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在伊南面前展现的, 是巴比伦城的北门——伊什塔门。
如今的巴比伦城,确确实实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市。环绕着整座城市的城墙异常高大。墙有两道, 分为内墙与外墙,城墙极为宽阔,完全可以放任一辆驷马战车在城墙顶端肆意奔驰。
城墙的墙根与城外之间隔着一整条宽阔的壕沟。如有外敌来袭,巴比伦人可以直接引幼发拉底河水填满壕沟,敌人甚至没有办法接近外墙的墙面。
整座城市共有八座城门,全部以神祇的名字命名。而伊什塔门地处北面要冲,是所有城门中, 最宏大最壮丽的一座。
它事实上不仅仅是一座“门”, 它拥有两座相对而立的巨大拱门,拱门上是突出的塔楼。
贯通两座拱门的,是一条南北向的巨型通道,一直向巴比伦城中的王宫方向延伸。通道宽敞, 可供四辆双轮马车并驾齐驱。
除了宏大的规制以外, 整座城门最惹人瞩目的, 是城墙与塔楼的墙面全部砌着宝蓝色的琉璃瓷砖,瓷砖表面光滑,日光一映, 简直是光彩夺目, 满壁生辉。
宝蓝色的瓷砖之中, 还镶嵌着金黄色瓷砖拼贴而成的图样。
伊南一见到这副景象, 心头立即有所触动。她低声说:“正义之门——”
是的,这座伊什塔门,采用的装饰式样,和一千多年前她在巴比伦城中建起的“正义之门”一模一样。
“公主——”
撒尔王子扭过脸望着她,轻轻托着她的右手向前引——
“请跟我来!”
他, 他们,缓缓迈上那条壮观盛大的道路。这条道路是用切割整齐的石灰石条石铺就,道路中央用白色与玫瑰色的石板镶拼图案。石板上刻着楔形文字的铭文。
“这条城门大道一般用于重要的典礼和仪式。所以我们也管它叫做‘圣道’。”撒尔向身边人解释。
于是,伊南就像是在梦中一般,由撒尔引着,踏上这条精美绝伦的道路。
她跟随撒尔缓缓前行,偏过头,可以看见身旁几乎与她视线平齐的地方,瓷砖拼贴出雄狮的图案。雄狮的姿态栩栩如生,仿佛正与她同向而行。
“哈基什……”伊南喃喃地道。
她一仰头,雄狮上方不远处,与其他龙兽动物并列的,是一只低头整理羽毛的鸟儿,看形态却不是鹰一类的猛禽。
“那是你的鹦鹉吗?”伊南悄声问。
随着她缓步前行,就有越来越多的狮子、龙、野牛、骏马……与她一道,缓步一起向前。仿佛这世上的所有人,所有生物,同时处在一个庞大的阵列之中,与她在历史中并肩前行。
撒尔能听见她自言自语,偏头能看见她的神情,却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么多感触。
当然这条圣道他也非常喜欢——圣道上用彩色的瓷砖拼贴出了狮子、野牛、龙……很多很多的猛兽,象征着巴比伦人的勇武和他们对神明的虔诚。这座崭新的城门正是巴比伦如今强大实力的体现。
但他却从没有从旁人脸上看到过她现在的表情:既感激,又欣慰,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仿佛这座伊什塔门,是为她而建。
两人逐渐行至伊什塔门两座相对的拱门塔楼之内。这一部分已经完工,因此没有工匠或是奴隶来打扰他们俩。
不过也因为整个工程将完未完,这一部分不予许外人进出。如果没有撒尔,伊南今天不可能有这机会,来到这里亲眼欣赏。
撒尔松开了她的手,头一偏比了一个手势。伊南会意,紧紧跟在撒尔身后,两人顺着一道狭窄的螺旋式阶梯,登上了伊什塔门的塔楼。
站在塔楼上,可以清楚眺望壮丽的幼发拉底河,一望无际的两河平原。
一转身,则是巴比伦城壮丽的城池,笔直的大道,密如蛛网的街巷,远在天边的神庙与高塔。
伊南忍不住有点走神:项目组里那些研究古建筑的研究员,这下子应该极其欢乐,极其满足了吧?
