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侧头看着窗外,这个角度还能看的见海,要是有一天,能跟海一样无忧无虑该多好,那么广阔,那么空。
一个人还真有点寂寞啊,早知道这样逞什么强。
小时候也是,爸妈离婚,妈妈说养不起两个小孩所以要把温寒留给爸爸去养,那时候的温寒也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很不愿意,嘴上却说着“妈妈我跟爸爸没有关系的”,可是温寒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抽烟喝酒吸毒,没事就把温寒当做玩具一样又掐又打,后来有一次把温寒掐的快要窒息的时候,被邻居发现了然后报了警,再后来温寒就像失踪了一样,谁也找不到了。
温寒那么喜欢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个人过,穷怕了,后来也就只要能赚钱的工作他都去做,一个人这么多年不也照样这么活过来了,温寒,温寒,果然像名字一样啊。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温寒低下头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挺不过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病房外一片喧哗。
“那不是顾北吗?”
“哇真的是顾北啊!”
“顾北签个名啊!”
“顾北我们能不能拍个照啊?”
顾北?温寒皱了皱眉,心里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温寒的那种预感并没有出错,病房门被人打开了,门外的人手里左手抱着一只一米多的熊,右手手腕上缠了许多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右手手里还提着一袋吃的,恒言头顶冒汗的站在顾北后面从外面把门关上了,挡住了那群疯了的粉丝们。
“你……这是?”温寒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扮相滑稽的人。
顾北走上前把熊放在了他身边说:“我忙着拍戏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着你,我怕你一个人太孤单所以让它陪着你吧,路过拍戏的地方看见有许多气球觉得很好玩就给你拿了些解解闷。”
温寒实在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人把手里的气球解了下来捆在了自己的病床上,气球晃晃荡荡的浮在空中倒是给这空荡荡的病房带了些生气,温寒用手翻了翻顾北提的袋子,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零食都有,顾北还把自己的游戏机扔了进去。
“我拍完戏就来看你,我跟医生说好了,你这两天就在这里休息,哪也不许去,我会给你买吃的送过来。”顾北看着温寒点滴还剩下六分之一了,索性就坐在了床边等着温寒点滴打完再走。
“顾北,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关系而已,你不用这么愧疚的。”温寒实在是有些不适应顾北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这种态度,这种态度反而让他感觉顾北只是在怜悯他而已。
顾北看了看温寒,想了许久之后,然后凑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的说:“不是愧疚,温寒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过段日子,会来见你。”
我过段日子,回来见你?
温寒皱了皱眉头觉得那句话那么耳熟,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北,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哈,我说那位金主是谁呢,原来是你啊,顾北,我真没想到你这人这么无聊啊,好一个金主,那昨晚一晚上你准备给我付多少钱?一个纹身给我打赏了一百万,那这一夜,恐怕要很多钱呢,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感谢你,我发大财了,感谢你,我成了百万富翁了,哈哈哈,我说是谁呢那么有钱,哎,你们这种当明星的钱是不是贼好赚,就那种撒了也不心疼的那种。”
温寒一把扯下插在自己手上的针,拔下来的时候血珠也溢了出来:“我温寒不稀罕,昨晚那一夜也算是谢谢金主这么多年的包养了。我说呢,怎么有人舍得花那么多钱来包养我,顾北,你是不是怕我温寒顶着这张脸,做那些肮脏的交易,你他妈是不是怕我玷污了你心里头那块宝贝的形象。顾北,包养我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就像把林暮箫握在手里的那种感觉,怕把我跟林暮箫弄混,让我在身上纹个纹身,顾北,你不为林暮箫去死真是可惜了。”
温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可能是觉得顾北把他当成出来卖的那类人,所以心情不舒服了。
哈哈,我就是那样的人啊,可是,这么多人,我唯独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一面。
顾北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拦住执意要离开的温寒,温寒把门打开的一刹那,恒言愣了一下,一个没留神所有的粉丝涌了进去把顾北包围在里面。
