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赵家村村口。
赵大喜站在村口守了一个上午,等不到白家兄弟露面倒也安心不少。心知这赵大喜凶名在外,以白家兄弟那等狠人,等闲也不愿意来招惹他。一想到昨晚那档子破事能安然渡过,心中颇觉有几分侥幸。
稍后便知他阅历太浅,当天下午风云突变,天上打个闷雷地上飞砂走石,一溜四辆东风大卡车开进赵家村。四辆车上百多号小青年围了赵家村口,把手里铁棍砍刀敲的咣咣响,领头一个提猎枪的年轻人二十出头自称白家老三,把手中双发猎枪往肩膀上一抗,叫嚣让赵土匪出来谈谈。
消息传来赵大喜心里又叫一声惨,这白家老三是个亡命之徒,手下养着百多号社会闲人,也是白家三兄里最狠的一个,前些年在北山县城南大街自立了堂口叫做东兴分社,学足了香港黑社会的那一套作风。白家那些年来的恶名十有**,倒是这白家老三闯下的。
消息传开赵家村小青年不等吩咐便各抄家伙,各提鸟枪火铳守住村口,各式土制火器里赫然还有两把明晃晃的七九步枪。赵大喜事到临头知道避无可避,一时心中倒淡然了,自提一把七九步枪率众而出。他人长的五大三粗,提一把制式步枪倒显得威势十足。
赵大喜刚一重生转世就碰上这档破事,心里虽怕脸上还能不动声色,试探着一拉枪栓卡擦一声脆响,白家众人哪知他底细如何,看到他手里步枪倒有些怯了,百多号人倒被他吓的齐齐后退一步。
也就是这白家老三生性狠毒,干笑一声迎上前来:“赵土匪,我侄儿白军让你们赵家村的人打了,这事你知道吧,你看看咋办?”
赵大喜右眼皮虽不住的跳,这时倒能冷静回答:“你说咋办,我随你。”
他两人一问一答又把旁人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事后十里八村的乡亲议论起来,说是白老三够毒够狠,还是赵土匪够横够凶,都知道两人在北山县可以横着走,一时也分不出个是非高下。国道上远远开来几辆警车,十数个警察只敢停在数百米外,也没人愿意趟这混水,来惹北山县这两大混人。
这时白老三计议已定,厉声说话:“我给你赵土匪几分面子,我的要求很简单,谁打的人站出来,跟我去北山县城北大街走一趟吧!”
这时坐晚打人的几个赵家村小青年也有些怯了,一般人进了北山县城北大街那等险地,哪还有命回来。赵大喜热汗冷汗出了一身,事到临头倒格外冷静,他前辈子读过的书不计其数很有些见识,知道这时候退让不得。
把牙一咬枪交身后,上前一步沉声说话:“这事是我赵家村理亏理应登门道歉,我跟你走一趟吧!”
他前辈子读过的书不计其数,见识自然也是非凡,这时早想清楚了对方人多赵家村人少,真打起来哪有胜算,倒不如以身犯险走一趟北山县城,以他赵土匪的威名,白家兄弟除非是脑子短路,对他下黑手的可能性不大。
白家人哪知他有如此见识胆识,只以为他是天生豪勇悍不畏死,百多号人齐齐看着他胡子拉碴的大黑脸,倒有不少人不自觉的叫了一声好。赵家村小青年自然没有他这般见识,顿时之间群情激愤。
白老三一时也有些意外,眼睛眯起来又多了些凶光:“好,请吧!”
赵大喜回身狠瞪一眼,弹压下赵家村青年激奋的情绪,稍一整身上衣服坐进车里,心中沉吟就此会一会北山白霸王也好。事后北山县百姓议论起来,也都知道赵土匪豪气干云,绿林上的第一条好汉。
九七年的北山县城已经隐见规模,故地重游赵大喜多少有些感慨,眼前一条北大街似曾相识,就是少了几幢高层建筑。十数年后这里跟北山市区连成一片,还是个挺高档的住宅区,车多人少房价已经炒到上万。不过那都是远在十几年后的事情,炒房这事,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
这会的北山县城倒也算很繁华了,也有酒店桑拿洗浴场所,娱乐一条街生意火爆的很,满街都是露胳膊露大腿的小娘们,连电子游戏厅都敢挂着赌场招牌,正是老虎饺子机盛行的时候。
北大街,天宫洗浴。
门厅里数十个穿着暴露的小娘们正在卖弄风骚,赵大喜这时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就在众多白家打手的簇拥下,见到了传说中的白家老二白霸王。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人的名堂,一见之下却有些意外,这北山县城第一号的人物年纪三十岁上下,人长的高高瘦瘦喜穿白衬衣拿一把折扇。
这白家昌纵横北山县也有许多年头,赵大喜眯起眼睛看他,这人虽身材高瘦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样子,眼神却是犀利深遂,自有其与众不同的一套作风。
白霸王也只是淡然招呼:“来了,请坐吧。”
从白霸王看待他的眼神里,赵大喜读懂了两个字,轻蔑。
白家兄弟三人到了两个,那被打的白军就是白家老大,边防支队白支队长的爱子,倒比他的两个叔叔逊色多了,脸上隐有些青紫有些滑稽。赵大喜稍一沉吟也不想坐,抓起桌上水果刀比在腿上,咬牙自割出一道寸许长的血口。
又强忍疼痛抱一抱拳:“几位,满意了吗?”
白家兄弟那种人物自然不动声色,白军一见到血心里倒是怯了,略显惊慌:“算了,你走吧。”
赵大喜等的就是这句话,把刀一仍扬长而去,那白家兄弟互相使个眼色也不拦他,来时轰轰烈烈走时却有些落寞。出了天宫洗浴回头再看一眼,门厅里装修的富丽堂皇,处处都是一副歌舞生平的盛景,做的都是皮肉生意。
他读过的书不少也知道廉耻,这时心中叹一口气古有明训,所谓盛极必衰,又有几人能够大彻大悟。他此番自辱身份如此隐忍,只为日后打算谋一条生路,吃枪子的买卖他是决计不肯做的。
赵家村父老哪知他走了一趟北山县城去去就回,片刻功夫就摆平了这天大的烂摊子,村里小青年更是对他心服口服,赵大家村也因此跟白家结下仇恨。赵大喜性子豁达倒没放在心里上,赵家村青年却未必肯罢休,也为日后埋下伏笔。
再说赵大喜摆平了这档子破事,第二天早上站在赵家村口看看眼前。
坑坑洼洼的国道,正中间挖了一个大坑横着一棵大树,早被人撒上钉子设成路障。偶尔有辆大货车经过,司机也得老老实实的停车交钱,二十块钱乖乖交到村里收费站,大树一搬才让过。他前世虽然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也总算读过一些书还知道点廉耻,心里叫了一声惨,这不就是罪大恶极的车匪路霸,若干年后逃不了一个吃枪子的命。
沉吟之间站到路中间问话:“谁挖的坑,私设收费站犯法知道吗?”
路边几个小青年被他大嗓门吓了一跳,正在收钱的那位赶紧回答:“村长,前几天你让挖的啊……叔,你这是怎么啦?”
赵大喜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和气了一点:“去叫人,把坑填上,收费站也撤了。”
几个村里的小青年满脸的不解,互相看了几眼才敢出声:“叔,你早上喝酒了吧……”
听到叔这个字眼不自觉一呆,想到这赵大喜年纪岁轻,在村里辈份却是极高,村里小青年大多得叫一声叔,叫爷爷的也大有人在。自当上赵家村村长的那一天,年纪比他大的也都改叫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