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吟霜来说,这真是一个难熬又难堪的夜晚。令妃向她交代完“任务”之后,就飘然远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外间的客厅里,头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身子从头凉到脚,几乎僵硬地完全动不了了。
可是,她虽然身子不动,面无表情,脑子却异常清醒,一直回味着令妃刚刚说的那些话。她越想越觉得害怕,如果说,对于死亡的恐惧还不足以压垮她的话,那一想到跟自己有关的福家有可能会被牵连,想到心爱的尔康有可能会因此获罪,吟霜的整个身子,就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后,吟霜发现,自己似乎连立马寻死的权力都没有了。乾隆正在里屋等着她,而该怎么办,成了吟霜现在最大的难题了。
终于,在她犹豫之间的片刻,有一个人进来,说了一句最为关键的话。那只是令妃身边的另一个宫女罢了,但她却用一种近乎诚恳的语气,冲着吟霜说道:“进去吧,吟霜,娘娘吩咐我来提醒你,一定要侍候好皇上。”
没有退路了,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吟霜像是一尊雕像,只是慢慢地挪进了里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乾隆看到这样的吟霜,心里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画面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好像在不久之前,就见过似的。
想了片刻,他才想起来,那是香妃刚进宫的时候,自己想要去宠幸她,却得到了一张这样的脸孔,没有表情,没有喜怒哀乐,但却可以明显地从眼中,看到那种绝望与不甘的痛苦。
乾隆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有些被破坏了。但他还是在那里自我安慰,用吟霜年纪太小,不谙世事来形容。他很难想像,天底下竟然有不止一个像香妃这样的女人,将圣宠弃之不顾,心里只想着凡夫俗子。
只可惜,乾隆虽然自信满满,却不明白,白吟霜正是一个如香妃一般的女人。进宫本非她所愿的事情,自然蒙受圣恩,也不是她的希望了。
乾隆冲她招招手,拍拍床沿,示意她坐上来。吟霜看了乾隆一眼,终究心里有些害怕,抖抖嗦嗦地走了过去,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眼神一直望着面前的地面,不敢抬起头来。
看着她这样有些娇羞的模样,乾隆觉得,自己身体里那股子精力,又有无处发泄却想要喷渤而出的感觉了。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吟霜的渴望,直接伸出手,就去解她的衣扣,一面解一面道:“吟霜,你不要害怕,朕会对你好的。”
吟霜却像是触电了一般,整个人都抽起了筋来。乾隆的手解掉了两个扣子后,便伸进她的衣领,开始动手动脚起来。吟霜觉得,这真是一种羞辱,可是却完全无能为力,心里大叫着“尔康尔康”,却没有办法避开。
乾隆摸了半天,发现吟霜只是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既不享受也不反抗,有些奇怪,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紧张,朕会慢慢来的,你放松一点。”
吟霜此刻,哪里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只是维持着一个姿势,就跟被人点了穴似的,完全不动了。乾隆怕她出事,不禁动手摇了摇她的身体,询问道:“吟霜,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
吟霜被推了之后,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回想着刚才所受到的屈辱,不禁红了眼眶,转过头来,哀怨地望着乾隆。乾隆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搞得有些莫名,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以后没有名份,会被辜负,于是便安慰她道:“吟霜,你不要担心,朕会封你做贵人的,以后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留在朕的身边,陪着朕吧,朕会让你快活的。”
吟霜看着面前这个半老头子,心里满是苦楚,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股勇气,冲着乾隆摇了摇头。乾隆这下子倒有些急了,握着她的手,追问道:“怎么了,吟霜,你不愿意受封吗?还是说,你在害怕些什么。”
吟霜的心里,真的是千不愿万不肯,思前想后,特别是被乾隆碰到肌肤之后,更是觉得有些恶心。终于,她还是甩掉了乾隆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祈求道:“皇上,吟霜不敢求别的,只想求皇上答应吟霜一件事情。”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乾隆一跳,只见他坐在那里,略有些结巴地说道:“好,好,你有什么问题,便,便尽管说来吧。”
