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大学堂是大明目前最大的武学,大明从洪武年间设置武学,永乐迁都后,又设置两京武学,不过,时至今日,说起两京武学来,倒是不如威武大学堂的名头响亮了,尽管,威武大学堂迄今为止,不过是二十来年的历史。
两京武学,学生大多是由各地的提学官选送,年龄十岁以上,即可有资格入学了,而学生的来源,大都以都、卫、司所应袭子弟为主,加以一些平民子弟,学成之后,有袭可应的,自然是秉承父职,走上从军之路,而对于广大的平民子弟而言,他们的出路只有走科举一途了。
但是,朝廷文科四年一科,武科三年一科,每次可以上榜的,不过是数百人,而每科应试的,何止数千。登不上龙门,这些武学出来的学生,也只有从军了,若是无人提携,大都都是从小旗干起,然后积功升迁,在战时混个把总什么的,那就已经是算是有些前程了。
不过,威武大学堂出现后,这些两京武学出身的平民举子,又多了一条出路,那就是在完成基本的谋略和武艺学习后,可以选择进一步去威武大学堂深造,而只要从威武大学堂能够顺利的毕业,基本上,他们的待遇是不用考虑的了,各处的军镇,对于威武大学堂出身的学生,那是有多少要多少。
和朝廷的武举比起来,威武大学堂的门似乎更好进一些,虽然没了有朝廷正规的出身,但是做武人的,有多少是打算靠家里的余荫过一辈子的,根本不在乎这些,男人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当在沙场,靠着手中的刀枪博一个前程,那才叫人热血沸腾呢。
段平安就是今年从两京武学进学到威武大学堂的学生之一。
到威武大学堂的学生,基本上都已经放弃了武举的念头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道理他们是懂的,段平安也懂,所以,入学之后,他相当的勤勉,但是,无论他如何的勤勉,他终究是有些悲哀的发现,原来还因为自己能文能武颇为自傲的他,在自己同学之间,他竟然保持在中流,都相当的吃力。
他这还是仅仅是在一个步科乙营中,步科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营,这样算起来,他不知道要排在哪里去了。
但是,不服气没办法啊,这威武大学堂简直就是怪胎集中营,他觉得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各地的军镇,对于威武大学堂的出身的学生,都一个个欢迎不迭了。
论起策略,这些怪胎们一个个滔滔不绝,兵书战例,张口就来,哪里扎营,如何行军,野战时候如何摆兵布阵,攻城时候如何安排兵力!说起来头头是道,俨然一个个是武侯在世一样。但是,他们还不是光说不练的那种,动起手来,也一个个不含糊,不敢说十八般兵器样样都能玩得出神入化,但是随便找上一把武器,就能和人过上几招,那倒是真的,一个个尽管胡子都没长出来,但是等闲三五个闲汉,估计也难得近得了他们的身。
段平安有很大的危机感!因为,威武大学堂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顺利的毕业的,每一年,每一营,都有固定的淘汰名额,每年的年试,最末位的十个人,都是要毫不客气的撵走的,这些被撵走的,可就未必那么光鲜了,前程什么的,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觉得,若是自己只要稍微松懈一下,就会落在这最后十个人去,这种要命的淘汰方法,好像一把皮鞭,无时不刻不在鞭挞着他。
今天是这个月的休假日,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在整理着仪容,进城去玩一玩了。穷文富武,段平安和他的同学们,都不算是贫困人家,所以,对于这即将到来的放松,大家有着各式各样的计划。
“段平安,你去哪里玩,和我们一起么?”几个要好的同学,在呼朋唤友。
“你们打算去哪里,先说好,上次带我去的**,我可不要再去了,哪里有清倌人,一个个都是大妈了!”段平安呵呵笑道,心里却不是不以为然,他没打算今天出学堂,在安静的学堂里,看看兵书,让过度劳累的身体休息一下,在他看来,远比到城里转一圈回来舒服多了。
“丁字营的齐小伯爷,带大伙去国子监逛一逛,你去不去?”那叫唤的同学嘻嘻笑道:“听说三千营的兄弟,将国子监围的水泄不通,这种盛况,咱们其可错过,那帮酸儒,不是平时老是觉得咱们粗鲁不堪的么,看看他们吃瘪,也是蛮过瘾的!”
