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210、长寿皇帝和他的太子(四)~(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一听裴闹春这么说, 裴祐之更是面露担心,他下意识逾越地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父皇一些,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恨不能以身替之,在这时, 之前的委屈也暂且忘却, 只剩下满心的担心。

“父皇, 请务必保重身体, 听儿臣一句,让苏太医来看看吧!”

一心挂念着父亲的裴祐之完全没有发现,身后李德忠满脸疑惑的表情。

李德忠身为天子近臣, 常年陪伴于皇上左右, 对他来说, 就算裴闹春打个喷嚏,他都得记挂在心里,陛下夜里睡得安不安稳,也是他的职责范围所在, 据他的了解陛下向来好梦,这几天都是直接睡到天明,夜里连个翻身咳嗽声都没有,怎么现在就忽然成了夜难眠呢?

往细里想,李德忠只觉自己失责,没有及时体察圣意, 连陛下不舒服都没有发觉,就差没立刻请罪了。

他当然不会考虑自家陛下撒谎骗人的可能,英明神武的陛下怎么会骗人呢?再说骗人要做什么,总不会是骗太子吧。

“不用喊苏太医。”裴闹春说得云淡风轻,“只不过些许头痛,不必兴师动众,喊了苏太医,到时又是烦心。”

“这怎么可以?”裴祐之看着父皇,眼神里写满不要讳疾忌医的意思。

裴闹春当然注意到了儿子的眼神变化,他轻咳一声,立刻转换话题:“其实着头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我处理起奏折来,实在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半天都看不过几本,就怕耽误了事。”

“父皇身体为重,这些事务容后处理,想必大臣们也能理解。”裴祐之对父皇案上的奏折有所了解,这些除却涉及机要、或是地方大臣、朝中重臣上的,已经按照轻重缓急进行了初步的分拣,如果今天实在不适,只需把紧急的部分作个简单的朱批回复即可,实在不行,特例特办,要重臣商量处置也可,毕竟从来没有不生病的皇帝,总有特殊情况。

裴闹春叹了口气,不能继续走暗示的路,他直接开口明示:“祐之,我今日身有不适,不如你来替我批奏折?”

这话说得直白,可听在裴祐之心里,却满是惊慌,这可是有前因的,今天早上,父皇在亲口驳了他想要赈灾的想法,平日里更是开口要他知进退,不越权,现在这难不成……是在试探他?

想必是了,这么一想,裴祐之也觉得很有道理,父皇的个性向来如此,有时故意给他看点希望,等他和伴读们踌躇满志,做好准备,再轻飘飘地丢个旨意,告诉他们这种好事、这种大事和他们毫无关系,今天的水患赈灾,不就是这样吗?

于是他立刻低头,态度恭敬:“儿臣不敢。”

这四个字直接把裴闹春噎住了,不过这倒也在他理解的范围之内,只是他没想到,这父子之间的关系,此刻就已经进展到此。

“有何不敢?我让你批你就批!”裴闹春一拍桌子,故作恼怒,看着裴祐之更往下低的头,忍不住感慨,他想得通又想不通,这天家父子,到底有多特别,能搞到这个份上。

裴祐之见父皇生气,哪还敢再说什么,只是应了,可心中却是戚戚,有时他都想问父皇一句,到底他算是什么?还真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他也是会伤心的,也是会失望的,可这些说了,又逾越了。

裴闹春让李德忠搬来了椅子,玉鼎宫里的座位没什么讲究,便直接让裴祐之坐了主位,他自己则坐在一边,看着裴祐之批折子,随时给出意见,生怕对方初出茅庐不上手,批错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惬意,若是非要比喻,大概就是在现代世界时,当人家教,看着学生战战兢兢认真做作业时候的快乐吧?

他这厢挺美,坐在旁边的裴祐之那是坐得端正笔直,一份奏折,也要细细地看,生怕看错,若是原身来批,对于那些假大空,没讲什么重要事情的,不过也是知道了三个字应付,可裴祐之哪敢如此,格外小心,还得注意辞藻,恨不得引经据典。

只是越看,裴祐之这眉头便皱得越紧。

这也要说到大夏朝的奏折制度,在裴闹春即位之前,批阅奏折其实算不得什么繁重的工作,下臣们会预先做好筛选,以往的皇帝,就连请安折子都不看。

原身登基之后,自认自己是要做个千古明君的,朝政大小事宜,都要把握在自己手中,旁落他人一点都心有忧心,说白了,若是按现代的说法,这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加控制狂,半点事情掌握不住,就特别焦虑。