为什么温寒不开心了,明明他决定对他好了,可是温寒却要离开了,为什么呢?顾北死活想不明白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
温寒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被粉丝围在中间神色落寞的顾北。
恒言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寒收拾了行李跟导演道了别,连夜坐了返程的飞机回去了,本来拍戏就跟编剧没有关系,温寒只是想过来陪陪顾北才来的,现在这样,他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柳喻缘抱着南浮生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南浮生揉了揉眼睛用手戳了戳柳喻缘:“主人,有人敲门。”
柳喻缘在他额上落了一个轻轻的吻说:“我去开门。”
这么三更半夜的,柳喻缘眉头一皱,不会这么快那些人就找了过来吧,客厅里的监控显现了温寒的脸,他才松了口气,打开门就看见提着行李箱一脸疲倦的温寒。
温寒睁着晶亮的眸子对柳喻缘说:“喻缘,这张脸,我不想要了。”
柳喻缘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很早之前给温寒造那张脸的时候他就说过,别人的脸终究没有自己的好,可是这孩子不信,非说顾北喜欢这种类型的,让他做了个仿生面具,这个面具一套就套了这么多年,柳喻缘让温寒坐在凳子上,然后自己也拿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说:“可能会有些疼,你要是怕疼我先给你打麻醉。”
温寒摇了摇头,再怎么疼也只是身体疼,可是身体疼哪有心里的疼,柳喻缘看着温寒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自己揪着自己的腿忍着那种痛意:“温寒我给你打麻醉吧。”为了真实,柳喻缘给温寒做的面具与身体是相当贴合了,现在把这个面具摘下来的痛就仿佛把脸皮撕下来的那种痛。
可是温寒执意让柳喻缘摘下去:“你摘吧,我没事。”
只有这么痛,才知道曾经喜欢的有多深过,顾北,我曾喜欢你喜欢到放弃了做我自己。可是现在,我不要了,我不要为了你放弃我的人生了。顾北这么多年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可是啊,你毁掉了我对你那最后一点的期许啊。
柳喻缘把最后一点面具摘下去的时候,温寒痛的晕了过去。柳喻缘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南浮生看着温寒清秀的脸庞,奇怪的问柳喻缘:“主人,为什么他要顶着别人的脸活下去?”
“因为爱。”柳喻缘拿了盒抗过敏的药膏往温寒脸上抹了些,藏了这么多年的皮肤突然接触到外界很容易产生排斥感。
“爱是什么?”南浮生睁着圆圆的眼睛不解的看了一眼柳喻缘,“是我对主人的那种感觉吗?”
柳喻缘把南浮生抱在了怀里轻声说:“不是你对我的那种感觉,是我对你的那种感觉。”
南浮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爱是不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温寒,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啊?柳喻缘造他的时候好像没有给他安装痛苦的芯片,所以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难过什么叫痛苦,他是机器人,他也感受不了人类身体上的痛,他什么都不明白。
柳喻缘抱紧了南浮生:“爱是快乐,爱是甜蜜,爱是痛苦,爱是嫉妒,爱是酸甜苦辣,浮生,你不用明白这些,你只要知道我爱着你就好。”
浮生,有一天如果我也消失了,你会难过嘛?
我有时候也希望你能难过一下,可是这么纠结的我却没有给你制造痛苦的情感。
浮生,我们的爱不同。
温寒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睁眼的时候正对上趴在床上细细盯着他的南浮生,南浮生托着腮看着温寒说:“哥哥你醒了吗?还疼吗?”
温寒伪装了这么多年的坚强,被浮生一句“还疼吗”,全部坍塌瓦解,他捂着脸哭的撕心裂肺,就好像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一般,那么悲恸。
他以为他比顾北坚强,这么多年,他温寒一个人养活自己,一个人过,一个人去爱,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做,他以为他坚强,现在看看,不哭不闹哪里叫坚强?他温寒才是那个最软弱的人啊。
柳喻缘对浮生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把浮生带出了房间。
忍了这么多年,也该哭了。
温寒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的累了,也就没有眼泪流了。
柳喻缘把镜子递给了他,温寒照着镜子,看着这许多年没有见过的脸,真的可笑,明明是自己的脸,却看上去那么陌生。
温寒记得当初去找柳喻缘的时候,柳喻缘问他:“你想好了吗?”
那时候的他多毅然决然的说出了那句“我想好了。”
套上面具的时候,心里是那般喜悦:顾北,我来了,我以你喜欢的类型出现了。
摘下面具的时候,心里又是那般苦涩:顾北,我走了,喜欢你真的太累了。
“喻缘,你帮我把这个洗了吧。”温寒盯着镜子里那个字母“B”,原来一直是你啊,一直是你在我身边。
顾北,从此我们各走各的路,再不相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