呵呵,也不看看他们家多可怜,很显然只有陆觉行一个人发糖!他是倒贴的!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而龙月粉则是嘲笑应舒涣跟纪沅只是普通同事罢了,在同一个剧组里都没有糖出来,这算什么夫妻?我看是前夫前妻才对吧!
气得小浣熊浑身发抖!
不过这一切,三位正主都不知道。
应舒涣这段时间企图用工作填满自己的生活,什么都不想才不会太难过。
不然他一空下来,他就要想到纪沅日记里字里行间的爱慕,他就想哭。
“陆觉行怎么又来我们剧组探班了啊?”
本来跟应舒涣讨论着剧本的谢谣抬起头,撑着下巴看着陆觉行:“这个礼拜都是第二次了……他不会是喜欢纪沅吗?”
应舒涣握着剧本的手捏的死死的,骨节都泛白了。
谢谣一点也没察觉,八卦道:“哎我听说陆觉行好像是那个哦,是喜欢男人的。以前还以为是谣言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我记得他跟纪沅之前也拍过电影,好像还有个什么师徒cp,挺火的,两人该不会是因戏生情了吧?”
谢谣挤眉弄眼的撞了一下应舒涣:“你觉得呢?”
应舒涣强忍着心痛和难受,闷声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三八。”
谢谣嘟嘴:“你真无聊啊,对前辈尊敬一点好吗,不要仗着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得寸进尺。”
谢谣跟应舒涣认识的很早。
他们俩虽然差了十几岁,但关系还算可以。
最近拍戏又熟络起来,谢谣是真心把应舒涣当自己的好姐妹,因此聊得非常放飞自我。
谢谣看到应舒涣明显心情不好,都不回她话了,于是轻轻地撞了一下:“怎么啦?最近看你情绪低迷的,你粉丝都知道了,还有营销号说你失恋了,真的假的?”
应舒涣心想,当然是真的……也不算真的,因为他的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谢谣大方道:“算了,晚上我请剧组大家一起吃饭,让你开心开心!”
应舒涣什么也听不进去,眼睛里只有陆觉行跟纪沅坐在一起的模样。
他想告诉自己别这么酸了,免得被陆觉行看不起,但是心中的怒气哪里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他真的……觉得很难受。
应舒涣闭上眼,侧过身体,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这一幕。
但慢慢的,眼眶却红了,剧本上的字也看不清,被水雾模糊了。
陆觉行注意到应舒涣的目光,对着纪沅微微一笑:“怎么不说话?”他似有似无道:“你们剧组的关系都挺好的,我还以为应舒涣只认识你呢,没想到他跟谢谣的关系也不错,一直在聊天,都没停下来过。”
纪沅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说话,他冷峻的模样更吸引陆觉行。
半晌,陆觉行听到纪沅说:“你不觉得你很烦吗?”
陆觉行一愣,纪沅说话这话,什么都不想说了,站起身走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坐下。
陆觉行有一些尴尬,但是不明所以。
纪沅的心情怎么说差就差了,刚才还好好的。
谢谣跟自己助理讲了晚上请客吃饭,整个剧组瞬间就沸腾了。
应舒涣原本不想去的,但是听到谢谣还请了陆觉行,他要是不去的话,纪沅不就跟陆觉行独处了吗?
他虽然可以减少自己出现在纪沅面前的次数,但是绝对不允许陆觉行和纪沅单独发生什么!
下午的拍摄结束之后,纪沅下意识地看了眼剧组。
众人都准备去火锅店吃饭,因此收拾东西收拾的特别快,他看过去的时候,场地的人都走完了,自然也没有应舒涣的身影。
之前下戏时,明明每一次应舒涣都会先过来找他的……
纪沅觉得应舒涣实在太不对劲了,这小孩是真的脑子转不过弯来吧?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一闹还闹上一个礼拜了,欠收拾吗!
他有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火气,从迷惑直接过渡到了愤怒。
皇帝陛下很久没这么生过气了,应舒涣要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一定会被他揍一顿。
晚上,应舒涣故意迟到了一会儿才到火锅店,他准备看一下纪沅的位置,然后自己挑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坐。
既能看到他,又让他看不到自己。
结果没想到纪沅来的比他更晚,直到自己选好了位置,纪沅才出现在包厢门口。
应舒涣莫名有点紧张,因为他觉得纪沅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而且气压也很低。
不过,看到他的一瞬间,应舒涣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现场就只有一个空位,那就是陆觉行身边的位置——他是故意留给纪沅的。
而剧组里面的人精多少会看眼色啊,娱乐圈里面艺人的性取向从来都不是秘密,加上大家又都是男人,还能看不出来陆觉行三番两次的来剧组,又是请大家喝奶茶,又是请吃蛋糕的,目的不就是那一个吗!
