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乾隆, 还是硕王,再或者是浩祯和白吟霜, 每个人都没法忘记龙源楼中发生的一切。
在文绎消失之后,乾隆怒冲冲的回宫, 然后摆出全套的侍卫队伍,冲到硕王府。他相信美丽的白吟霜或许和硕王、浩祯有过某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他绝不肯相信白吟霜是硕王和……的女儿。
要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去问一个人。那就是文绎口中‘在白吟霜身上印下梅花烙的雪如福晋’和‘下令抛弃白吟霜的雪如福晋’,这位大名鼎鼎的硕王福晋,是乾隆、硕王和浩祯心里,唯一一个能够解答一切问题的人。
事实也是如此的。雪如福晋知道一切。她对着硕王、乾隆皇帝和浩祯, 难免有些紧张。可惜雪如福晋却在看到白吟霜身上的烙印之后, 就一点都不紧张了,她震惊而激动的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一个偷龙转凤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白吟霜才是硕王府的四格格。而所谓文武双全的嫡子浩祯,只不过是一个买来的婴孩。
幸运的是兰馨格格另加别家。在选婿期间,硕王沉迷在白吟霜的温柔乡里, 而浩祯在拼命的寻找神秘失踪的白吟霜。
不行的也是兰馨格格没有嫁入硕王府, 现在硕王府完全不被皇帝的养女兰馨所庇护,也没有人来求情。
乾隆在雪如拿出了足够的证据之后,把白吟霜扔在硕王府中,自己愤而离开!临走时下令九门提督带兵‘保护’硕王府,严禁一人出入。他决定去找那个知道一切的人,那个出现在龙源楼中的神秘黑衣女人来问话。
浩祯震惊于自己身份的真相,硕王震惊于自己妻子乱来和自己和女儿乱..伦的事实, 而雪如却沉浸在女儿失而复得的惊喜中。可惜白吟霜不是这样想的,她还记得文绎对她说过的话,她坚定不移的相信雪如仍在撒谎,仍在意图杀死她。
老六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雪如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文绎面无表情的歪歪头,她还没有确定‘任务完成’,所以导致冰山脸的催眠术还没有解除。冷冷的笑了笑:“我不知道。这是我哥哥安排好的全部,我只要来进行一下收尾工作就够了。我只知道哥哥绝不会错。”
杨莲好奇的说:“我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和你哥哥,你们之间根本没说到这方面的事情!他也没跟你说他撒谎的用意。”
文绎颇为得意的勾起嘴角,面无表情的得瑟道:“这种事情完全不用说。我比了解我自己更了解哥哥的想法。”
杨莲眨眨眼,好奇道:“他是什么用意?”
杨戬的表情很冷淡,爱答不理的说:“他就是想让雪如知道,她原本有机会不让自己被牵连在内,原本有机会保住浩祯和白吟霜的性命,是她自己不放过自己的孩子。一个女人,一个愚蠢的举动,一次愚蠢的招供,让一个王府覆灭了。”
杨莲‘咦’了一声,扭头看看杨戬,又看看文绎:“是这个意思么?”
“是的。二爷说的很对。哥哥就是想让雪如陷入无尽的懊悔,让硕王浩祯和白吟霜的心里充满了互相的仇恨。”文绎的脸上,眼神中都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这是哥哥的爱好。他一向喜欢把一个人自身的情感变为最可怕的酷刑。”
杨戬挑眉,微微一笑:“说得好。你并不畏惧身体上的痛苦,但你的内心却很脆弱敏感。嗯,以后试一试……”
文绎打了个寒战,心里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第一千零一次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骚扰三圣母呢?蠢死啊!
杨戬笑了起来,他只是故意吓唬她而已,又道:“文绎,实实在在的告诉本君,你最害怕什么?不许说谎。”
文绎漠然,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说:“我最害怕我在乎的人受到伤害,还有,被人夺走属于我的东西和地位。”
杨莲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你说了等于没说。”
杨戬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微微一笑道:“浩祥还在二楼绑着呢,你还不快去把他放走?”
文绎脸色微变:“我忘了……现在就去。”她快步走出三楼的雅间,走到二楼的屏风后,站在浩祥背后想了一会。她本想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把他放走,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文绎大大方方的站在浩祥面前,让他把自己看的清清楚楚,满意的看到他眼中放出一种惊愕和愤怒的神色。俯下身去,在浩祥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看着他愤怒的近乎疯狂的神色,竖起一根食指轻轻的、充满暗示性的摇了摇。
浩祥恍惚了一下,彻彻底底的昏了过去。
文绎拔出刀来割断捆住他的绳索,随即刷了个刀花,还刀归鞘。脚步轻的像是在飘,翩然而去。
老六还在喝酒。他端着酒杯晃了晃,眯着眼睛看着琥珀色的酒液:“你说了什么?”