因而原身直接推翻了之前的奏折制度,发布旨意,昭告天下,凡是大夏朝的臣子、名士——甭管你是丞相、尚书还是下头的一个小县令、山院的院长,都一视同仁,可以随时递送折子上来,内容也不做约束,无论是谈论政事、汇报工作或是请安,想如何都可以。

嗯……于是这奏折就成了现代版的文件加投诉信箱加市长热线等的综合体,可想而知,这其中奏折的数量,和内容的繁琐,足够要人头疼。

不过工作狂的原身,一直甘之如饴,他甚至会下旨意关怀大夏朝境内一个小县城的收成,这拼命十三郎的模样,也是他成为明君的基础之一吧。

可是这些落在了裴闹春的身上,那可就成了能焦头烂额的工作了。

想到原身记忆里,那些原身改奏折改到夜深,恨不得一天全身心投入在大夏朝未来建设的勤劳身影,裴闹春就只想抚额,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卖力,还丝毫未曾出现过劳死症状的?甚至还比别人长寿,活得更久。

这大概就是现实版的,工作使我快乐,工作使我幸福了吧?

不过现在,风水轮流转,裴闹春心情悠闲,招来李德忠要他倒了壶茶水,美滋滋地享受了起来。

害,不用上班,真是快活似神仙。

裴祐之终于是情不自禁地被父皇吸引了注意力,他看了过去,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父皇现在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的病弱姿态呢?

“怎么了祐之,你也要茶吗?”裴闹春立刻喊李德忠又上了一杯,这时候再要有一本什么游记杂书,简直就是完美。

裴祐之饮着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找不出破绽,父皇不舒服,让他这个做太子的帮忙批阅奏折,这在其他朝代,也都是常有的事情,虽然父子这段时间来感情多有变化,可毕竟国事为重,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祐之,你可得改快点。”裴闹春看了眼自鸣钟上的时间显示。

裴祐之一愣,看着桌上的奏折,他虽然改得不算快,可应该也不耽误事情吧?

“这些只是要紧的事宜,剩下的请安折子、奏事折子还有不少,今日都得批完。”裴闹春笑着道,指了指旁边的长案处,裴祐之这才发觉,那长条案上,放着层层叠叠不同色系的奏折山。

“这些,今日都要改完?”裴祐之忍不住变色,他自小学习,从未因学业严苛而抱怨,至今笔耕不辍,每日必练大字……而今天,他难得的觉得,这实在有些多了。

“那是自然。”裴闹春做出了一副再正常不过的神情,“我自即位以来,风雨无阻,但凡有臣子上书、奏折,朝政大事,从不耽搁,纵使再多辛劳,也不能耽误民间大事。”

他语重心长:“祐之,你耽误的是一天的折子,可对于百姓而言,可能是多受一天的苦!”

这话说得裴祐之一震,实在羞愧,父皇有几分崩塌的形象,又陡然高大了起来。

是了,虽然他一直因为父皇的改变而心生怨愤,可这不代表他应该因着心里的这些想法,不认可父皇的成就,他确确实实是大夏朝一直需要的那个好皇帝。

裴闹春继续给未来的小苦力灌着鸡汤,丝毫没有半点愧疚感,太子替皇上办事,那能叫累吗?那是光荣。

再说了,他现在是在培养儿子,怎么会是偷懒呢?

“祐之,父皇在位这些年,没有一天松懈过,父皇可以毫不羞愧地说,我从未对不起过大夏朝的臣民,这段时间来,我忽然有几分迷茫。”在裴闹春示意后,李德忠已经带人退出了殿内,在殿外守着门。

“迷茫?”裴祐之忍不住看向父皇。

在古代,本就是讲究父权的,尤其是在天家,裴闹春既是父亲、又是君主,在儿子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没有疏漏的。

就连裴祐之自然生出的怨怼想法,也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的心事,若是传出去,恐怕这太子的位置,都会坐不稳当。

“是。”裴闹春看向儿子,在原身的记忆里,父子俩大概只有在裴祐之六七岁的时候,这么随意地谈过心吧?“我在想,是我做的还不够,还是什么原因,我总担心你不能做好未来大夏朝的皇帝。”

这话重极了,裴祐之低下头,虽然不是第一次听类似的话,可他依旧深受打击。

“祐之,你是我的独子,你身边没有兄弟手足,这也意味着,无人能和你争抢,从小你就读圣贤书,找的老师,都是贤臣才子,读的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圣人之言……可是,这些终究是写在书本上的,祐之,你知道怎么做个好皇帝吗?”