吟霜抬起头,满脸是泪地看着乾隆,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咬牙说道:“皇上,吟霜只求皇上开恩,将来不管吟霜做了什么,都让吟霜一人来承担后果,千万不要连累其他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乾隆有些糊涂了。
吟霜只是哭个不停,不助地恳求道:“求皇上答应吟霜这个要求,吟霜就死而无憾了。”
乾隆见她如此,没有法子,只能点头道:“好,朕答应你便是了。”
吟霜这才站了起来,像是想通了一样,居然主动爬上了令妃的床,爬到乾隆身边,解开了自己的衣衫,顺从了乾隆的意思,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他。只是她的心,已如一口枯井,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被乾隆临幸后的第二天,与吟霜同屋的蕊儿,在夜半时分被一阵哭泣声惊醒,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一副骇人的情景。只见吟霜手中拿着一支簪子,直接往自己的脖子处捅了下去。
蕊儿吓得尖叫起来,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想要去夺那支簪子。只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簪子被吟霜一用力,一截已插入她的皮肤,但蕊儿还是及时地拦下了她,没有让她往别往再割下去。那簪子扎出来的血,溅了两个姑娘一脸。当其他人听得响动冲进来时,借着透进窗内的月光,看到的就是两张布满鲜血的脸孔,胆子小的几个丫头,直接就大叫了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地冲了过去,撞成了一团,匆匆地将吟霜给救了下来,传来了太医。这件事情,立刻震惊了整个后宫,不到半日的时间,已经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令妃的贴身宫女自杀,这是多大的一件丑闻啊。虽然吟霜最终被救了过来,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引来了许多的流言蜚语。有些知情人,一早就看出令妃招这个白吟霜进宫是另有目的,甚至有人猜测,此女已暗地里献身给了乾隆。那些日子,乾隆天天往延禧宫跑,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却成了宫里人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得沐圣恩,是这宫里多少女人的期盼。别说那些个小小的宫女,就是已经有了封号的嫔妃,也整天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盼着,多少个夜晚独守空闺,无法见乾隆一面。这个白吟霜,日日能见皇上,居然会不开到自杀的境地,实在是让人太想不通了。
令妃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完全吓呆了。她本以为,吟霜就算进宫时千不愿万不愿的,自己与她晓以利弊之后,她总能开窍了。而且那一夜,嘱咐她要侍候好乾隆时,她也没有出言反对,为何在献身之后却选择的自杀这一条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令妃想破了脑袋,也没想个明白。
可是,不管她是否想明白,有一个人,却是准备要彻查这件事情了。这个人,自然不是皇后,她心里虽然一清二楚,却不愿意点破,似乎有一点看破了的味道。反正在这个宫里,是防不胜防的,除掉一个漂亮的女人,还会有下一个的出现,不管如何,她现在只求能安稳地做她的皇后,带大两个孩子,嫁出去两个养女,便是足够的事情了。
要查明白这件事情的人,乃是太后老佛爷。她对于这半年来,在令妃身上发生的诸多事情,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忍耐的地步了。似乎从她回来之后,令妃就没有消停过,先是因为小燕子的缘故,从贵妃被降成妃位,这或许不能算全是她的问题。可是后来的符纸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太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原谅令妃,总觉得这个女人心思太深,事情太多,放着太平日子不过,总要搞出点小花样来,连生个孩子,也比别人更麻烦。
一直到这一次,她的贴身丫头白吟霜,居然在宫里自杀,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太后每每想到,都觉得不寒而栗。而让她第一反应的就是,这个宫女的死,必定与令妃有关。
兰馨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正在太后在那里生闷气的当口。只见她手里拿着支簪子,仔细地看了半天,又递到了身边的晴儿手中,问道:“晴儿你看看,这簪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晴儿拿起来看了几眼,摇头道:“回老佛爷,这簪子做工精细,样式考究,看上去不像是寻常宫女用的东西。不过,这也不好说,说不定是那白吟霜进宫前所有之物,晴儿愚钝,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晴儿看不出来,兰馨那双眼睛,却完全被那支簪子给吸引住了。要论精细与华贵,兰馨屋里有的是比这好的东西,镶金镶玉的簪子她有一堆,可是她在看到这支簪子的一刹那间,整个人就呆住了。因为她明显地认了出来,这支簪子,竟是自己曾见过的。
兰馨愣了片刻,上前几步道:“老佛爷,兰馨想看看这支簪子,可以吗?”