谁知撒尔径直带着她来到了塔楼正中,指给她看。伊南在一大片砌着瓷砖的墙壁上看见了一块泥板——一块嵌在瓷砖里的,朴素的泥板。
“这次翻新城墙,才发现了这块泥板。”撒尔向伊南解释。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块泥板。但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必须如此,否则他一定会被后悔而吞噬。
“你……你能看得懂上面的文字吗?”撒尔问他身边的女人。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楔形文字——如今巴比伦使用的楔形文字的形式上已经发生了很大不同。而且据他所知,米底人,应该不使用这种文字的。
这块石板上的内容也很无聊:它是一块伊什塔城门建筑指南。
它记录了整座城门的规制,所用的材料,城墙上和地面上的图案设计,连具体几只狮子几只鹦鹉都记在了泥板上。
石板的最后是两行诗。
“若我忘记你,情愿我的笔忘记书写的技巧;
若我不纪念你,情愿我的口永远尝不出味道。”
最后的署名是——“希律”。
撒尔很熟悉“希律”这个名字,历史上有名的大摄政王,以公正严明与铁面无私而著称于世。
在看到这块石板之前,撒尔却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人也有这么细腻的心思,有那么柔情的一面。撒尔对此有些不屑一顾,只不过如果没有这幅石板,伊什塔门的复建应当没有那么容易。
摄政王将这些都记录在石板上,应该是希望他的心愿流传到后世,能够有人看到。
可是这举动很傻——摄政王希律想要纪念的人,想必是与他同时代的。流传到后世,除了给些小市民增加谈资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撒尔随口问了一句身边的女人,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再偏头看,只见这位“米底公主”,面颊上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就此滚落,摔在脚下的陶砖上,摔了个粉碎。
说来也奇,就在这一刻,撒尔竟然感到心头的压力瞬间全部释放——
执念被释放了:
他感到释然,他似乎终于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最关键的、最重要的,对方一一都看到了——他感受到了圆满。
谁知这一抹感情转瞬即逝,似乎它从来都不属于撒尔。
他的双肩微微震了震,来自内心深处的满足感开始迅速消失,被遗忘。
他又成为一直以来的那个自己。
他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他这是怎么了,竟会做这种傻事?亲自带人参观即将竣工的伊什塔门,而且还是一个他格外抗拒的女人?
他略带嫌弃地望着身边的女人,亲眼看她怔怔地伸出手,去温柔触碰石板上希律的名字。
这时撒尔才终于体会到了属于他的正常感受:
——这个女人,看起来这么聪明,为什么现在这么婆妈?
终于,撒尔王子带着伊南参观了亟待完工的伊什塔门。
两人从塔楼的另一面下来,推开一座隐秘的门,两人已经站在了巴比伦城外。
在这里,工匠们正在完成城门的最后一些装饰工作。在明亮日光的照耀之下,已经被贴上墙面的宝蓝色瓷砖熠熠生辉。
有两个犹地亚工匠同时抬头仰望城墙上刚刚拼贴出的狮子图案,似乎略有些不满意,彼此用家乡话交流,相互商量。
伊南听见,立即迈步上前,用流利的犹地亚语向他们打招呼。
工匠们听见乡音,再回头见是这样一位优雅的年轻女士,忙不迭地行礼问好。
伊南就这么与他们攀谈起来。
撒尔能听懂一点点犹地亚人的语言,此刻他一言不发地在女人身旁站立着,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他正支着耳朵,仔细分辨身边的人在谈什么。
伊南好似正在用犹地亚语询问这些工匠们的待遇。
撒尔很有自信,他亲手遴选出的这些工匠,待遇那是没的说。甚至对于其他奴隶他也很上心,总之不许滥用人力便是了。
不过他望着眼前的人相互交谈,不免有些走神:这个女人,会说的语言也太多了些吧?她是米底人,米底的语言自不消说;她说起巴比伦人的语言,说得跟本地人一个样;现在见到犹地亚人,竟然也是张口就来。
撒尔心里一动,突然觉得某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难题,现在可能能找到解决方案了。
却见伊南掉过脸来,冲撒尔灿烂一笑,小巧的下巴冲他点点,柔声说:“看来殿下改正得挺快!知人善用,做得很好。”
撒尔不由得微微挺胸,心内十分骄傲。
他向这个女人证明了自己——他知错能改,是个谨慎而明理的人。
但是他马上又郁闷了:堂堂巴比伦的王子,怎么还就需要向个女人证明自己了?
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总是能多出些奇奇怪怪的情绪,似乎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呢?