裴祐之正欲开口,类似的圣人之言,他倒背如流,可在此刻,看着父亲的眼睛,他却忽然说不出了,只得沉默。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来,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是个好皇帝吗?纵然我尽心尽力,可百姓们真的过上好日子了吗?大臣世家们,又有没有怨言呢?”

“父皇当然是个明君!”裴祐之在这点上很坚定。

“是或不是,那是后人评论的,我只能做到无愧于心罢了,只是当皇帝久了,我也就贪心了,我希望你和我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一模一样的想法,对大夏朝的未来,也有着同样的规划,以至于我看到你,总觉得不合心意。”

裴祐之听着父亲的坦诚,心神同样震动,他好像有几分能理解父亲所说的,他的困惑究竟生在何处。

他这个年纪,长子都已经过了周岁生日了,他同样对自己的孩子有无限期盼,希望孩子能长大成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成才是什么样的呢?大概……就是和自己一样吧?做下一个好皇帝,可要是儿子和自己很是不同呢?到底谁对谁错?裴祐之好像被父亲说的带了进去,同样纠结起来。

“不过几日的辗转反侧,我也已经想明白了。”裴闹春看着儿子,一脸期许,“人和人本就是不同的,自古以来的明君,更是各有不同,有骁勇善战,平乱镇反的;也有文才惊人,诗画传世的……他们有的重武、有的重文;有的讲改革,有的想守成,我又怎么能现在就说你会不会是个明君呢?”

“父皇……儿臣。”儿臣心有羞愧!裴祐之听到了这,已经听不太下去了,现在想来,他哪能比得上父皇呢?当年父皇,在一众皇子之间,可谓是鹤立鸡群,各种阴谋诡计、权力争斗,他巍然不动,即位后大刀阔斧,改革落地……而他到现在,这二十五年,不都是父皇让他做什么做什么,就算他真的受了重用,又能做出什么大事吗?

事实上,这也是裴祐之对自己有几分错误的认知,在传统的帝王教育下生长的他,性格里除却过度依赖、信任、重视父亲以外,没有什么大缺点,也不存在即位后会忽然大变身,声色犬马的可能,纵然不能开拓一番事业,可做个守成之君,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此刻在他看来,父皇那叫一个高山仰止,情操与常人不同,所作所为,都是为国为民,可他却卑劣不堪,误解父皇和他情谊、舍不得放权,这样的误会,简直是侮辱了父皇。

“没事。”裴闹春将手放在了儿子的身上,态度亲切,“祐之,父皇只怕之前的纠结,影响了我们的父子情谊。”

“不会的!”裴祐之回答得坚定。

“总之,从今日开始,你便日日到玉鼎宫来陪我处理政务。”裴闹春切入正题,“父皇现在身体还硬朗,能替你镇几年的局,祐之,父皇对你期许甚多,你早一日能承担起国家事务,父皇便早一日能放下心了,将这大夏朝的百姓,交到你的手中。”

裴祐之惊愕不已,裴闹春这番话,已经可以说是明说了,直接做出了承诺,表示他一定会将皇位交到裴闹春的身上,他更是为之前自己的迟疑,感到愧疚。

“父皇,您身体健朗,大夏朝离不开您啊!”年轻气盛恨不得早日掌权的心,和对父皇的孺慕之情,在此刻已经分出了胜负,他受不得父皇这一副托孤模样。

“祐之,父皇在位这么些年,也是会疲惫的,现在我只希望,你能承担重任之后,我也能好好休养,含饴弄孙,像寻常人家老人般颐养天年了。”裴闹春如是道,他在没接收完记忆之前,从未认真考虑过古代皇帝的工作量。

到了之后,他才发现在工作狂原身的努力下,他的工作已经完全超越了996,每天四五点天不亮就起,准备朝会觐见,结束后就是招几个重臣议事,这还是有几轮的,相当于现代的大会小会例会,好不容易开完会了,就开始处理奏折,这奏折数量惊人,原身在皇后死后,不怎么临幸后宫的情况下,都时常要改到老晚,这之后还得读书自我提升,毕竟当皇帝的,什么都得懂上一些。偶尔还会有些诸如水患、旱灾、蝗灾之类的突发事件,急送过来,那又得立刻处理。

