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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公元前28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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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雪松森林深处的探险, 超过一百人规模的“探险队”,却远比伊南在两千多年前的旅行要来得艰难。

进入森林的第三天,探险队发生了食物中毒事件。有人在用随身携带的粮食做饭的时候, 往炖饭里加入了剧毒的蘑菇。

这时候伊南刚巧不在营地里, 她回来的时候, 不少人已经将香甜肥美的炖饭囫囵吞下了肚。

吉尔伽美什和同行的人们一样饥肠辘辘,虽然那盛在陶碗里送到他面前的炖饭香气扑鼻,他却因为还没见到伊南,只尝了两口, 就将陶碗放下, 打算等好友来了一同用饭。

这时营地里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随后口吐白沫, 浑身抽搐, 摔倒在地上。

这症状像是能传染, 马上也有人觉出不对:“咦, 怎么……怎么,眼前这么多星星?”

“小人?……我面前怎么站这么多小人?”

“哈哈哈哈, 原来……原来这雪松森林里的怪兽,就是些……就是些会跳舞的小人?”

吉尔伽美什听见这些,也知道不多。他马上站起身,眼前一黑, 立即开始觉得头晕。

这时伊南回来了。

她听见“会跳舞的小人”就知道不妙, 立刻大声号令:“所有人, 停止食用你们面前的食物。”

可是她提醒得太晚了。伊南来到吉尔伽美什面前,正要询问, 吉尔伽美什突然一伸手, 捏住了她的手腕, 嘿嘿地笑了起来。

伊南想要甩开,谁知吉尔伽美什的力气很大——他的力量几乎和伊南的不相上下,顺势把伊南拖进怀中,涨得通红的一张脸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幻视、精神错乱、交感神经兴奋……都是一些蘑菇的神经毒素对人可能造成的影响。

伊南默念一声:老兄,对不起你。

她突然伸出一拳,正正地打在吉尔伽美什的胃部。这家伙承受了重重一击,望着伊南,眼中突然流露出痛苦,却也因此突然恶心欲呕,松开了手,抱着上腹部,转身到一边,低头呕吐,瞬间把刚刚吃下的少许食物都吐了出来。

若是有人这时注意到吉尔伽美什,就会意识到,他们的王,三分之二的神祇三分之一的人类,也和其他人一样,吃了蘑菇之后能看见小人儿,被揍了之后会低头呕吐。

但是没有任何人有工夫留意吉尔伽美什。除了早先派出去巡视营地周围的一个小队之外,所有留在营地里的人都尝过了美味的蘑菇和大麦粒炖成的炖饭。他们有些人呼吸急促,口吐白沫地倒在地面上;另一些人如同吉尔伽美什早先一样,眼前出现幻觉,不停地伸出手在面前挥舞,似乎想把眼前的“小人”赶开。

伊南一瞥,见到营地正中搁着一只陶罐,旁边搁着潮湿的木炭,想必用木炭过滤过的清水。伊南立即伸手拎起罐子,去负责生火做饭的那名卫士身边抓了一大把粗盐,往罐子里全洒进去。

她提着罐子,来到每个人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每人先灌上一大口盐水。待见到对方意识稍许清醒,伊南就教他们把食指伸进口中催吐:“不管怎么样,把所有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再说!”

她一个人势单力孤,遇上不配合的就也只能不客气地揍上两拳。但被派出去巡视的小队很快赶了回来,他们从伊南手中接下了盐水罐子,开始分散救助同伴。

伊南稍许喘了口气,回头来看吉尔伽美什。

年轻的王眼前直勾勾的,略显呆滞。伊南十分担忧,伸手去摸了摸他颈上的动脉,又想翻开他的眼皮看看。

王却凛然地握住了伊南的手腕,目光如电,开口道:“你……竟敢,竟敢打王……”

伊南却很高兴,吉尔伽美什能对她刚才那一拳“记仇”,证明他中毒不深。

谁知吉尔伽美什眼中忽现迷茫:“朵,你……你为什么,会有两个,两个朵?”

伊南:还是没好全。

她赶紧帮吉尔伽美什平卧下来,又去取了点清水让他饮下——接下来她再没什么能帮到吉尔伽美什的了,只能让他静卧休息,等待这神经毒素的影响渐渐过去。

吉尔伽美什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开她:“朵,你说,王这是不是来到阴间了……这些小人,是来迎接王的,还是来捉拿王的?”

“先王啊,都已经到这里了,你还是不肯让我见见母亲吗?”吉尔伽美什向着天空大声喊。

伊南忽然觉得心头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有点疼,她没有马上离开吉尔伽美什,而是将他的上半身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好让他觉得舒服一点。

吉尔伽美什却摇着头,嘻嘻笑着说:“朵,你别以为向王卖好王就能原谅你……你竟然敢打王,这滔天的大罪你以为能逃脱吗?”