太后听得此话,点头笑道:“嗯,兰馨想看,便拿去看吧。”话音刚落,便有那宫女上前来,将簪子从晴儿手中拿过,递到了兰馨手中。
凑近细细看了几眼,兰馨愈发肯定,这支簪子自己确实曾经见过。她权衡了半天,还是决定说出实话:“回老佛爷,兰馨看了一下,发现曾见过这支簪子。”
“哦,你曾见过?”太后这下子,倒是好奇了起来,“你在是哪里见到的。”
“唔,其实要认真说,不是见过这支,而是兰馨曾见过一支与之一模一样的簪子。”
“是吗?你在哪里见的,现下那支簪子又在何处?”
兰馨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冲太后道:“回老佛爷,那支簪子,现下正在兰馨的房内,自从得了之后,我便一直收着了。只是那支簪子,却是不祥之物。老佛爷在五台山的时候,兰馨房里的一个丫头,名叫秋竹的,便是用那支簪子,刺死了自己。说起来,她的死法,与这次的白吟霜很是相似,都是拿簪子刺破喉咙。只可惜,秋竹没有吟霜的命,当日便死掉了。”
太后越听越吃惊,这件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皇宫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短短一年不到的时候,同时有两名宫女,用同样的簪子自杀,任谁都能想到,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太后看着兰馨,震惊不已,顺了半天的气,这才问道:“兰馨,你所说的,可是真话?”
“兰馨不敢欺瞒老佛爷,其实此事,当日皇阿玛和皇额娘,都是亲眼所见的,紫薇当时也在场,兰馨绝无半句虚言。”
“那你倒说说,那个叫秋竹的丫头,为何要自杀?”
兰馨沉吟片刻,终于将那天的事情和盘托出。从秋竹如何陷害紫薇谋害十二阿哥,到自己与皇后识破她的诡计,逼得她说出实情。她又是如何刚烈不愿低头,竟趁大家不注意时,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刺破了自己的喉咙。
这个事情,兰馨在说的时候,感觉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却一想到当日的情景,还是会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仿佛可以从空气中,闻到秋竹四溅而出的血腥味道。太后听着兰馨的描述,脸色愈发地沉默起来。多年的宫廷斗争经验告诉她,这件事情,一定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是需要自己去发掘的。
听完兰馨的叙述后,太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悠悠地问道:“秋竹的死,便是皇后从坤宁宫搬至储秀宫的原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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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向兰馨问明了当时秋竹的死因之后,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心跳加速,几乎呼吸不过来。一旁的晴儿可是吓坏了,赶紧给太后拍背顺气,吩咐人端茶上来。兰馨见状,也有点焦急,自责道:“老佛爷,全是兰馨不好,不该说这些的。”
太后却推开了晴儿喂到嘴边的茶水,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子劲儿,中气十足地喝道:“不,兰馨,多亏你告诉了哀家,要不然,哀家还不知道,在这个后宫里,有这么多的龌龊事情。兰馨,你马上回储秀宫,去将那宫女死时的簪子拿来给哀家看,快去!”
