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温知黎收到了一个大包裹,快递单上面的信息非常有意思。
寄件人叫没有感情的助理小钟, 寄件地址更是透着一股中二气息——
只为你转动霸总星球。
“……”
温知黎把包裹扛回家,一番折腾也没能忘记刚刚门卫老大爷看她如看智障的眼神。
估计没有一个快递公司会接受这样的单子。
钟献估计是自己填好信息直接送到门卫室的,连快递底单都没撕, 贴上去什么样, 现在她收到还是什么样。
温知黎脱下羽绒服, 拿过剪刀把纸箱拆开。
最近听同事说多了自己男朋友或者追求者送的奇葩礼物, 温知黎开箱的时候还在担心,里面会突然跳出什么土味满满,扭动身躯唱情歌的玩偶来。
然而并没有。
纸箱里面的东西正常得有些不正常,温知黎粗略看了眼, 扒拉两下,发现里面全是各种高奢化妆品和护肤品。
有的是她常用的牌子,有的是她没舍得掏钱买但是种草很久的牌子。
最夸张的是口红。
纸箱最底部放的全是各家美妆大名牌出的纪念礼盒。礼盒包括历年所有热门口红色号,每天涂一支,大概可以大半年不重样。
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承受得住这波美妆暴击。
温知黎把东西都拿出来, 有个白色信封从礼盒里掉出来, 她捡起来一看, 里面有两张信纸。
一张信纸颇为正式,字体烫金,跟邀请函似的。
“温知黎小姐,恭喜你获得‘只为你转动霸总星球杯’首届可能也是最后一届气死前男友大赛特等奖, 组委会特发此信,以资鼓励。”
落款:只为你转动霸总星球“气死前男友”大赛组织委员会。
温知黎:“……”
另外一张信纸的内容就比较随意,谢从述一改潦草字迹,用钢笔写了两句传统正楷。
“新年礼物,都是你喜欢的‘前男友’衍生产品,望前女友笑纳。”
温知黎气笑了,放下信封,越过这一堆美妆产品,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始作俑者”打了一个电话。
谢从述接得很快,似乎料到她肯定会打电话来,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问:“礼物收到了?”
温知黎“嗯”了一声,回头看地上那堆东西,淡声说:“收到了,不过太贵重我要不起。”
谢从述轻笑一声:“我送得起你就要得起。”
温知黎一怔,低声反驳:“这不是一回事。”
谢从述说:“就是一回事,你不用就当替我保管着,放你那。”
温知黎听着就好笑:“替你保管?你什么时候开始用女人的东西了?”
谢从述挖好坑就等着她往下跳,笑得懒懒的:“我女朋友要用,我提前买来备着,不行吗?”
“……”
就你长了一张嘴。
就你会说话。
“行了,别跟我争这个。”
钟献推门进办公室,用眼神示意谢从述,客户已经在会议室了,谢从述微微颔首,起身往外走,嘴上仍不紧不慢地说:“晚饭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
最近谢从述总是这样见缝插针在温知黎的生活里刷存在感,任凭温知黎如何拒绝,他还是照做不误。
温知黎面对谢从述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用,我有吃的,你忙你的。”温知黎叹了一口气,喜忧参半。
谢从述温声追问:“吃什么?你别敷衍我。”
“饺子,我外婆做的,你真的别管我了,你赶紧忙吧。”
“嫌我啰嗦?”
温知黎刚想说是,谢从述话锋一转,带着他惯有的清妄:“受着。”
“……”
温知黎并不想受着。
所以温知黎挂断了电话。
谢从述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笑了笑,把手机扔给钟献,难得夸奖:“事儿办的不错,年假结束给你涨工资。”
钟献捧着大老板的手机,喜不自胜,嘴上还要谦虚着:“都是我应该做的,谢总。”
谢从述思索片刻,估计是觉得有道理:“你觉悟还挺高,那不涨了。”
钟献:“……”
一月底,各大高校结束期末考试,学生们纷纷收拾行动回家过春节。
简予池这学期打工兼职和学习两手抓,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好不容易熬到寒假,手上宽裕,赶在回羊城之前,约温知黎出来吃饭,正好提前过个生日。
简予池生在腊月间,若按照生日当天来算,异地不同城,温知黎是不可能跟他一起过的。
偏偏温知黎年底也忙,时间总是凑不上,简予池只好在潼城多停留了几天,等周六跟温知黎吃完饭再回家。
放了寒假迟迟不归家,家里那边每天几个电话来问,简予池被问得不耐烦,最后只好什么都说了。
简永华一听儿子是跟女儿吃饭,立马松口,一改之前催促的态度,反而鼓励他多停留两天。
“你的钱够不够?请你姐吃点好的,不够我让你妈给你打点钱过去。”
简予池知道温知黎抵触简家,更不会花简家的钱,直接给拒绝了:“够,别给我钱。”
“逞什么强,你小子花钱那么厉害,请你姐吃饭就找个好地方,别抠抠嗖嗖的。”
“我能花也能赚,我已经订好日料店了,就上次你和我妈过来吃的那家,我亏待不了我姐。”
简永华皱眉,不太高兴:“你犯得上打工吗?你爸养你还养得起。”
简予池想到家里这堆破事就烦,说话也带了些情绪:“你以为我为什么打工?我姐不愿意花你的钱,要是我没用自己赚来的钱请她吃饭、给她买礼物,她根本不可能接受。”
“行了,爸,我跟我姐的事情你别管,越帮越忙,我周日回去。”
说完,简予池直接挂断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简予池收到一条银行的收款短信。
简予池看见打款人来自母亲楚半容,一个头两个大,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问缘由,楚半容就发了微信过来。
【马上春节了,给你姐买点新年礼物。】
【这钱不算你爸的,是妈自己的钱。】
【替我跟你姐说声新年好,还有,生日快乐,儿子,等你回家再给你庆祝。】
楚半容这些年一直教育儿子要善待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始终认为对不起温和宁母子的是简永华,但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牵涉下一代。