伊南继续伸手,轻轻拍这男人的俊脸,期望能把他拍清醒一点:“喂,你是王,好好休息最重要,别说这么多话呀?”

吉尔伽美什却冲她继续瞪眼睛:“除非,除非你……你能变成个姑娘,嫁给王。”

伊南干净利落地直接将他掀翻:“爱娶谁娶谁去吧!”

她不再理会胡言乱语的吉尔伽美什,而是转身去看护其他中毒的人,帮助他们催吐,让他们饮用清洁的水,让他们平躺在地上,慢慢等候精神毒素的效力慢慢过去。

至于吉尔伽美什,他中的毒不严重,就让他一边慢慢躺着,过几个小时自然能恢复正常。

但是这一锅加入了毒蘑菇的炖饭,最终还是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总共一百个人的队伍,有些人因为食用的分量过多,最终出现了全身水肿和呼吸困难的情况,有九个人最终不治。这九个人里,既有王的亲卫,也有阿摩利的猎户。

余下的人里,大约有三十多人情况严重,昏昏沉沉地躺着,看样子没有三五天没法儿恢复。

一把蘑菇,对整个“探险队”的打击是极其沉重的。

他们刚刚进入雪松森林,还没有遇上所谓的“怪兽”,却先在这里遭遇了死亡,折损了人手。

到了夜里,所有能够行动的人都起来为他们的同伴举行葬礼。

葬礼是火葬,人们捡来了柴火,堆起一座巨大的火堆,将遗体架在火堆上。腾起的火焰驱散了盘旋在林子上空的食腐鸟类,空中传来不祥的“呀呀”叫声。

按照阿摩利人的说法,如果不这样为同伴的遗体送葬,在雪松森林这样的地方他们会受到野兽的二次侵害——“即便死了也不能瞑目!”一个阿摩利的猎户如是说。

“死了也……不能瞑目?”已经恢复如常的吉尔伽美什面带哀伤,望着在熊熊烈焰中消失的遗体。

他是王,他一向勇武,无人能当。但这是他距离“死亡”最接近的一次,他曾经几乎置身冥界,他差一点看见了死去的先王。待他清醒过来,等待他的,却是追随已久的亲卫已经不幸亡故的消息。

伊南站在吉尔伽美什身边,内心暗暗估量这次的“事故”对吉尔伽美什的影响有多大——王远征阿摩利都没有遭遇过这样沉重的打击,在雪松森林却遇到这样的事。

“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越来越接近。

但是清醒后的吉尔伽美什冷静一如往常,他郑重向伊南道歉。

“朵,王的言论不当,你是王最重要的友人,王不该说那些……那些胡话。”

伊南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不就是典型的“我拿你当最好朋友你却想泡我”?

吉尔伽美什赶紧解释:“王真的没有不把你当男人的意思,你很英勇,很有担当。从你做的事来看,谁不把你当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看来吉尔伽美什最担心的其实是,他的友人明明是个男人,但可能会因为吉尔伽美什“希望”他成为女人,从而自尊心受到伤害。

伊南忍不住伸手去抓了抓自己的领口,心想这身马甲可得披稳当点。

但相对于王和王的友人之间的这点“小别扭”,此刻整个“探险队”的前途就显得重要得多——一百余人的团队,一下损失了九个生命,还有三十余人处在危险阶段,无法立刻恢复。

吉尔伽美什与所有身体状况尚可,还能行动的人员一道,讨论了很久,最终决定将整个探险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留在原地,照顾中毒未愈的三十余人,保护他们,直到他们能够行动,就一起返回阿摩利。

另一部分则由吉尔伽美什率领,继续进山:他们已经折损了人手,目标恐怕已经不再是猎杀林中的那头“凶兽”,但是至少也要想办法弄清楚那传说中的怪兽到底是什么。否则将来传扬出去,吉尔伽美什率领的队伍,只因为途中吃了一顿饭,就放弃了整个探险,放弃了为民除害的计划……吉尔伽美什的名誉承担不起这样严重的损失。

留守和进山的人选全靠自愿,最终有二十来人决心跟随吉尔伽美什和伊南,继续向雪松森林的更深处进发。其中有几位是对吉尔伽美什忠心耿耿的乌鲁克卫士,也有几个是在这雪松森林里曾经失去亲人,因此矢志报仇的阿摩利人。

他们跟随向导,向雪松森林继续进发——终于穿过了一道峡谷,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山,山上生长着参天巨木的森林。

