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好像做梦一样。
娘说自己是遇见贵人了,但是,自己好像啥也没干啊,稀里糊涂和人打了一架,然后稀里糊涂被人打了一顿,再然后,居然稀里糊涂成了官差。
自己从小打架打到大,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啊!
田大壮有些搞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到自己穿着那身官差的衣服回家,娘高兴得流下眼泪,隔壁的街坊邻居都到家里来道贺,他觉得,这只怕还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只不过娘说的贵人,他有些对不上号来,这贵人到底是说的吴神医,还是那个病怏怏的公子哥儿。
对了,那病怏怏的公子哥,是丁小姑娘的师傅,他那病怏怏的样子,肯定是装的,丁小姑娘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虽然远远比不上自己,但是,能够将那么一丁点的小姑娘教成那样子,这师傅一定也是多少有点本事的。
“总之,在卫所里,要听长官的话,长官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客人们都回去了,家里留下好多好东西的东西,田大柱的娘就坐在那里,给自己的儿子一针一线的补着衣裳,平日里他回家,母子两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今天他身上没有那些天天可见的青肿淤紫,而平日家里饭桌上没有的吃食,却多了满满的一桌子。
“慢点吃,慢点吃,娘给你说的话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含糊不清的回答,田大壮的心思全部在这满满的饭桌上,平日里这么放开肚皮吃的机会可是不多。
“以后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再来巴结我家柱子,你不能搭理他们,如今你也是有出身的人,可和他们不同了,和他们在一起打架那叫闹事,穿上这身衣服再出去打架,那叫办差!”
“明白,明白,都是打架!”田大柱连连点头,一副懵懂的样子:“只不过和他们一起打架没钱拿,只管饭,帮官府的人打架,每个月都有饷钱,还管饭,是不是这样的啊,娘!”
“嗯嗯,饷钱每个月要存起来,留着以后给我家柱子娶媳妇!”田母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懵懂的儿子不同,她这个年纪,一辈子生活在西城,自然知道儿子身上的这一套官衣是多么的稀罕了,这是锦衣卫的官衣啊,这要不是他那死鬼老爹保佑他家这唯一的香火,她还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福缘。
有了这身官衣,她再也不担心儿子出去,每天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回来了,嗯,或许有,但是,那一定都是衙门的郎中给看过的,世道这么乱,这官差抓贼,哪里能不动手的,不过,这可是堂堂正正的差事,是有前途的差事。巷尾那陈二,不过是在衙门里做个帮闲,如今家里三件的宅子都修起来了,老婆也娶了,但是儿子床上这身官衣,第一个来道贺的就是他,她病是有病,但是眼珠子可没瞎,平日里这陈二哪里正眼看过自家儿子,有好几次,儿子身上的伤,只怕都还有他的份儿呢。
“你再给我说说吴神医和你家大人的事情,还有,不许叫他病怏怏的公子哥,在家里都不许叫,什么时候都要叫他大人!”
“哦!”田大柱有点委屈:“我和娘说话的时候说起他,也要叫他大人么?”
“嗯,睡觉时候想起他,都要叫他大人!”田母很是肯定的点点头:“柱子,娘说的这话,你要死死的记在心里!”
“吴神医没啥好说的啊,她就一看病的郎中,那个病怏怏……大人,天天在药局里,只怕也是找吴神医治病的!”田大壮回想起丁玲的那一脚,还是有点心有余悸:“不过,大人的几个徒弟,倒是有点本事,大人带出去打架的话,一定吃不了亏的!”
“你就说的那几个女娃娃?”田母眼睛微微一亮:“那个揍了你一顿的女娃娃,多大年纪了!”
“十二三岁吧,小鸡仔一样的,娘,她不是揍我,她不过是把我绊倒了,别人的揍的我!”
“哦,十二三岁啊!”田母有些微微失望,至于田大柱后面说的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儿子这么大身板,被这么个小娃娃绊倒了,怕是脸面上也有些下不来,儿子也知道要脸面了,这是好事啊!
“不过,小红姑娘和小玉姑娘,比起她大多了,模样也俊,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般,娘叫我出去的时候不要盯着漂亮姑娘,我没敢多看呢,我也有点害怕,他们两个是丁小姑娘的师姐,这师妹都那么厉害了,师姐肯定更厉害了,惹得她们不高兴了,揍我一顿,我怕打不她们!”