其实楚半容也是跟简永华结婚后好几年,才知道温和宁的存在。那时候简予池已经出生,回头早就来不及,她不知不觉竟也成了帮凶。
温和宁去世后,楚半容自责不已,却找不到机会替丈夫弥补过错。
好在温知黎不接受简家所有人,唯独对简予池还有几分姐弟情谊。
楚半容和简永华总想通过简予池来弥补点什么,可是收效甚微。
温知黎厌恶简永华,连面都不想见,对楚半容态度很淡,客气礼貌又疏离,没有仇恨,但也谈不上喜欢。
简予池看完信息,说不上什么滋味,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简单回了一个好。
周六,温知黎加班结束,简予池开车来公司接她。
上车之前,温知黎把包扔到后座,对简予池说:“等我三分钟,我去车上取个东西。”
简予池点头应下。
趁温知黎去取东西的功夫,简予池下车打开自己的后备箱,把送给温知黎的新年礼物拿出来,放在了副驾驶座椅上。
温知黎手上提着两个纸袋回来,一打开车门看见副驾驶上面的礼盒,跟简予池对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笑起来。
简予池把礼盒拿起来,朝温知黎递过去:“新年快乐,姐,送你的。”
温知黎接过,也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生日快乐,小池,新年也快乐。”
简予池送了温知黎一条c家当季新款围巾,温知黎送了简予池一块手表和一双球鞋。
拆完礼物,简予池看看自己手上的东西,突然觉得自己莫名寒酸,不太好意思地说:“姐,你送我这么多,我都不够钱回送你的。”
温知黎收下围巾,揉了揉简予池的头发,笑着说:“我都工作好几年了,你跟我比什么。”
简予池把三个纸袋放在后座,发动车子前,对温知黎说:“没关系,姐,等我毕业了,我肯定送你更多更好的东西。”
温知黎心里一暖,系上安全带,只问:“好好读你的书,明年就大三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还在犹豫要不要读研。”
简予池成绩中等偏上,当初踩着录取线低空飘进重点大学。不过上大学后成熟不少,人没高中那么混,成绩还算过得去。
温知黎只提建议,不替他做决定:“你觉得考研能给你的工作带来升值以及更大的空间,就可以试试。继续深造和工作其实都是不错的选择,你根据自己的情况好好考虑,反正时间还早。”
简予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而问:“姐,你之前怎么突然读研了?你成绩那么好。”
温知黎毕业那年拿到了保研名额,本来决定好要继续读下去,后来临时变卦,主动了保研名额。
这件事简予池觉得奇怪,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问。
温知黎沉默了一瞬,只说了个大概:“赚钱对我来更重要。”
简予池觉得太可惜,话到嘴边没多想便直接说出了口:“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有事儿说一声,爸会帮你的。”
话音落,车厢里陷入死寂。
简予池自知失言,想说点什么绕开这茬儿,温知黎却先开口:“这里限速60,别开那么快。”
“哦……哦!好!”
简予池踩下刹车,将车速降下来,温知黎好似没听见刚才他说的话一样,另起话题自顾自说起来。
气氛恢复正常。
简予池心里松了一口气。
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些时间,日料店生意比平时好许多,若不是简予池提前订过位置,今天怕是要白跑一趟。
温知黎等简予池停好车,姐弟俩一起往店里走。
简予池预定的包间在走廊尽头,姐弟俩一路有说有笑,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服务员给他们打开门。
“……对啊,现在小孩儿脾气都臭,我做家教的有个小孩儿,比我读书的时候还横,姐,我跟你说——”
简予池说到兴头上,一道浑厚男音横插进来,打断了他的话:“荔枝,好久不见。”
温知黎听到声音,脸上笑意僵住,过了几秒顺着声音看过去,简永华已经起身朝她走过来,带着慈父一般的笑:“来,坐,菜我都点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今天爸请客。”
“你怎么在这里?”
温知黎目光冷淡,回想简予池在车上说的话,一下子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简予池没想到简永华会直接杀到潼城来,见温知黎脸色越发难看,暗叫不好,冲简永华嚷嚷:“你来干什么啊!我都说了你别管你怎么不听我的?”
简永华瞪了简予池一眼:“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行了。”
温知黎看向简予池,语气冷淡,眼底尽是失望:“小池,连你都骗我。”
简予池连声解释:“姐,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咱爸会过来,我没有——”
温知黎冷声打断:“这是你爸。”
温知黎转身要走,简永华叫住她,声音带着满满的火气:“温知黎,你给我坐下!”
简予池快疯了,拉住简永华的胳膊,低声劝:“爸,你别这么跟姐说话……”
“简大老板,请你弄清楚一件事。”
温知黎觉得可笑至极,回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跟你毫无关系,别用命令语气跟我说话,你失礼了。”
简永华被温知黎的语气激怒,厉声呵斥:“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我毫无关系。”
温知黎深呼一口气,试图压住火,沉默良久,宣告失败。
温知黎反问简永华,每个字都咬得特别重:“你结婚的时候,怎么不对我妈说这句话?”
简永华陷入词穷。
温知黎冷笑一声,想起温和宁临终前的样子,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深感窒息。
“现在人都死好几年了,你跑我面前装亲情大过天,她也听不见了。”
“我身上留着你的血,是这辈子让我觉得最恶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