只是,众人暧昧的视线落在纪沅身上:就是不知道纪沅的性取向是男是女了……
纪沅淡淡地扫了一眼餐桌,然后径直朝着袁辉煌走去。
袁辉煌左边是上菜的位置,空了一大块,右边就是应舒涣。
纪沅从包厢的沙发处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淡淡地看着袁辉煌:“袁导。你左边还有位置能过去吗?”
袁辉煌目瞪口呆的看着纪沅的操作,然后被他的气场折服了,下意识的就站起来连忙挪凳子:“可以啊,我这边空位挺大的呢。”
应舒涣差点儿就站起来走了,纪沅把凳子放在他边上,坐下的时候警告的瞥了他一眼,应舒涣立刻老实的坐在原地没动。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如果心情可以实体化的话,应舒涣觉得自己周围已经开始冒泡泡了。
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问题:纪沅是什么意思?
应舒涣心里立刻就冒出来“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的想法。
可是想到之前惨痛的教训,他不敢乱想,只能专注的盯着眼前的杯子,然后偷偷看了一眼纪沅。
陆觉行的表情略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他就自我调节,开始和周围的人聊天。
大火锅上来之后,饭菜也上来了。
拍了一天的戏,都饿着肚子的演员导演们也没客气,饭菜一上来,筷子就开动了。
应舒涣伸筷子去夹一片土豆。
纪沅的筷子也伸向土豆,应舒涣见状,连忙半路拐了个弯,去夹萝卜——靠!谁在土豆边上摆萝卜的,呕,萝卜好难吃!
他在心里吐槽,纪沅冷道:“怎么,我的筷子是有毒吗?”
应舒涣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讲话,而且语气非常严厉,他条件反射的有点怕:“我喜欢吃萝卜。”
纪沅没说话,只是气势依旧严肃又冷峻。
这样应舒涣想起了自己小学班主任……不对,他小学的班主任要是长得这么好看,他早就考上清华了!
应舒涣说完之后,又开始后悔自己说了这么一句没用的废话!
好不容易盼到跟纪沅同一桌吃饭,还是对方在互动的,他怎么就不讲点有营养的!
最近,他读了很多书,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博闻强识一点,好让纪沅不要瞧不上自己——他听说陆觉行是什么985、211大学毕业的,高考的时候还是全市第七名,非常厉害,
这让他心里暗暗地较劲,应舒涣自己的文化水平只有高二的程度,后来演戏之后干脆就把高二的东西也还给老师了,目前只能保证自己所有的剧本不会读错台词……
跟陆觉行一比,就特别上不了台面。
应舒涣别扭了很久。
——而且还要吃难吃的胡萝卜。
应舒涣的思绪回到饭桌,看着胡萝卜,如同看着杀父仇人。
他想趁没人注意之后,就把胡萝卜给扔了,接过还没动筷子,就看见自己碗上多了双黑色的筷子。
纪沅把烫好的土豆和牛肉都夹到了应舒涣的小碗中,然后夹走了胡萝卜,直接慢条斯理的吃了,吃完,眼皮都没掀,淡淡地嘱咐一句:“赶紧吃。”
应舒涣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的小花都开了。
并且越开越多,直到开满了,心里都开不下,那些小花们开到了脸上,应舒涣终于露出了最近以来最甜的一个笑容:“嗯!”
纪沅没想到应舒涣这人……哄也这么好哄的……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有些无奈。
应舒涣吃完了土豆之后,开始得寸进尺,他们之间萦绕了两周时长的、无形的屏障似乎就在这一刻碎裂了。
“我想吃这个。”应舒涣开口。
纪沅:“手断了自己不会夹吗?”
应舒涣小心翼翼:“我想吃你给我夹的。”
纪沅:……
他这人别的不行,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的事情最行。
应舒涣咬着筷子,开始热情洋溢的给纪沅夹菜,他的速度超快,而且霸占着一个勺子,每次锅里最先烫好的好东西,都会被应舒涣第一时间夹走。
下一秒,这些好东西就会出现在纪沅的碗里。
谢谣看不下去了,气笑了:“喂!应娇娇,要不要脸了,咱们这桌就纪沅一人吃饭啊?”
应舒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怎么?自己手速慢还怪我?再说,我凭什么给你夹菜啊?我给我义父夹菜!这叫尽尽孝心懂吗?”