“一些可以把他心中的仇恨转换为力量的话。”文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欠身落座:“他心中的怨恨很重,仇恨着所有人,也在怨天尤人。但是他并没有因为仇恨而积极进步,反而自暴自弃。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心里怨着自己没有用,却又不肯努力上进。嘴里喊的口号震天响,批判这个瞧不上那个,可是到头来一件正经事都没做过。觉得这个社会不公平,羡慕那些富二代官二代,可是非但自己不肯努力去做富一代官一代,就连看到别人奋发向上努力进取也要阴暗揣测。”
老六一挑眉毛:“浩祥是这种人?我原本很看好他。”
“六哥看人的眼光极其精准,绝对不会有错。”文绎勾出一个及其虚伪的微笑弧度:“我已经改变了他。他从今往后再看到任何一个比自己厉害的人,就会努力去做的比那个人更好。他再看到那些令他唾弃的伪君子时,就能学到伪君子们身上那种难能可贵的生存之道。他再遇上打不过的人,不会埋怨没有好的老师,反而会自己努力练武,去击败对方。”
老六捏捏下巴:“你确定你能成功么?这种自强自立的精神很好,但是很难啊,会破罐子破摔才是人类的本性哦。”
“恨永远都比爱更有力。爱使人懦弱和退步,而恨有时候却能督促一个人奋发上进。”文绎摸出镜子来看了看,皱了皱眉。虚伪的微笑忽然变得极其诚恳,温和乖巧的眨眨眼,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她好像很害羞腼腆。
文绎道:“对于这种事我很有经验。如果我不是那么记仇和爱报复,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性格,也不会学会这些东西。有些人平时理智,却会被仇恨冲昏头脑,有些人平时混沌散漫,却会在心中充满仇恨时变得冷静而睿智。浩祥是后者。”
老六歪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很好奇的说:“像你这种小心眼、对往事耿耿于怀、极其护着自己人又要强的女孩子,一般来说都应该有强势的像刺猬的性格,不仅绝不肯服软,更不肯吃一点亏……像是孙悟空那样。你怎么一点都不呢?”
文绎露出一丝颇为怀念的微笑,端起一杯酒,缓缓道:“我外婆曾经遇上一个骗子,骗了她攒了十几年的两万五千块钱。当时全家人都劝她不要给钱,可是没有用,骗子还是成功了。在那之后我一直在观察各种骗子,研究骗术,练习骗人。每一天晚上我都仔细的研究骗子说过的话,研究他的战术和每一个细节动作。我认为只要我比骗子更能骗人,我外婆就不会再次受骗,只要我够能骗人,外婆再遇上骗子的时候我就可以把外婆忽悠的不掏钱,把骗子骗的倾家荡产。”
老六差点笑出声来:“你……这个想法真可爱。”
文绎脸上微微红了红,羞答答的看了他一眼,低低的轻声道:“六哥,别笑话我嘛。人总有单纯的时候。”
老六脸上一红,给她倒了杯酒:“没笑话你。你现在真的很可爱。”
文绎红着脸说:“其实我成功过几次啦……讲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把外婆忽悠的不给骗子拿钱。但是骗不了骗子。”
老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赞许道:“已经很厉害了。你一定会成功的!”
文绎眼睛亮亮的,握拳道:“我一定会成功的!”
杨莲捧着脸:“好萌!好可爱!哎呀怎么能这么可爱!”
杨戬冷飕飕的说:“装的真可爱。恢复正常吧,看起来太可笑了。”可恨!三妹觉得你萌!太可恨了!
文绎有些遗憾的恢复正常的姿态,喝了杯酒,舔舔嘴唇:“那时候我的性格还是暴躁粗俗,张嘴就骂人,经常动手打架的。后来为了泡妞,渐渐的忍成了妞们喜欢的,嗯,铁血柔情的大姐姐样子,不那么暴躁粗鲁。铁血柔情这词放在我身上,真够糟蹋这词儿的。为了冒充知心姐姐把她们骗上床,我还专门学了整整一个暑假的心理学。系统性的学习一门学问真的很有用!心理学和青春期心态的问题不是看几本所谓‘专家’的书就能解决的,要非常细致的学习才可以,没有特征也捷径。人类最复杂了。”
杨戬阴森森的哼了一声:“哼。”卑鄙!龌龊!流氓!
“再后来遇上了一个把我彻底改变的人。”文绎习惯性的转了转手上戴的戒指:“我曾经遇上过一个老师。她是个对学生品德要求极高的人,当然了,她本人没什么品德。心狠手黑,打击报复徇私舞弊无所不用其极。她最喜欢哪种学习好、打扮的干净整齐、又乖巧又听话、五讲四美全都做到做好的学生。我呢,学习中等,打扮的流里流气,特立独行又跟谁都杠声,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谁说我我就跟谁吵架,五讲四美是啥全都没背下来。啊啊……丢人的黑历史。”
老六有些诧异:“那你就屈服了?”
