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孩儿有些听不懂。”
楚钰的脸色有些僵硬,心中更是惶恐不已,这是自己的小秘密,被楚慎知道了吗?楚钰有些担心,如果真的被楚慎知道,这钥匙其实是他偷的,那么,以楚慎的性格,他的腿至少是要断一条了。
楚慎痛心地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还能不懂么?”
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楚钰吓得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求饶道:“爹,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啊。楚云到处传播我的谣言,我只是气不过,才想出这样的办法。爹,我知道错了。”
楚慎见他如此做派,又是痛哭,又是抱大腿,心中灰心失望,自己的儿子,为何长成了这样?但儿子终归是儿子,犯错了,也就只能打他一顿,还真能杀了不成?或是像楚云那样,逐出家门?
“罢了罢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一切的恩恩怨怨,也不能全都算在你一个人头上。是为父失察了。”
楚慎感叹着,忽然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猛地定了神,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因为楚云传播谣言,你才犯错?”
这问题问得楚钰也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和楚慎说的不是一个问题,但是,之前的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如果还想蒙混过关,那也太小看楚慎的智商了,所以,楚钰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道:“爹,你是不知道楚云在外面把我说的多么难听,说我欺男霸女,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我心有不甘,就想教训他一下,才想要用那个钥匙嫁祸他。”
楚钰说道这里,看到楚慎猛地又睁大了眼睛,又赶紧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让楚云稍微受点惩罚而已。”
“你这逆子!给我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楚慎已经是暴跳如雷,吓得楚钰又抖了一抖,这才把自己如何嫁祸楚云,又如何被楚云反嫁祸说的分明,当然,他隐去了自己是因为想要拉太子下水,刻意地想要弄死楚云。
这样说,虽然会挨打,但至少不会太严重吧!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楚慎这一次,是真的太伤心太绝望了。
“钰儿,你要是不说,我可能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居然也是你做的,难怪楚云,他让我先从身边的人查起。”
楚慎的这句话差点没有让楚钰吐血,但是,他很快又警醒过来了,既然他爹都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来找他,那是为什么?
这说明还有其他的账要算了?
“七年前,你谋害楚云,我可以当你是年少无知,不知轻重,可现在,你还不知轻重吗?弄丢神火飞鹰,那是杀头的重罪,若是罪名落实了,楚云必死无疑!你却道只是想教训他,你真当你爹老糊涂了吗?”
楚慎说着,愤怒地一脚踢在了楚钰身上,楚钰飞出去几米远,咳嗽不止。
楚慎这次含怒出手,差点把楚钰打成内伤,但楚钰如此狼狈的样子,丝毫没能让楚慎解解气。
楚钰委屈地道:“七年前谋害楚云,爹,你怎么能冤枉我?”
“冤枉你?七年前,楚云那次落水,府里只有你的伴读离开府上,回了老家,但是,我去调查过了,他根本就没有回去过。是被你处理掉了吧!小小年纪就如此狠心,你现在说你不是故意的?”
楚慎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他是一次次地在克制自己,不然他再一动手,打死楚钰都不是不可能。
楚钰一脸震惊地道:“冤枉啊!我真的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那你敢说楚云落水的事情,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你敢对着这漫天神明发誓吗?”
楚钰支支吾吾的,终于不敢再开口的,楚慎咬牙切齿,重重地在地上剁了一脚,青石板都碎裂了,楚钰也是心中一慌。
这一脚要是踢在自己的身上,肯定直接死翘翘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
楚慎无力地道,他在审问楚云,又调查这些事情的过程中,已经很是心累了,现在,他也不想再拿楚钰怎么样了,他只想知道,这些年来,被他忽视的事情。
楚钰看到楚慎变得平静了,非但没有任何放松,反倒越来越紧张了,但这时候,他不敢再说谎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时候楚云总是很得意的样子,在族学被夫子表扬,在家里,爹你也常说要我学学楚云,可爹你不知道,楚云在我面前经常羞辱我,说我蠢,说我垃圾,说我不配做爹你的儿子,只有他才配。所以,那一次,孩儿气不过,就叫人把他推进池塘里面了。但是,我没有杀人灭口!”
这一段话,楚钰也是真话和假话参半的,真话是,楚云确实很得瑟,但那些话,楚云是不曾说过的,还有就是,他的确没有杀人灭口。因为那时候他只是想要出出气而已,而且楚云也没有死。
所以他虽然害怕了一段时间,但是,看到楚云也没有告状,楚慎也没有追究,就当这事没有发生了,只是后来,王氏说给他换一个书童,他才隐隐有所察觉,但是,他也没有太当回事。
反正楚云不是没事么?
他是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找人把楚云推下水,原本聪明但张扬的楚云已经死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聪明又低调的楚云。
要么不搞事当咸鱼,搞事的时候绝对要把人搞死的那种。
楚慎听了楚钰所说的,没有评价,只是叹息了一声,便把跌坐在地上的楚钰留在了原地,自己自顾自走了。
一阵凉风吹来,楚钰自己的心都凉了,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丝毫给不了他任何温暖。
他知道,这次楚云是不会凉了,但他就说不好了。
却说楚慎离开了楚钰之后,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他都在回想自己这一生。
他算不算好男儿?