兰馨虽然担心太后身子,但见她如此激动,也知事情闹大了,太后必定要追究到底了,当下不敢迟疑,快步退出慈宁宫,回屋取来那支簪子,送去给太后看。当初弄到这支簪子时,兰馨就隐隐地觉得,这会是一件有用的东西,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了。
将簪子拿给太后之后,兰馨就退到一边,默默地看着太后的反应。只见太后眉头紧蹙,牙根紧咬,以至于两片薄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心中有一腔怒意,却又强力地压抑着,不想让它爆发出来。
太后将两支簪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了半天,发现这两支虽然在某些细节上,有些微的差别,但乍一看,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可以肯定,这是出自同一个银匠师傅之手,甚至可以说是同一批的东西。太后越看越忍不住冷笑出声,心里不住地骂道:令妃啊令妃,你未免也太过小气,过来笼络人心的东西,竟也是这般大量购置,只怕是见人便送,施以恩惠,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吧。你肯定没有想到,被你施恩的人中,竟有两个,会做同样的事情,会拿你送给她们的东西来抹脖子!
心里沉思了半天,太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大声道:“来人哪,去把皇上给我请过来。”
太后一吩咐,自然就有人飞快地奔出去寻找乾隆了。兰馨心里止不住地想笑,看来太后老佛爷这一次,是真的要清理门户了。
兰馨想的是对的,不过,她只想到了一半,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皇阿玛,乾隆,此刻也正在调查着这件自杀案的原委。
听得白吟霜自杀的消息,乾隆简直震惊到了极点。匆匆地处理完手头的国事之后,他就赶去了延禧宫,特意摒退了所有人,甚至连贴身太监小路子都让他在门口等着,只自己一个人,跟吟霜面对面地说话。
吟霜虽然被救了回来,但人还是很虚弱,勉强支起身子想下床给乾隆行礼,却被他拦了下来,只让她安心坐在床上,回话即可。
看着这张苍白没人血色的脸,乾隆心里既心疼又难过,仿佛又看到了以前的含香,宁死不从的模样。难道自己的宠幸,真的让这个女子生不如死?
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乾隆这才坐了下来,沉声问道:“吟霜,告诉朕,为何要自杀,是受了什么委曲吗?”
吟霜含泪摇摇头,紧嘴着双唇不肯说话。她实在很怕自己一旦说错话,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要连累福家,就不好了。乾隆见她沉默不语,就劝道:“吟霜,你若有什么不如意的,便说出来吧,朕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若你不说,朕也能调查得出来,结果也是一样的。”
吟霜想了想,终于开口道:“皇上,希望皇上记得答应奴婢的事情,这一次,是奴婢自己的错,不干其他人的事儿,请皇上千万不要追究旁人才好。”
“吟霜,那一夜你便是这么说的,这么说来,你在侍候朕之前,是已经想好要自杀了?”
吟霜轻轻地点了点头。“为什么,为何要这么做呢?若你真的不愿意,为何不向朕明说呢?”
“奴婢,奴婢害怕。”吟霜的身子缩了起来,一副惊恐的模样。
乾隆看她这个样子,细细一想,终于大着胆子问道:“吟霜,你入宫前,是否在民间已有心上人?”
吟霜一下子被问中了心事,原本强忍着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倏倏地掉了下来,一面哭一面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奴婢进宫前,确实已有心上人,但此次的事情与他无关,求皇上不要追究。”
“这个人是谁?朕记得,你是福家送进来的吧,如此说人,这人必定是福家的人。吟霜,告诉朕,是谁?”
“是,是尔康少爷。”吟霜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既如此,你为何又要进宫呢?”乾隆也有些气恼,觉得自己居然输给了尔康那个毛头小子,着实让人心生不快。这个该死的福尔康,怎么总给自己惹麻烦,招惹了晴儿不够,又去招惹紫薇,现在又招惹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吟霜,简直恨不得将他的脑袋给砍下来才好。
吟霜抽抽嗒嗒地回道:“奴婢本在福家当差,没想过要进宫的。是福晋说,令妃娘娘看中了我,要招我进宫来当宫女。还说当几年差,便可出宫回家的,奴婢这才进的宫的。福晋对奴婢是有恩之人,奴婢不能不报恩的。”
乾隆听得吟霜的话,一面生气她心思单纯脑子愚钝,连别人给她下的套都不知道,另一方面,也十分之气恼令妃和福晋的所作所为。白吟霜是蠢,不知道她们两个卖的是什么药,但她们两个人,居然也真做得出来,使出这么一个美人计来,真是让人怎么也想不到。
他压下怒气,继续问道:“那你为何又要顺从朕的意思呢?你心里既有了福尔康,何苦又要从了朕呢?”
