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坟岗上,高原他们遇上了一支十分吊诡的队伍。
这支队伍共有五人,一人前边喊“一、二,一、二”的口令,另外四人则排成一字型的长队。这些人年纪皆在四十岁以上,有的人,更是胡须灰白,腰驼背拱的。
这支队伍最吊诡的地方,在于他们每个人身上的装备。
他们,头戴遮阳毡笠,身上除武器外,还挂满了东西:两三个葫芦,大概是用来装水或装酒的;一个长条形干粮袋;还有弓箭和绳索什么的。
被这乱七八糟的物品所遮盖的土黄色衣裤,缝满了补丁,有些地方都洗得发白了。高原一看便知,这种衣服乃是破旧的青州军军服。
高原和赵桓四人,停在路边打量起这支老兵队伍,老兵队伍也在“站定”声中停止行进,反过来,认真瞅着高原他们。
“大王,是高大王!”一个老兵惊叫起来。
“敬礼!”领头的老兵高喊一声,五人便虚拱双手,弯腰站在道路对面,队形竟一未乱。
太子赵桓双手捂着脸,发出压抑着的痛苦的笑声。
高原则跳下马来,以手还礼,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领头的大个头老兵,不慌不忙地回道:“大王,我等正在巡逻啊。”
“老梁山的吧?”
“正是。”
“你们该不搔扰路人吧?”高原玩笑道。
“哪那能呢!我等是维护路人安全的。孙家堡至永丰镇,这二十多里路段,是我等治安范围。”
“哦。你们既然是老梁山的,有什么困难没有?对了,你们吃和住怎么样?”
“回大王,我等在退伍时,皆领到一笔不菲的退伍金,而且,现在的月薪,比当兵时还要多些。
至于吃住。白天巡逻吃干粮,偶尔也在路边野炊,晚上住在孙家堡或永丰镇的驿站里。这两处驿站,我等皆有专门的住房。”
“你们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月薪高于当兵的,这也是应该。毕竟你们还得自己购买粮食和其它所需。
你等老兵,若有什么困难,可派代表去沧州找本王。
弟兄们,都是追随本王,一路冒死才闯过来的,本王岂能置之度外?
好了。你们继续,继续!”
“谢大王!”
“大王保重啊!”
于是,老兵队伍又在“一、二,一、二”声中,昂首阔步向前行去。
送走老兵。高原重回马上,低头不语。老兵们一脸感激。莫非,这般人生结局,便是他们所企望地幸福?
太子赵桓总算止住惨笑,刘侧妃却欢快道:“他们身上水壶、竹筒什么的,摇来摆去,乒乒乓乓的。嘻嘻。”
赵桓忽然正色道:“休得多言!”
高原笑道:“不妨,不妨。”
一行人往前走,赵桓问道:“大王,青州军退下来的老兵。皆是这般安置?也算是物尽其用啊。”
“非也。大多数退役老兵,都被安排了婚姻,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这部分老兵,却拒绝婚姻,死活不愿离开部队。
这些人,大半生绿林,一见到女人,或张牙舞爪,或全身发抖。横竖就是无法长期厮守。
唉。本王这两三年地军训是不是有过分了?
一切军事化,连生活细节都不放过、都固定不变。加上洗脑,两三年下来,这些老兵们都变痴变傻了。
他们,一当离开军营,进入社,进入现实生活中,就形同废物。
可是,若不这般锤炼,就无法出一支铁军来呀。”
听到高原的感慨,赵桓亦附和道:“这些人,真可怜。”
高原笑道:“太子可别,大宋禁军亦是如此。官军队伍中,老兵所占比例更大,他们在军队里穷其一生,不成武不就,一旦离开军队,便成为祸害一方的无赖。“原来如此,孤未曾听过。要不,我朝廷也借鉴青沧,让其维护各地方治安?”
“别介!朝廷比不过我青沧,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养活这批废人的。”
“废人?大王这般作贱手下?”赵桓穷追不舍,燕青听到高原的话,也稍稍皱眉。
“当然。太子你,若这条道路,真正出现一帮土匪,这班老兵又如何来做抵挡?眼下,他们的作用,最多不过是充当耳目,届时,即使是报信,也将误时误刻,不事。
而这些,只要派一名斥侯来,就只做得更好。
可是,他们不愿离开部队,不愿成家立业,本王总不能宰了他们是吧?没办法,本王还得拿出大量地银子,来虚设情境,让他们神气活现地过完下半生。”
“大王何等仁慈啊。”
“太子过奖。只要高某做一天大王,这些盗贼出生而又不愿意离去的老兵们,就永远成为本王甩也甩不掉的负担,本王还得法哄着他们。”
“哦。”
“本王为何将儿子送去东京?因为,尽管人人都自己成为天立地的英雄,然而却没有人,企望自己的子女成为冷酷无情地杀手。
不是成为英雄,就能如愿的,大多数非但做不了救世英雄,甚至成为祸国殃民地罪人。一当成为贼寇,便身不由己地被盗贼们绑在战车之上,可是,他们也总希望自己的后代子孙,能够生活在人性化的社中。”
“大王承认,大宋乃是人性化的社,青沧乃是匪患区?”
“并非如此。本王忽然讲起这些,也不知道究竟什么,自己把自己都给弄糊涂了。
要不,换个法。那就是,本王力图把青沧地区建设成人性化的社,但由于青州军先天性的缺陷,时不时,本王还得费尽心机去证明,是人还是贼这个最根本的问题。
时而在天上飞翔,时而在地上厮咬,本王很累啊。”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