按照向导所说的,这才是真正的雪松森林,危险就在眼前。向导提醒人们,提高警惕,毕竟怪兽就生活在这座高山上,随时可能出现。

然而吉尔伽美什却恰恰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按照伊南的推测,吉尔伽美什的病,源自连日的劳累、哀伤、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这山间一直来来去去,终日不散的雾气。长时间浸没在这样潮湿阴冷的环境里,吉尔伽美什可能是——感冒了。

一向身体强健的吉尔伽美什,病起来也好像比常人病得更重些。

他发起了高烧,意识模糊。他即便躺在温暖的火堆一旁,也涨红着脸,咬着牙关,牙齿上下碰撞,格格地响个不停。

阿摩利的猎人们和乌鲁克王的卫士一样,都惊异于王竟然也会“生病”。

只有伊南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她板着脸向旁人解释:“就算王是半神半人的身躯,他也好歹是三分之一的人呢。怎么,连生个病都不行了吗?”

人们赶紧解释:“不,不是……只是,我们不会治王的病。”

在阿摩利,神庙里的女祭司会捣腾药物,治疗疾病;也有很多人认为饮用啤酒能让疾病痊愈。但现在在雪松森林里,这两样都是够不到的。

但是伊南却有办法,她把而二十个人的小队继续分成两组,一组留在原地,负责戍卫;另一组人去找清洁的水、打猎以获得食物,另外她还特别叮嘱,让人们去多找一点银柳树枝回来——如果能做得到,砍两棵银柳树回来就更好了。

银柳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植物,在两河流域到处都能找到,没有理由雪松森林里没有。

果然,外出找水捕猎的小组真的砍了两株银柳树回来。伊南赶紧指挥他们,将银柳树皮剥下来,将细细的银柳枝条砍下来,将树皮和枝条都浸在煮开过后的清水里,浸泡过两个小时之后,就再把泡过银柳枝条的水烧开,吹凉之后给吉尔伽美什饮下。

猎户和卫士们都有点儿犯傻:“这样就……行了吗?”

银柳树极为常见,寻常村落里房前屋后都栽种着——可是神庙里的祭司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东西能够治病。

伊南却叹了口气:“也就治治着凉引起的发烧——”

她身边的男人们一起瞪眼睛:什么叫“也就治治着凉引起的发烧”,这样的病情也是要人命的好吗?

银柳树的树皮与枝条之中含有天然的水杨酸——阿司匹林的主要成分,能够帮助吉尔伽美什退烧,并减少感冒对他的身体造成的痛苦。

现在伊南所做的,就是让这些有效成分被水溶解,然后再喂吉尔伽美什服下。

银柳树皮泡出的汤水,味道极其苦涩,但是有效成分却少得可怜。吉尔伽美什烧得昏昏沉沉,依旧被这种苦涩的味道呛得几乎把所有的药水都吐出来。

伊南只能把他的上半身扛起来,连哄带喂,再不断地轻抚他的胸口与脊背,勉勉强强让他喝掉了大半罐。陶罐立即被拿去浸制下一罐药剂去,而伊南则小心地把吉尔伽美什放下,口中轻轻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乌鲁克民谣,让这个满口苦涩的年轻人再次放松了神经,慢慢睡着。

在周而复始的制药与服药过程中,吉尔伽美什的烧,渐渐退了。

他仿佛经历了一个炽热的梦,他梦见自己背上像鸟儿一样生出了翅膀,在空中飞翔,接近了太阳。在烈日的炙烤之下他全身着了火,嗓子像是冒了烟一样疼痛。

于是他从空中一头栽下,掉落在广阔的海洋里,那呛入口中的海水苦涩得令他难以忍受,他奋力游动,想要从这阴暗寒冷的大海里逃脱。

终于他逃脱了,却回到了小时候,为了成为一个贤明的王他日夜用功,当月光和星光从王宫的天窗里倾泻下来的时候,他才能从先王卢伽班达和长老们塞给他的泥板堆里爬出来。

迎接他的,却是神庙里某个女人的温柔照顾。她为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将紧紧沾在他面颊上的碎发小心地拨开,给他的脖颈下放置上装填着灯芯草和香料的亚麻布枕头,她开口为他唱轻柔的歌,她的声音像百灵一样动听,她身上的香气令人迷醉。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吉尔伽美什竟会想起神庙里的伊南娜圣像。小时候他没少躲在那座圣像之后,却好像从来没想到过——若是金星女神亲临人间,应该也会像眼前这样美好吧?