吟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娘娘说了,若奴婢不从,会累及他人。奴婢真的很怕会连累学士府的人,所以才不得不从了。可是奴婢的身子既已脏了,又有何面目活在这个世上,只得一了百了了。”
乾隆这下子,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气得直接跳了起来,也没有再跟吟霜说半个字,就直接冲出了屋子,只留下吟霜一个人,茫然的哭泣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乾隆踏出屋子,正准备拐个弯直接就寻令妃,就听得小路子来报,说太后找他过去,有急事商量,便顾不得其他,匆匆赶了过去。等去到慈宁宫,他才发现,原来令妃也来了这里,却是已经跪了下来,整个人抖抖嗦嗦的,不住地颤抖着,看到自己时,头也埋得低低的,似乎有些羞于见人的模样。乾隆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来气,若不是念在十五阿哥和两个格格的份上,他真恨不得直接将她贬不庶人,赶出宫去。
太后也是一脸的肃杀之气,见到乾隆,二话不说,就让人将那两支一样的簪子递到他手里,然后才慢悠悠却严厉地说道:“皇帝,你好好看看,你手上的两支簪子,可都是沾满血的啊。”
乾隆捏着那两支簪子,气得浑身都在抖。这簪子他自然是认得的,吟霜自杀时,用的便是其中的一支,只是不知道,另外一支是从何而来,于是便问道:“皇额娘,为何会有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
“呵,这可是令妃的私藏呢,用来笼络人心,让人替她办事的好东西的。皇帝还记得那个叫秋竹的宫女吗,在坤宁宫里下毒谋害永d,还栽赃给紫薇的那个秋竹,原先是在兰馨身边贴身当差的,事情败露后,便是用的其中一支簪子抹了脖子。”
乾隆得太后的提醒,就想了起来,这个事情他印象太深了。虽然他平生杀人无数,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下命令,由手下的人去执行。像秋竹这样,当场死在他面前的,而且是个女子,真的是生平第一次见,所以让他印象深刻。乾隆不是笨蛋,吟霜的簪子是令妃给的,秋竹的簪子,必定也是令妃给的。令妃给人东西,不是施人恩惠帮自己做事情,又何必要充大方?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乾隆自然就完全明白了令妃的用意,气得他冲上前去,指着令妃大骂道:“真是想不到,你竟如此蛇蝎心肠,买通兰馨的贴身丫头,在皇后身边装神弄鬼,居然还想谋害十二阿哥,令妃,你让朕如何处置你才能泄心头之恨!”
令妃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乾隆的一番话,就如同一顿棒打,将她打得瘫倒在地上,两眼一发黑,竟是晕了过去。乾隆见状,还是不能解恨,吩咐道:“容嬷嬷,去把令妃给朕掐醒,来人啊,拿冷水来。”
容嬷嬷得了这么个报仇的好机会,哪里肯放过,当即“喳”了一声,冲过去抱起令妃的头,直接就往她的仁中狠狠地掐了一记,直把她给掐出了血来。令妃刚刚醒转过来“嗯”了一声,便觉得一盆凉水兜头倒下,整个人一激灵,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推开容嬷嬷,就跳了起来,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也不知在看着谁,然后便是一阵尖利的大笑声,嘴里胡言乱语道:“是啊,皇上,我是坏啊,我坏透了,我心思可黑了,我恨不得后宫的女人全死绝了才好呢?”