“打得过也不许打!”田母一瞪眼:“你越来越出息了,还想着打女人了,你说的那两个姑娘,说了人家没有,我家大柱人长得魁梧,模样也不差,没准人家看得上呢!”
屋子外面传来响动,打断了母子两的说话,田大柱还在闷头大吃,田母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出去看看,是不是哪个街坊过来了,如今咱们也是一户人家了,不能太没礼数!”
迈步走进院子,林无双看了看四周,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大门连个门闩都没有了,偌大个院子,除了两个估计是当桌椅的石轱辘,什么都没有,几间屋子也破败不堪,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样子,这样的人家,只怕请人家贼来光顾,贼也不来。
“真来了啊!”田大柱嘀咕了一声,迎了上去:“吴神医,大人,你们真来了啊!”
“你应该先对你们大人行礼,再对我打招呼!”吴胜怡指指他:“这和你在街面上厮混不同了,要懂得尊卑上下!”
“哦,知道了!”田大柱搔搔脑袋,有些不大好意思,重新招呼道:“大人,吴胜怡,你们来了啊!”
“是林大人和吴神医来了么,柱子,还不请贵客进屋子来!”田母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田大柱急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娘,吴神医说过来给您看病,我以为她哄我玩呢,就没给您说!”田大柱讪讪的给他母亲解释道,被人哄骗的时候多了,田大柱对于那些一听就是好事的事情,已经大都不相信了。
纤细的手指搭在田母瘦弱的手笔上,吴胜怡玩起了她作为医生的望闻问切那一套,林无双坐在适才田大柱做的那椅子上,脸上挂着笑意,看着她们。
田母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不过,她发现林无双不大爱开口,而且身上隐隐有些压得她喘不过来的官威之后,她的话大都都是对着吴胜怡说的了,尽是些感情的话,人家知道了,心里有数了,也就行了,贵人不愿意多搭理自己这个老婆子,那也是正常。
大概是觉得田母的情绪有些受挫,吴胜怡找个空档,缓缓的开口:“田大娘不必在意,林大人染了点小恙,身子虚弱得很,走路都费劲,我都叫他不用跟着来了,他一定要跟着来,大娘,林大人可不是在您面前摆官架子哦!”
“那怎么受得起,怎么受得起!让林大人受累了!”田母惶恐了,原来人家贵人是带病来看自己的,这可是折寿了。
“没事情的!”林无双微微摆摆手,“一路坐着软轿过来,走就就走门口到院子的几步路,不怎么累的!”
说话间,吴胜怡已经给田母看完了病,朝着林无双点了点头,到这里来,吴胜怡的主要作用,是确认田母的病状。
“我很喜欢大壮的耿直!”林无双想了想,开口道:“所以,我让他跟着我做事,但是,我又不想他做事有什么牵挂!”
“牵挂不了多久了!”田母勉强露出笑容:“我这病,吴神医不说我也知道,是没得治的,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这孩子,万一我撒手归西,这孩子没人照料,那就苦了他了,大人如今看得起这孩子,那是这孩子的福份,若是他敢不听话,大人给我往死里收拾他都行的!”
“那也未必!”林无双笑了笑,吴胜怡的点头,确定了这田母患的就是肺痨,也就是自己那个世界的肺结核,这病在后世也不过是相当一个长期的感冒,早就能够根治了,但是,在大明朝,那绝对是绝症中的绝症。而林无双曾经带来的药物中,这种治疗肺结核的药物,只能算是常见药罢了。
“我来这里,当然不是听你托孤,听你交代后事的!”他从怀里掏摸出几个瓶瓶罐罐,放在桌子上:“这些药物,吴姑娘会告诉你如何用量,只要你按时服药,这病去根儿也不难!”
“这……这……,大柱,跪下来替娘给大人磕头,大人的恩德,我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来给大人报恩!”
田母心里激动,并不是因为她可以赶走这缠绵了她几年的恶疾了,而是她可以更多些时日照顾自己的儿子了,甚至可以看到儿子娶媳妇生孩子,这种事情,她以前只在梦中想过啊!
而且,她也清楚的知道,以面前这为林大人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哄骗自己,他说的能去根儿,那么一定就是能去根儿的灵药,自己母子穷得叮当响,一个恶疾缠身,一个浑小子,实在是没什么人家可以贪图的。
“好好养病!”林无双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药物,走了出去,屋子里的气味有些不大好闻,他已经忍了很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