“那个女老师是男校长的姘头,而校长是当地教育部门女boss的姘头。所以那个老师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不喜欢的学生踢出学校,年级里最坏的几个孩子都‘被退学’了。我要是也‘被退学’了,我妈非得哭死不可。”文绎叹了口气,有些幸福的说:“死穴啊死穴,我总是舍不得让我家大美女伤心。所以我只用了两个月就成为了她最喜欢的学生。拼命考个高分,然后吹捧她,说这分数是她教得好,比前任好很多。然后按照她最喜欢的那几个学生的穿着风格来打扮,无论被她损成什么样就当自己是灰孙子忍着,夸她说得对。拿出新闻联播主持人的精神来,探讨精神建设和道德水准。”
老六笑倒在椅子里:“难怪你应对二爷对你苛责的时候那么得心应手。原来早有经验。”
文绎摇摇头:“我那会谄媚死了,标准的狗腿子卑鄙小人,极力的对她阿谀逢迎。这也算是难能可贵的生存技能吧。那时候妞们都和我划清界限了……可惜啊。也不知道她们心里到底是怎么区分朋友和敌人的,好像是分‘老师喜欢的学生是敌人’和‘老师不喜欢的学生是朋友’。不过被分手被同学讨厌算得了什么,最起码我不会被退学,我父母会被老师点名赞美,我作弊被发现的时候还会被轻松放过。”
老六伸手摸摸她的头:“能安全无事就好,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嘛,没关系的。”
文绎眼中精光一闪,嘿然:“不过呢~老师和校长的艳照门,可是我寄到报社去的!我才不会永远都低着头活着!改变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六懒懒的咬着一块枣泥糕:“你很好斗啊~”
文绎把短刀挂在床柱上,仰起头静静的看了一会。走到镜子前开始打扮自己,叼着紫檀木簪回头,嫣然一笑:“战斗是人类的本能。无论是为了保护还是掠夺,为了尊严或是生存,人和人之间从一出生就要开始战斗和比拼。不仅要靠实力来战斗,还有头脑,伪装和城府。这也是我从不相信传统文化、和谐社会的原因~不认清现实就会被现实抹杀掉的!”
老六道:“哦?”
文绎忙着在脸上涂涂抹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处,不同的性格有不同的弱点,不同的能力有不同的利用方法。但只要够聪明敏锐,无论是朋友敌人还是中立者,都只能按照我的计划来行动。这是我家爷的原话,很帅吧?”
老六微微一笑道:“他连这种话都会跟你说么?”
文绎的脸色有些凝重:“他会说,而且只会对我说这种话。他有些话只能跟我说,他的这种话只有我才能理解和接受,就像我只愿意被他这样约束一样。在所有人里,我只能接受王斌把我的未来安排的一丝不苟,换了另一个人我会疯。”
……………………
到了七七四十九天。正该出殡了。那日晴空万里,红日喷薄。院子里边立三棵白杉高。打七级大棚、过街牌楼、钟鼓二楼,蓝白纸花搭的彩牌楼。早晨九点来钟出堂发引,先放三声铁炮,请来了文官点主、武将祭门。
杠夫二十四名将经棺请出门外,八十人杠换三班二百四十人,摆开一字长蛇五里阵,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最前边是三丈六的铭旌幡,紧跟着就是纸人纸马。有开路鬼、打路鬼、英雄斗志百鹤图,方弼、方相、哼哈二将,有四大门神,有四贤,纸人过去了。童引法鼓子弟文场,七个大座带家庙,松鹤、松鹿、松亭子,松伞、松幡、松轿子,花伞、花幡、花轿子,金瓜钺斧朝天镫,肃静回避牌,外打红罗伞一堂,上绣金福字。
飞龙旗、飞凤旗、飞虎旗、飞彪旗、飞鱼旗、飞鳌旗,四对香幡、八对香伞。
尼姑二十名,道姑二十名,檀柘寺的和尚四十名,雍和宫大喇嘛四十名,在前面有影亭一座,摆着庄严画像。
送殡亲友两千多位,文弘头戴麻冠、身穿重孝麻衣,被人搀扶着,哭的泣不成声。
这时候,乾隆郁闷的在雍和宫找喇嘛给自己做法祈福,他心想:我那天在龙源楼为什么会和其他人一起看到一个死人呢?还是还没下葬的死人。今天那个文夫人出殡,真晦气。
他毕竟是皇帝,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根据画像查出来了出现在龙源楼里的黑衣女人是谁。然后悄悄摸摸的以皇帝的身份开棺验尸,当时就差点被吓死过去。虽然衣服首饰不一样,可是栩栩如生的尸体和那天的黑衣女人一模一样。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