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遗弃的垃圾桶中, 弥漫着食物腐烂的异味,一只血淋淋的手掉了出来,被掩盖在层层叠叠的垃圾中, 而后被风雪覆盖不见。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沈迟学完了英语语法, 原本纷繁复杂的语法在脑中形成一个清晰框架,任何长难句都能快速反应出语法结构。
不过带来的问题是阅读速度慢, 一篇阅读正常来说只用七分钟, 他要花足足十分钟。
“记住语法, 然后忘记。”
当严雪宵对他说这句话时, 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将自己沉浸在阅读中, 他渐渐培养出语感,不加以思考便能反应出一句话的意思,阅读速度从十分钟提升到五分钟。
寒假要把所有课程上完, 没留模拟的时间,练习题远超高考难度,他不清楚自己的水平, 像是黑暗中砥砺前行, 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严雪宵。
中途休息时,他在白纸上默写古诗词, 笔尖落在纸面,一边的庄州好奇问:“你字怎么写这么好了?”
少年从习题册底下翻出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高中生必备古诗词》字帖:“每天写五页。”
“我就算了。”
他不像沈迟做题速度快, 每天背书做作业都来不及, 抽出时间练字对他而言太奢侈。
不过他也看出沈迟是真的想考燕大,高考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卷面分,但一手好字无疑是加分的, 沈迟一分也不想丢。
庄州望着少年工整隽秀的字迹,自觉关系亲近,压低声音问:“你能帮我写封信吗?”
少年眼也没抬:“不能。”
对于这个答案庄州竟然没有多意外,他揣测着沈迟的喜好开口:“明天给你买草莓味小蛋糕。”
少年终于舍得抬眼:“两份。”
庄州忙点头,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朝他看后才打开手机,给沈迟发过去一段长文字,还从桌底递过去一张粉色的信纸。
被冷落在一边的施梁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讨论题目。”庄州赶紧岔开话题,“你们有没有听说南面垃圾桶闹鬼,有个喝醉的人信誓旦旦说看到垃圾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还跟着他跑回家了,藏在他床底下。”
施梁胆子小,立刻捂住耳朵。
“将死人塞垃圾桶也是常有的事。”一直沉默的燕深难得出声,“多半以讹传讹。”
直播间监督学习的观众震惊了。
常、常有?
为什么一副轻描淡写的口气
崽崽居住的环境是有多恶劣,杀人都这么见怪不怪吗?!
沈迟划开庄州发来的消息,本来想拒绝,但抵抗不住草莓味小蛋糕的诱惑,提笔在信纸上誊写:
小醉你好,第一次看到你是在照片上,第二次见到你是在空荡荡的校门边,你穿着白裙子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满足了我对美的所有定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写信,大概就是想告诉你,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孩子吧,与你认识我很高兴。
沈迟回忆了下,班上没有叫小醉的女生,原来的房东红姐倒有个女儿叫林醉,不知道是不是庄州口中的小醉。
他写下最后一个字,听见争论得热火朝天,坐了一天正好想出去走走,扬眉答:“去南面垃圾站看看不就知道了?”
乖学生施梁小声劝:“严老师回来了怎么办?”
沈迟打开手机查了查地图:“来回只要半小时,严老师不会发现。”
崽,你忘了还在直播吗!
这都叫上严老师了
保佑儿媳妇没有看直播
沈迟关了摄像头,四个人背上书包狗狗祟祟出了门,向南面的垃圾站走去。
住在校门边的庄州对这一带很熟,边走边说:“说是要规划自动化垃圾处理场的,预算不够就搁置了,堆的垃圾越来越多,环卫工也懒得处理。”
临近傍晚,暮紫色的苍穹在雪地上投下阴影,将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施梁打起了退堂鼓:“还是快点回去,要是被严老师发现就不好了。”
“前面就是了。”
庄州指了指前方锈蓝色的垃圾站,整个垃圾站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垃圾堆满,光是站在外面便能闻见异常刺鼻的气息,根本无法踏入。
沈迟毫不犹豫转身,施梁立刻跟在他身后,庄州也没有进入垃圾站的勇气:“那天那人在我爸妈店里买啤酒,说得跟真的一样。”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燕深不在意地开口。
三个人往回走,走在最前面的沈迟忽然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变得肃穆:“我好像听见什么在动。”
“这地方哪有人,你听错了吧?”施梁颤抖着声音问。
如同在游戏一般,沈迟静下心仔细辨别声音,循着声向垃圾站旁的一个垃圾桶而去。
垃圾桶全然被雪覆盖,依稀露出蓝色的桶身,他听见桶中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他一向有洁癖,连外面坐的椅子都要用纸巾擦,不过少年垂下眼,依然伸出手打开了垃圾桶的盖子,打开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依然镇静,只不过指尖捏紧盖子。
庄州的手机开着手电筒,手电筒明亮的光线映入桶中,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眼中,右手断了手掌,血水浸在逼仄的空间中。
庄州的手机差点没拿稳,施梁害怕得没敢看,而燕深的目光从断掉的手肘移到那人的脸上:“你又偷东西了?”
燕建国慢慢恢复清醒,有人打电话雇他杀人,十万元买一条命是很划算的买卖,但他儿子还要上好大学,明明他儿子小时候是想当警察的,他不能再影响他儿子高考。
所以他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放弃当然会有代价,他像条死狗一样被抛在垃圾桶,差点以为死了谁知道还留下一条命,燕建国的喉咙因为发干而猛烈灼烧,闭上眼嗯了声:“不偷了。”
“嘴里没一句真话。”
燕深将燕建国扛在肩上,一步步向医院走去,没人计较小偷小摸,除非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他没有再问,因为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过问的。
严雪宵打开门,客厅中一个人也没有,电脑屏幕还是亮的,直播间滚动播放提醒。
崽崽逃课了
还把同学也带上了
儿媳妇你要好好批评
严雪宵关了屏幕,走到书桌边查看沈迟的作业,习题册中飘落一张粉色的信纸。
青年拾起信纸,看不出喜怒地看完了,敛下眸静静坐在椅子上。
沈迟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幸好燕建国没什么大碍,只不过由于发现时间太晚断掉的右手接不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严雪宵没打电话过来,他走到门边硬着头皮转动钥匙开门。
“家里的复印纸用完了。”他举起手中拎的袋子故作镇定,“我出门去买了。”
他惴惴不安将复印纸放在桌上,见严雪宵神情淡淡的,提着的心放下了,估计他哥也刚回来不久。
沈迟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回卧室躺下,然而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雪地中血淋淋的画面,他不承认自己害怕,身体却很诚实地抱着被子推开严雪宵的门。
他轻车熟路在严雪宵身边睡下,可刚刚躺下那一刻,青年听不出情绪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会给女孩子写情书了?”
没预想过严雪宵会醒来,他的身体僵得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屏住了,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见青年问了句:“会接吻吗?”
没来由地感觉到危险,他下意识攥紧被角,结结巴巴答:“不会。”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抬起,温热的唇落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之际听见青年嗓音清冷地开口:“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