虽然臣子们有休息日,可相当于黑心资本家的原身,是绝对不会因为别人休息就不干活的,只要需要,他便会立刻召人进殿,继续新的一轮议事,除却什么春节、祭祀等实在不可推脱的活动和日子,原身就和不会累的永动机一样,开动了绝对不喊暂停。

裴闹春虽然也能咬咬牙这么全年无休的干活,可估摸着最后也只能做条咸鱼了,原身留给他的,是对儿子的期盼和对大夏朝发展的坚定,可没有把工作狂的属性给他,这要裴闹春面对非人哉的工作量,只能另辟蹊径,找起了苦力。

“父皇何至于此!儿臣从未如此想过!”裴祐之开始告罪了,古代的皇帝,基本都是终身制的,禅让的那几位基本都是被迫、不得已的,哪有皇帝搞退休的,他只认为是自己这段时间来对父皇行为的不理解,要父皇伤心了。

“祐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父皇这一生,波澜壮阔,实在累了,总有一天,这大夏朝的命运,还是要交托在你手中的。”裴闹春干净利落地做了个收尾,“现在你要做的,不是想别的,而是要好好地开始学习,用心、用眼睛去感知,到底如何去当一个能够不负百姓的好皇帝。”

裴祐之被说得眼神都有几分发亮,他立刻点头:“儿臣一定可以。”

父子俩看着彼此,此前的所有不满都已说通,曾经有几分疏远的心,又贴近在了一起。

忽然,裴祐之像是想起什么,犹豫着开口问道:“父皇,儿臣斗胆问上一句,为何黄河水患赈灾大臣,父皇不派儿臣去呢?”若是之前,这样的话他是绝不会问的,可现在,看着父皇都如此真挚,他便也大着胆子,问上一句。

裴闹春看着儿子,有点无奈,原身给他挖的坑可不少,事实上原身的想法简单的很,不就是觉得儿子去处理了水患,立下大功,回来朝臣们肯定又有理由上书要让裴祐之执掌一部罢了,顶天了就加上几分不信任,在他看来,儿子裴祐之纸上谈兵,对他的治水观念也不甚理解,真的派去了,只会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可能这么说吗?显然不能。

裴闹春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这也要裴祐之的心悬了起来:“祐之,你还是没想通吗?”

这反问,问得裴祐之一愣,他开始沉思,父皇做的事情,一定是为国为民,也为了他考虑,这其中必有缘由。

聪明如他,很快想到了,他点了点头:“我想通了。”

“你想到了什么?”

裴祐之一脸郑重:“父皇一定是觉得,儿臣没有治水经验,忧心儿臣到了当地,反倒添乱,水患毕竟和平时不同,还是应当更为重视。”

说得好!

裴闹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补了句:“不止如此,父皇也是私心太重。”他故意停了会再继续往下说,“我作为人父,也有私心,此次水患来势汹汹,我也担心你只身前往,又急于立功,不知保护自己,但凡受了一丁半点的伤,父皇又怎么能承受呢?”

他看着儿子的感动眼神,追加一击:“祐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父皇知道这次没让你去,你心有不甘,可……”

“父皇,儿臣懂了!”裴祐之感动非常,他明了了,父皇是害怕他受伤,才不让他去的,别的原因或许也有,但只是附加的罢了,之前发生的种种,现在向来,裴祐之也分别为这些找到了理由。

为何不让他执掌户部?定是因为户部执掌财经,事情琐碎又不能出错,父皇忧心他对此不够了解,又怕他做事粗心,好心办了坏事,又怕他担责,被众人责骂。

为何要多次私下斥责他?那必然是他做事不够齐全,父皇爱之深责之切,太过失望!

为何他的伴读都不能和常人般凭真才实学去好职位?这个……他还没想出来,不过父皇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理由!