他知道,别人会觉得他是。
在当将军的时候,征战沙场无敌手,少年成名,曾经丰厚,如今拜相(六部最高长官都相当于宰相),对家庭,他未曾纳妾,对两个儿子,他有宽容,也有严厉,但是,现在,楚慎发现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当将军的时候,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混进了奸细,当男人,亲手杀死了爱自己的女人,当父亲,自己儿子手足相残,他却毫无察觉,再到如今的兵部尚书,他再次被身边的人利用。
心很累。
一直刚毅的楚慎,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疲态,耳鬓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白发。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少年郎了,但多年来,他从未如此脆弱过。
“夫君……”
王氏看到这样的楚慎,眼里也满是担忧,轻轻地呼唤了一声,想要去搀扶着楚慎,却被楚慎拂袖甩开。王氏一脸错愕,不知为何,她的内心也很是不安,却还是强行压下这份不安感,收起刚才的错愕,追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楚慎找了张椅子,拉开,瘫坐在上面,闭着眼,半天没有回王氏的话,王氏也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不言不语。
良久,楚慎才睁开了双眼,看着王氏,叹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温柔,守礼,给我看管着偌大一个家,在我落魄时不离不弃,辉煌时不骄不躁,对楚云,也视若己出……”
楚慎说到了这里,眼里闪过痛苦之色,王氏则是越听越慌张,看楚慎这架势,没理由地开始夸她,这分明是要说点什么,先扬后抑啊!
“夫君……”
王氏有些惶恐,抓住了楚慎的手,楚慎再次甩开。虽然很痛苦,他还是说了出来:“我原本一直以为你对楚云视若己出,可是,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当着是一面,背着是一面,你让我看到的永远是你好的一面,那么,你不好的一面呢?”
王氏大惊失色,惶恐地叫道:“夫君……”
楚慎却不管她,犹自在说着:“我以往看你和楚云,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今日方知,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全都是假的,楚云的乖巧懂事是假的,你的仁慈疼爱也是假的。楚云的真面目,已经展示出来了,那你呢?你敢让我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楚慎说到这里,心里也很是抽痛,这么多年来的夫妻感情,他始终都没有纳妾,对王氏的感情多深,不需要多说,可是,越是信任,当这形象破灭的时候,受到的伤害,就越严重。
王氏到这里已经是哭出声来了,不顾楚慎的抗拒,将他紧紧地抱住,仿佛不抱紧了,自己就会永远失去这一个男人。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恐怕只能再多温存一点点时间了。
她早就该走的,她和楚云做出约定的时候,已经狠下心准备走了,可是,当楚云被逐出家门之后,她又有了侥幸心,不光是因为她想要看到楚钰成亲生子,更是因为她舍不下这个人。
所以,王氏一直在给心里定一个期限,说好的明天就走,但明日复明日。
到后来,左目风颜又来了,身为左目家的家臣,她不得不继续留下来,可是,到了最后的时候,面具终于还是要被撕开了。
王氏看到楚慎痛苦的样子,自己也很心疼,但是,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她了解这个男人,当年,不也照样是忍痛割爱么?
王氏其实是想,就算自己死了,也希望在楚慎的心里,她永远是好的,而不是永远让楚慎恨她。
“对不起。”
这是王氏仅仅能说的三个字。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
楚慎却开口道:“你这对不起,不该对我说,去和楚云说吧,还有,那个被你灭了口的人。”
楚慎觉得自己很累,不想再说了,王氏却感觉自己是劫后余生。
他以为是楚云和楚慎说了自己的间谍身份,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又听到楚慎这样的提示,王氏终于想起来了,那一年她给楚钰擦的屁股。
一想到这里,王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个是可以解释的。
当年她的确是知道了推楚云下水的罪魁祸首,是楚钰,她也的确是疼爱楚云的,但是,亲儿子毕竟是亲儿子,她其实暗地里惩罚过楚钰了,只是没有明说这件事而已。而处理掉那个书童,也是避免楚家的声誉受到损坏,不然以后那人管不住嘴,到处去说楚家兄弟互相伤害,这对楚家的声誉是很不利的。
作为当家女主人,她自然要为楚家考虑。
因为当时楚云没死,所以,整个楚家都没有太把这个当回事,而当时刚穿越过来的楚云,则是有些被害警惕心过剩了。其实没有人想他死,但是,稳妥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对吧,毕竟确实是刚刚死一次的人。
王氏这才知道,楚慎生气是因为这个,心中不禁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因为心灰意冷就和楚慎忏悔,不然……
话说楚慎如果不是因为太心累,如果多说几句,又会炸出一条大鱼来,对楚慎来说,也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庆幸了。
但是,王氏的庆幸,有些早了点。
楚云既然有先手,自然有后手,这次,他就是冲着揭发王氏的身份去的。让楚慎知晓王氏的另一面,也只是一个热身的准备,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呢!
这一夜,身在侯府的楚家三人,没有一个睡得安稳的,唯独是在地牢里面,睡着干草,枕着自己手臂的楚云睡得十分踏实,还做了一个好梦。
这大概就是,无罪之人,方可安睡吧!
在梦中,他迎娶了武蕴儿过门,唢呐声响,锣鼓喧天,宾客满门,都在祝贺这一对璧人。
楚云和武蕴儿三拜,正要送入洞房,但这时,喧闹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奔跑着,嘶吼着:“走水啦,走水啦!”
这声音越来越真切,竟是将一个好梦做成了噩梦,楚云不悦地醒来,却听到哄闹声:“走水了走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