但是她的脸庞有些熟悉,竟然很像他的朋友,西帕尔的恩奇都——但这明明不可能!吉尔伽美什觉得一定是病着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脑子被烧糊涂了。

他闭上眼,奋力抹去那个“朵是女人就好了”的念头,怀着对友人十二万分的尊重再度睁开眼,面前却是一张柔美至极的侧脸:

他的朋友,用有一张曲线柔美的面庞——吉尔伽美什痴痴地看着:不知为什么,以前那些让那张脸孔显得有棱有角的线条,现在统统不见了。他的睫毛茂密且长,长到几乎能在眼下遮蔽出一小片阴影。此刻他微扬起头正在看别处,他那修长的脖颈像是城里最好的玉石工匠雕出来的……

但那是一副属于女人的脖颈。

吉尔伽美什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脖颈,还特地吞了口水,让喉结动了动。

这一点点小动作惊动了面前的女人,她的眼里顿时出现光彩:“你醒了?”

她立即回头,四顾左右,大声地说:“王醒了!”

周围的人闻声一起围拢过来。有人操着阿摩利的口音大声称颂:“原来银柳树皮浸出来的水真的这么管用?!”

也有人对王的友人表达了衷心的感激:“西帕尔的恩奇都,王的卫士们向您致以无法言说的谢意,多亏了您想到了给王治病的法子……”

吉尔伽美什却就此迷茫了,整个人像是雕像一样定在原地:难道他真的是神之子,能够心想事成,他竟然把好朋友……变成了女人?

女人眼里的喜悦却是熟悉的,她那副调皮而狡黠的神情也和印在心里的一个样儿;她大胆地伸手,在王的头上揉了揉王那一头短发,然后双手一道,轻轻地在王的左右脸颊上拍了拍——

吉尔伽美什顿时愤怒地坐了起来。

他的愤怒可不是因为眼前的人对他有所不敬,而是因为——王终于想明白了:眼前这个王的“友人”,她一定本来就是个女人。

卧病数日,吉尔伽美什一点力气都没有,坐起来之后就又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伊南却对吉尔伽美什的心思一无所知。她只知道,恢复清醒的意识,是水杨酸见效的第一个特征。

于是伊南又让人抱了半罐子苦叽叽的药水过来,她又老实不客气地把这些药水给吉尔伽美什灌了下去。

吉尔伽美什简直想哭:他终于知道此前梦中那一片苦涩到极致的汪洋大海究竟是什么了。

——朵,你怎么能这么对王?

在吉尔伽美什心中,他应该这般威风凛凛地大声质问。

然而事实上却是王虚弱地躺在伊南的臂弯里,微微喘息着拒绝:“……太苦。”

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明欺骗了自己,自己却没有办法拒绝她的温柔照顾——这样一想,年轻的王就觉得更加绝望了。

伊南想了想,立即决定停药:“可能确实是刺激到了你的食道和胃粘膜,不过你烧已经退了,人也已经清醒,想必很快就会痊愈。”阿司匹林确实对胃肠道有比较强烈的刺激和副作用,这时就算是吉尔伽美什主动要求继续服药,她也不肯让他再服了。

她转头对身边的猎户和卫士们说:“大伙儿放心吧,王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人们暂住的营地里一片欢腾,甚至惊起了林间的飞鸟。

这是他们进入这片“不祥”的雪松森林以来,克服的第一个严重的困难。王的痊愈对他们来说意义至关重大,甚至比伊南治好了他们自己还要令人激动。

乌鲁克的卫士固然高兴万分,阿摩利的猎户们也欣慰不已——因为伊南丝毫没有将这治病的秘方“藏私”的打算,反而将制药的方法和用药的剂量一一告诉他们,并提醒可能出现的过敏症。

这意味着,只要这些猎户们能活着走出雪松森林,这个药方就能传扬出去,帮助更多的人。

吉尔伽美什确实如伊南说,飞速地好了起来。

他一清醒,就恢复了进食,一旦进食,血色立即回到了他那张英俊的面孔上;再过两天,他已经能四处走动,试一试,浑身的力量都已经恢复如初。

但吉尔伽美什相比以前,反倒像是与伊南稍许疏离了。

伊南想要知道他的身体恢复程度,主动提出要试试和王掰手腕。吉尔伽美什竟然“咕叽”一声就红了脸,一声不吭地转头走开,神情之间多少带着尴尬与怒气。

伊南觉得可能是自己要求提得太早,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完全恢复。

晚间休息的时候,她偶尔会起身,检查一下身边吉尔伽美什的情况:她会发现吉尔伽美什循着习惯,睡着的时候还是靠向自己这边侧卧着——但是他却两条胳膊缩着,甚至是互抱着,总之不肯再搭在伊南身边了。

这是……病了一场终于学会睡有睡相了?——伊南想。

翌日,雪松森林里的浓雾似乎散去一些。阿摩利的猎户建议趁这个机会赶紧进山。吉尔伽美什和伊南都没有异议。

他们朝着高山攀登了不多时,就听到远处密林里传来一声属于野兽的嘶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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