总而言之,父皇说的、父皇做的,绝对不会有问题,如果有疑问,那一定是他还没有想明白,想透彻。

不知不觉之间,裴祐之心中的裴闹春,再度染上了一层至高无上的金光。

回过神,裴祐之便立刻坐下,他可不能偷懒,父皇这几日忧心国事,身体不适,再加上这也是难得的机会,让他在替父皇分忧的同时提升自己,怎么能错过。

他立刻奋笔疾书,集聚精神,一目十行起来,恨不能现在就在父亲面前好好地展示自己,好让他看看自己的可靠。

这是头一天,裴闹春也不好做的太明目张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让李德忠送什么零嘴游记,只是看着儿子批奏折,三不五时地陪他说上两句,不过看着看着,裴闹春倒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有趣起来了。

那些机要的折子,裴闹春已经改了一小半,因此裴祐之又改了一段,便基本差不多结束了,接下来呈上来的,是各地报上来的各式请安、奏事折,虽然此前对奏折的字体、形式有做规范,可根据各自层次的不同,写上来的帖子则截然不同。

像是和县一位县令奏上来的折子,语言干巴巴的,也不知引用引用,写的全都是当地农桑课事,中心主题就是花样卖惨,陛下我们这苦啊,特别苦啊,我尽心尽力,瘦了十几二十斤,可还是不能将困难全部克服。

类似这样的卖惨贴还有很多,目的也不近相同,有的是纯粹刷存在感的,反向向皇帝展现自己的尽忠职守,留下个好印象;有的则是打预防针的,提前为之后的收成税收报告情况,万一责备下来了,也能拿出之前的帖子卖一卖功劳……

裴闹春也忍不住结合着原身的记忆,叫李德忠送来舆图,挨个地分析给裴祐之看,通过各自领地的远近,还有之前奏报的情况以及各部存着的数据,一一做着讲解。

还有类似历城镇关将军上的奏折,大夏朝分文武科举,大部分将军的文化水平都留在了派兵用将上头,而他们上的文书,则更多的是在说粮草、边防情况,又或是在干巴巴地讲些诸如练兵之类的信息,这两年边关还算稳固,征调的士兵大多在之前的战争结束后都已经返乡,现在成规模的军队,基本都在边关那镇守了。

而在他们的奏折中,能隐约看出的,是近来的粮草状况,当年原身就靠着奏折中的一句,猜到了有人在其中贪污作乱,便立刻派了使臣,进行管理。

放在最旁边位置,甚至比县令上的奏折还不显眼的,则是宗室们上的请安折子,这所谓的宗室,也就是皇家的亲戚们,当然,真正相近的,也就是裴闹春上一代的兄弟姐妹们,其中兄弟的部分,基本不是在夺嫡中互相争斗消耗掉了,就是在原身登基后蠢蠢欲动被原身杀了的。现在就剩下几个小辈,府里的人定期帮忙上折子。

“礼亲王?”裴祐之看到这,也已经有几分疲乏了,刚刚若不是中场休息,和父亲共进晚餐,畅谈一番重新打了强心针的话,估计现在他早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对前礼亲王和已故的那位礼亲王世子有点印象,如果他没有记错,现在的这位礼亲王,应当要叫他一声堂伯之类的,年纪大概还小。

裴祐之翻开,倒是有些惊讶:“这位礼亲王的字,倒有些风骨。”他师从书法大家,对字有些见解,这位年幼的礼亲王,字中自有沟壑,带着些许锋芒。

“是有些锋芒在其中。”裴闹春点头,这倒是原身没有注意过的事情,毕竟成王败寇,不过是字写得好些罢了,那时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否则要是他注意,就会发现之后等礼亲王开始扮猪吃老虎后,那字也跟着随意起来。

不过现在的礼亲王,可还没到后世的级别,还有点“嫩”呢。

裴闹春倒也没有想过现在出手,只是在心里注意了一点。

事实上后来,他纵观原身记忆,对这礼亲王并不存在多么深刻的恨意,原身是最信奉成王败寇的,他只会责怪自己没有早日发现对方狼子野心,也会发现自己垂垂老矣,应该好好培养太子。

“父皇。”讲到礼亲王,裴祐之忽然想起他曾经和几个伴读谈论过的话题,“礼亲王世子,为何收留京城……”父皇才讲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虽说礼亲王世子还小,可他周边的人,不一定小。

裴祐之相比父亲,要没那么自信,这性格导致的后果,便是他在对很多事情都更为敏感,较为多疑,他可不像父亲自信礼亲王没本事伤害到他,只会觉得养虎为患。

“只要我在一天,藩王制度,就不该在大夏朝存在。”不可否认,原身是个挺有前瞻性的人,他意识到了早年遗留下来的藩王制度的缺劣,久而久之,国之不国,因此原身即位后便开始逐步着手削藩,礼亲王不单是不甘于人下,也是意识到了铡刀在侧,他不想到京城做个闲散王爷,那便在削藩之前反了。

“礼亲王留在封底,再留人看管,或是分个偏远地方,倒也是处理问题的办法,可只要有这样的例子,这藩就削不尽,削藩至今,依旧有百姓,以前某某王属民自称,这种影响力,旷日持久,非一时能移。”

“至于这位礼亲王,便是你的活了。”裴闹春无事一身轻地看向儿子,“当年我可以让他的爷爷无力脱身,我相信到你身上也是一样。”

“祐之,父皇相信你!”