段平安摇摇头,在两京武学中,平民占据着足够的份额,但是,在威武大学堂里,平民都是稀罕物了,别说一位小伯爷,就是正儿八经可以袭爵的公爷侯爷家的子弟,在这里也不罕见,在威武大学堂里,倒是勋贵子弟和军中子弟占了多数,这一点,让刚刚开始进学的段平安,颇为有些忐忑。
在外面,这些身家极好的子弟们,哪个出门不是前后一群人拥簇着,但是,到了威武大学堂了,他们还不是和普通学生一样摸爬滚打,还是一样的犯错了要吃教授的训斥、训导的责罚,见多了这些场面,对于这些世家子弟的敬畏之心,已经慢慢的在段平安心里消散了许多,可惜的是,大家各有各的圈子,要挤进彼此的小圈子中,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好比段平安,他家里是卫所出身,这要放在前朝,他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余”,家里头父亲的差事,让大哥给顶了,他是老二,若是不能从军的话,怕是他只有游手好闲,每天在街上瞎混这一条道可以走了,军户子弟,若是操持其他行业,还真是有人要找上门来了。他的这帮好友,都是差不多的出身,家里都不管是军户,商户,还是做别的,反正都是比普通人好点,但是又不是特别拔尖的那一种,大家虽然每日里嘻嘻哈哈,但是,若是真的能和那些勋贵子弟门结成好友,估计没人会不愿意的,但是,这种事情,也就想想而已,那些些世家子弟,虽然偶尔和他们有交集的时候,不冷不热,似乎有些同学情谊,但是真的做朋友,只怕人家还是有些看不起他们这些人的。
“我不去了,一帮酸秀才,有什么好看的!”段平安说道,这话引起了一阵嘘声。
“噤声,训导来了!”有人突然咋呼了一声,屋子里顿时一阵响动,等到那位断了胳膊的训导,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标枪般站立了一屋子人。
“耽误大家一会时间!”训导依然是每天都是看谁不顺眼的样子,看着屋子里的人,手里拿着一本名册:“段平安在吗?”
“有!”段平安大声应了一声,举起了手。
训导看了看手中的名册:“你祖籍是云南的?”
“回训导的话,是的!”
“跟我走吧!”训导见名册往怀里一揣,看看其他人:“没事了,就找他!”
同学们有些怜悯的看着段平安,段平安同样是一脑袋雾水,只是很无辜的看了看自己的同学,跟着训导走了出去。
“对了!”训导突然想了什么,回过头,对着满屋子的人说道:“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要去国子监那边,嗯,如果不想到时候你们的教授去兵马司去领人回来,你们就不要去了吧,这个时候去国子监,是作死么?”
也不理屋子里众人反应,丢下这一句话,走了出去,只留下屋子里人一个个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他话是什么意思。
“训导,是我做错了事情么?”段平安跟在训导后面,心里着实有些忐忑,训导找来,基本上不是臭骂一顿,就是请去吃军棍,绝对没好事情的,臭骂和吃军棍他是不怕的,但是,起码得有个原因啊?稀里糊涂受罚,那种事情可不怎么令人开心。
“别担心,是好事,没准还是你的造化!”训导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带着他,走进了临近的营房。
……
半个时辰之后。
步科乙字营的小校场上,稀稀拉拉的站着二十多号年轻人,段平安也在其中,对于今天这莫名其妙的召集,这些年轻人,都有些疑惑。段平安打量着自己的四周,发现刚刚那位据说要带队去国子监“过瘾”的丁小伯爷,也在自己这些人中间,而他周围的几个年轻人,明显和他是一个圈子的。
“老步,人齐了吧!”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人从远处走了过来,直呼着训导的名字,这情形,看得段平安眼角一紧,站在校场前的,这明显是宫里的公公啊!
“乙字营够条件的,就这些了!“训导回答道。
“才这些?”尖细的嗓门很是不满意:“五百人,五百人啊,你一个营就给我凑二十多个,我到哪里去凑五百人去,难道还要杂家去那些骑马的,划船的兵卒中间挑吗?”
“这可没办法了!”训导万年不变的表情:“要么云南籍贯,要么武勋世家,要么有过火器实战经验的,合适的,就这么多!”
“杂家可不管这个,这些人杂家带走,你得再给杂家找找,其他营比你们乙字营可给杂家找的人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