谢谣嘴角一抽,袁辉煌喝了酒,脸色微红,拍着桌子笑得前俯后仰。
纪沅在《江山无梦》中扮演九千岁,就是应舒涣饰演的小太子的义父。
谢谣气得啊:“那我还是纪沅他妹呢!你怎么不讨好讨好你姑姑?”
应舒涣道:“那又不一样。”
谢谣:“怎么就不一样了!”
应舒涣漫不经心道:“我又不喜欢你。”
“咳——”袁辉煌被酒呛到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谢谣也愣了一秒,拿不准应舒涣是什么意思,她飞快的看了眼陆觉行,以及饭桌上神色各异众人,迅速的把应舒涣的话题给接过来了:“切!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我也最喜欢我们小沅,来,哥哥,妹妹给你夹菜!”
谢谣在《江山无梦》中饰演的玉氏神女玉潇潇,就是纪沅饰演的九千岁的妹妹。
这么一打岔,饭桌上热火朝天的气氛又回来了,众人都只把这个当做一个小插曲,就算是有所怀疑的,也都咽到了肚子里,什么都不敢多问。
陆觉行的八卦他们是敢吃的……
但是这位建京太子爷的八卦,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背后非议啊……这是要掉饭碗的!
饭毕,众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几个没有喝酒的人去开车,应舒涣今晚因为特别高兴,所以也喝了几杯。
因为应舒涣从来不喝酒,只喝小甜水和果汁,因此他的酒量只有一杯,并且是一杯就倒的类型。
纪沅扶着他,应舒涣走的摇摇晃晃,陆觉行见状,要过来帮忙。
谁知道应舒涣一看到陆觉行来了,就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像奶猫龇牙似的,把纪沅藏到了身后。
陆觉行道:“我开车送你们吧。”
纪沅礼貌的拒绝:“不用。先到大厅。”
陆觉行提议帮忙:“我帮你一起扶着?”
纪沅眼神已经染上了冷意,盯着陆觉行:“我说了,不用。”
陆觉行被他眼中的一丝杀意吓了一跳,就这么一愣神,纪沅就已经走出门了。
他心里还有些后怕,不知道纪沅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强的气势……那眼神,可比应舒涣轻飘飘的瞪一眼高明多了。
就好像……他真的杀过人一样。
“嘿嘿。”应舒涣笑了一声。
纪沅随口问道:“笑什么?”
应舒涣慢吞吞的开口,语气特别高兴:“你凶陆觉行。”
纪沅:“哦。”
应舒涣继续笑:“嘿嘿。”
纪沅无语了:“你又笑什么?”
应舒涣认真地看着他,眼中又亮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如同小狗一样看着他,说了一个肯定句:“你不喜欢陆觉行了。”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直勾勾的。
纪沅被他看得心里一跳,陡然移开视线:“说什么废话,我什么时候喜……”想起那个日记本,纪沅头疼,改口道:“对,不喜欢了。”
应舒涣靠在他肩上,像个人形挂件,柔软的头发扫着纪沅的脸颊。
纪沅瞥见他的脸,冷白色的皮肤有些泛红,嘴唇顺润,五官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
这么近距离的观看,纪沅受到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他心里天马行空的想道:难怪古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应舒涣到了马路还站不直,歪歪扭扭的,没骨头似的贴着纪沅。
他贴着纪沅的耳朵小声地问:“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纪沅耳朵有些痒,无语道:“你不能说大声一点吗?这么小声干什么?”
应舒涣非常执着,也非常认真的解释,他醉了之后比平时可爱很多,此刻有些腼腆:“说大声了我会不好意思。”
纪沅吃软不吃硬,此刻也心软了,问他:“你要问什么?”
应舒涣在他身侧嘀咕:“我可不可以继续追你。”
纪沅脚步一顿,应舒涣似乎察觉到他要拒绝,连忙就想改口。
接着,他听到了纪沅有点无奈的声音:“可以。”
应舒涣瞪大眼睛:“……真的吗?”
纪沅点点头:“真的。”
应舒涣笑了一下,活蹦乱跳的在马路边大喊:“太好了!我又可以追纪沅了!!”
纪沅拉都拉不住他,看他打算随便拽着一个路人,跟人家分享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纪沅连忙道:“我朋友喝多了?”
路人挤眉弄眼:“是男朋友吧?”
纪沅:……
不远处,两个在影视城玩耍的小浣熊,一个迟疑地说:“我怎么听到应舒涣的声音了?”
另一个惊悚地说:“我怎么还听到这个声音说要追纪沅?”
两人安慰自己:可能是最近正主没有发糖,捡垃圾的时候吃到有害垃圾了,都产生这么离谱的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