裴祐之自是再度精神充沛,一脸感动,等到奏折批阅结束,才顶着有几分倦乏的身体回宫,一直到躺到床上为止,心神都难以宁静。

今天一天,他都坐在玉鼎宫主位,身边则是父皇,这回父皇是彻底地撒手让他来处理,他感觉到的并不是执掌权力的快乐,而是压力。

裴祐之在换位思考后,格外能理解父皇之前的想法,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朱批,可能就会彻底推翻一个地区的政策,父皇每日,坐在殿上,压力是何等之大,心怀天下,考虑是何等之多?

想必父皇,在梦中,都心怀臣民吧!

另一头的寝殿内,裴闹春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今日白天过于清闲,以原身的精力旺盛,倒有些难以入眠了,不过不打紧,躺着数一数奏折就开始犯困了。

他合上眼,出现在梦里的,是清风和煦的日子,坐在庭院中的他,独自钓着鱼,享受着自由自在的养老生活。

嗯,真美。

……

想要做个合格的朝臣,必须要对朝野上下的风向有着灵敏的感知,好随机应变,这其中包含了各式站队、投靠的玄学,真正的老臣,是历尽多次风波,还屹立不倒的那一批幸运或是老谋深算人士。

而这段时间,大夏朝的风向标,则全都指向了太子,早几年,朝臣们早就注意到,陛下似乎和太子互别起了苗头,不断打压着太子手头的势力,甚至不给太子任何出头的机会,对于此,众人当然各有猜测,只是未曾说出罢了。

可从前几天开始,这一切,就像一下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裴闹春在上朝时直接开口,要裴祐之站在他左右,凡是议事,必然要点太子发表意见,若太子的意见过于浅薄,还会点几个老臣替太子好好解释,在处理事情时,顺道组建了个太子辅导团,一副全身心辅导太子的模样。

他们此前上的奏折,上头的朱批,字体和惯用语言风格也有所变化,又听说太子每日在玉鼎宫待到夜深,大家心里便有了数。

太子,又复宠了!未来的皇帝,稳了。

按照现在常说的说法,就是除却几个资历老,地位稳固的大臣之外,其他的臣子们纷纷开始下注,买爆了太子股,正在翘首以盼,等待飘红涨停板的一天。

不过太子几个伴读那,倒没受到太大影响,毕竟他们几个,凭借着深厚的背景,还有太子的支持,居然还没混出个名堂,这显然是不受皇上看好,讨好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多多寻找其他的门路,例如什么太子妃,或者是等下次选秀,将自家孩子送进宫去。

诸石建一听传唤,便到了东宫处,他最近被点了个闲职,虽然没什么活计,可每天也得按时到位,今日沐休,便特地提前递了话,想要见太子一面,太子果然允了。

他一进东宫,刚行了礼,一抬头便有几分惊愕,太子的桌上,满当当地全是奏折,数量颇多,可今日……不也是朝休吗?按说太子,也是有休息日的?

他心里疑惑,嘴上也忍不住问了:“太子殿下,今日……您不休息吗?”以往这样的休息日,太子也会附庸风雅,同伴读到周边酒楼,欣赏近来才子新作,或是一块品读圣人之言,或是赏花吃酒,总之,就是干些完全不出格,也不至于被叱责的玩乐事。

裴祐之完全不觉得辛苦,他现在就是加满了油的小汽车,超速向前奔驰,此刻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父皇分忧,父皇尚且不能休息,他又怎么能休息呢?折子虽多,但能学到的更多,就像父皇,只是看个请安折子,就能看出民生百态,他目前虽然还不到这境界,可若不多学习,又怎么有机会赶上父皇呢?