“令妃,你疯了吗?”乾隆大喝一声。
令妃慢慢地回过头来,满脸狼狈相,却依旧发出那种碜人的笑声来,继续说道:“啊啊,皇上啊,我是疯了,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疯了呢。在这个后宫里面,哪一个是正常的啊,人人都是疯子啊,哈哈哈,一个大疯子,带着一群小疯子,哈哈哈。”
后记:三个月后,皇宫里渐渐地热闹了起来,一共有四位格格,陆续地嫁了出去。第一个出阁的,便是那最为顽皮的小燕子。她总算如愿地嫁进了硕亲王府,嫁给了心上人皓祯。
小燕子出嫁的那一日,永琪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努力到最后,依旧没有如愿,只得一个人在那儿喝闷酒。知画很是体贴,恰到好处的受了太后的“提醒”,来探望永琪,一夜过后,知画便彻底成了永琪的人。
可是这一夜,小燕子却没有如愿地成为皓祯的女人。她看着躺在床上,喝得酩酊大醉的皓祯,嘴里不停地叫道:“吟霜,吟霜,吟霜……”驽钝如小燕子这样的人,也立刻明白了过来。初嫁人妇的她,竟要跟一个自己皇阿玛睡过的女人,来争夺一个男人。小燕子的心,一下子凉到了极点,甚至忍不住想起永琪的好来了。
永琪却是最终听从了乾隆的意思,娶了知画,乾隆又依照太后的意思,给知画家抬了籍,也算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喜事儿了。只是这知画,兰馨跟紫薇,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野心,每每谈起她,总是欲言又止,两个人互相用眼神来交流,皆为永琪的将来感到担心。
可是她们两个,也顾不上再为别人操心了,眼看着她们的婚事,也渐渐逼近了。随着晴儿嫁给了六阿哥永后,兰馨和紫薇的婚事也在同时进行着。皇后因为不值得她们两个,就将她们的婚期定在了最后面,等所有的人都婚嫁过后,才不情愿地同意乾隆的提议,将她们两人的婚期定在同一日,是一时,一起出嫁。
那一日,皇宫真是热闹极了,两位和硕公主同时出嫁,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一路吹吹打打,新娘子终于被送进了洞房,两位额附的手情,却是完全相异的情况。
紫薇和景顺两人,当盖头揭下来时,彼此都相视一笑。这两个人,很早之前便相识,只是相交不多,从未有深谈过。没有想到,今日竟是做成了夫妻,景顺心里那一堆从救下紫薇时就想问她的话,从今以后,两人便有一生的时间,慢慢的去细说,去口味。或许缘分早从祭天时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
而明轩那一边,却是更为喜乐,简直闹得要冲翻天了。自从得知乾隆将兰馨许给自己后,明轩整个人都要乐晕过去了。他和兰馨,这些日子都受了很大的折磨,两人日日都思念着对方,却苦于无法表白心意。真是没有想到,乾隆竟有成人之好,促成了他们这一对美好姻缘。当夜两人便相拥相依,将前些日子不得诉说的衷情,一一道出,以解相思之情。
终于,所有的人都出嫁娶妻后,皇宫慢慢地趋于平静,每个人都开始过起了自己的日子,重新回到了生活的轨迹之中。只是这后宫里,在某一处地方,却时时会传出阴森可怖的笑声,让每每路过那里的人,总觉得脖子一缩,心里一紧,害怕地头皮发麻。而那屋里被关的人,却似乎完全忘记了尘世间的所有争斗和烦恼,永远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出生不到一年的十五阿哥,被抱去了庆妃陆氏的屋子里教养。庆妃跟了乾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子女,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自然是极喜欢的,费尽了心力来养育他。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孩子却与常人不同,一直到三岁依旧不会开口说话,平日里也鲜少有表情。待得长到十来岁时,读书习武,无一难成,甚至连与人的基本交流都有问题。
后宫里于是流传了这么一个传说,说十五阿哥的疯傻之病,是他亲生母妃令妃所传,又有说令妃发疯被囚,灵魂出壳附身于十五阿哥身上。传闻越说越邪乎,听在庆妃的耳中,十分之不是滋味。
乾隆没有法子,只得时时去探望庆妃,安慰她。其实这后宫里,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为清楚,十五阿哥的真正病因是什么。每当他看到这个孩子时,总是忍不住感叹一番,却又只能默默走开。宫里如此多的阿哥,谁又会在意一个痴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