“不休息了,奏折每日进上,若是不及时批复,只会越积越多,明日复明日。”

诸石建确定了这是奏折,反倒是惊喜:“恭喜殿下,陛下这是重视起您了!”虽然早有感觉,可在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觉得激动,他们都是和殿下一起长大的,很有感触。

“其实父皇,之前也是在考验我。”裴祐之惭愧到,“我一直没有发觉,反倒心生怨怼,所幸父皇没有责怪,悉心教导,我才幡然醒悟。”

……诸石建有些疑惑,他只觉得帝王心术易变,比自己妻子的心还容易变化。

“就像你们,你们可知道,为什么父皇将你们放在这些位置。”

诸石建更是沉默,他现在干的是金吾卫,简单说,就是个城内巡逻队,事实上这职位,和他本人完全没有干系。

已经很能“理解”父皇心思的裴祐之侃侃而谈:“父皇一直不把你们放在重要的位置,一是将你们的未来系于我的身上,也为我……”他含糊了一下,两人都明白意思,“之后可以提拔你们;二是不愿让你们门庭若市,到时各种结党,反倒出现了乱象。”

这是裴闹春给裴祐之的解释,裴祐之没有兄弟,对于自己的班子,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而现在的这些伴读,能起的更多的作用,是辅佐他学习为君之道,作为纯臣陪伴在身边,像是一双眼睛,帮他观测四方。

总而言之,这些人,不当过早的提拔成就,又沾染太多金钱权术。

裴闹春也提点儿子,要提前和伴读们说明白,好处还在后头呢,只不过是先甜还是后甜的区别。

“再者,就如你到金吾卫,父皇也同我解释了,我常年处于宫中,对民间诸事不甚了解,金吾卫常年在城中巡逻,人员构成复杂,在其中,也能了解到最多的京中信息。石建,这样的事情,只能交托于你,你是伴读之中,最机警,最有才学之人。”

至于相对无脑冲动,但正义感十足的何海,被点去了大理寺,他背景深,在那站得住,也可以学学怎么用脑子。

诸石建听着太子的话,在看着对方明亮的眼睛,渐渐地被说服了。

这听起来,还真有道理。

原来,一切是这样的吗?

“父皇高瞻远瞩,我远不能及!”裴祐之如是感慨。

“那殿下要多多趁此机会向陛下学习才好。”诸石建进言。

“当然!”

父皇如皎洁明月,唯有修身进己,才能向父皇靠近!

……

“外头的太阳有点大了。”皎洁明月裴闹春皱了皱眉,回到了殿内,“李德忠,今日的小点是什么?”

“莲叶饼、珍珠金玉汤圆。”

“进上吧。”他又翻过了一页,今天天气正好,配上手头这本记载着乡间趣事的杂记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裴不是无良亲爹!儿子长大了,该干点活了!这怎么是错的呢!来,祐之,你自己说。

裴祐之(蹙眉):父皇用心良苦,你们误解了!

叉腰,让阿花来看看,哪个小猪猪还没有收藏我的预收!

==

推荐基友甜甜的穿书甜文!

《我和病弱反派跑路了》by甜即正义

白晚晚穿进了一本先虐女主再虐男主的狗血古早虐文里。

小说里,女主先后经历了替身被甩车祸失忆等一系列虐文女主必须经历剧情,凄惨无双。

穿成女主的白晚晚表示,什么狗屁剧情傻缺男主,我跟病弱的反派跑路了。

反派沈时深重生一回,才计划完自己脚踩狗男女,走上人生巅峰的大业,却发现狗男女中的女,好像在撩他……

白晚晚:“我不是在摸你,我是在摸骨,看我真诚的小眼睛qaq”

身患重疾的沈时深颤巍巍地拒绝:“滚开,我就是病死,也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后来。

沈时深:媳妇再摸我一次。

附传送门� �

网页链接

wap手机链接:

app没有飞机票,需要手动搜索(づ ̄ 3 ̄)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妖妖妖?3、圈地自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流丹 94瓶;墨晓芸、delete隐身 10瓶;慢慢、陈皮红豆沙 5瓶;鱼非鱼、牛奶是只猫、独怜幽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玄尘道途五胡之血时代我只有两千五百岁奸夫是皇帝绝对一番盖世双谐反叛的大魔王你老婆掉了终末忍界信息全知者
相邻小说
重生猪八戒三国大土匪我是天降女主文里的小青梅远古伊甸[综电影]征途每天都在努力让丈夫破产[穿书]13路末班车从今天开始做掌门史上最无耻炼金术士官运:权术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