留在夏宫中的米底女官们,自从伊南离开以后,就一直提心掉胆的。
“公主”虽然冒牌,却一直是她们的主心骨。没有公主坐镇,夏宫中的女人们,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偏生今天伊南进城,原本约定了下午就回来的,竟然到了傍晚都不见踪影。
女官们不由得担心起来。
“来了!”在三楼劳作的长工们发现了远处的动静,赶紧向女官们报告。
多丽带着尼娅她们一起攀爬到三楼,看见从巴比伦城到夏宫的道路上有一连串的灯火照明,乌泱泱的一群人正往这边过来。
“公主——”
多丽尖叫一声冲下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她们这些女官必须团结一致,想尽一切办法,务必维护那位“假公主”才是。
维护好伊南,就等于保护她们自己。
谁知女官们迎到夏宫门口,却见伊南施施然地从巴比伦军中才有的四轮马车上下来,正在扭头向周围的卫士们道谢。
之前曾经在夏宫里假冒“长工”的古尔温,此刻毕恭毕敬地捧着一只沉重钱袋过来,想要把钱袋交给伊南,但终于还是没敢,最终选择把钱袋交给多丽。
“这是敝上撒尔王子的一点小小心意。请您代替公主笑纳了吧。”
多丽的眼睛睁成圆形。
撒尔王子,发现公主偷偷进城,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命人将她送回夏宫,并且奉上厚礼?
她随即满脸堆笑,双手将古尔温手中的钱袋接了下来,钱袋的重量让她更加满意。
古尔温却心怀有愧:他奉命往那钱袋里偷偷加了二百枚金币,价值却不及这钱袋本来价值的一半。面对多丽的感激,他只有支吾作答的份儿。
伊南却像对古尔温的小把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她微笑着说:“多丽,把钱袋收起来。从这里面拨出二百枚金币,你派几个长工去问问周围的田庄,看看他们有没有买不起‘滴灌设备’却又很想买的,我借钱给他们。让他们以后用收成慢慢还。”
古尔温:……二百金币呀!
多丽却完全不解其意,高兴地说:“公主真是宅心仁厚。借点钱出去也好……反正这剩下还有不少。剩下的我们可以用来继续装点这座夏宫。刚刚过去的夏天真是暑热难当,我们还需要多移栽些高大的绿树,以前那些老旧的喷泉最好能再修复如初……”
多丽一边说,古尔温一边在心中暗暗记忆:这是帮助王子讨好米底公主的好办法。
果然,两天之后,撒尔亲自带队,运送了一大批建筑材料和树种过来,还送来了一个接近百人的“施工队”。
这架势,就和之前伊南他们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颇有将夏宫像巴比伦城墙那样整个儿翻新一遍的样子。
撒尔带来的建筑材料之中,除了有朴素大方的白色和玫瑰色条石之外,还有很多宝蓝色的瓷砖。他大约觉得,伊南既然喜欢伊什塔门,应该也喜欢类似的装饰。
除此了这些基础的建筑材料,一并送来的还有很多用羊毛毡包裹着小心送来的雕塑。这些雕塑大多出自米底石匠之手,与巴比伦人喜欢的墙面浮雕样式有所区别。
一到地方,工匠们就开始划出区域,列出翻建的项目,并且向女官们打听她们的生活习惯,避免打扰她们的日常生活。
看样子,撒尔王子是真的打算在这座园林上好好下一点功夫了。
女官和副手们见到这场面,顿时生出不同的心思。
来自米底的女官们:巴比伦的王子终于开窍啦!
王子的副手古尔温:王子殿下为了“吃软饭”,投入不菲,看样子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事实上,撒尔把这么多材料和工匠送来夏宫之后,第一时间就要求与米底公主“单独谈谈”。
女官多丽再也不谈什么“避嫌”不“避嫌”的话了:这两人若能顺利结合,她愿意去巴比伦城里所有的神庙祭祀,感谢神明让这俩不开窍的家伙好好开窍。
谁知撒尔见到伊南的第一句话:“今天来找你,是想说明白。那天带你去伊什塔门,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我答允了做你的‘朋友’,就一定能做到。”
“你想让夏宫更美观,住起来更舒适,没有问题。我尽可以帮你。”
“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你我之间想要再进一步,那是不可能的了。联姻之事,我还是那般心意,不能改变。一旦王父问起,我还是会如以前一样回答。”
撒尔这话说得十分逞强,但是心下却是惴惴。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会是什么反应。
上次见面相处得还可以,但撒尔自省,他无论如何不应给对方任何奢望。毕竟,他是发誓此生要忠于那个“命中注定”的爱人。米底公主再好,他也只能遗憾拒绝,道一声抱歉。
伊南站在他对面,闻言微微一笑。
“这么说来,你还是更愿意相信神明为你施加的‘意志’,而不愿意相信你自己的感觉?”
伊南笑着问。
撒尔愕然:“我自己的感觉?”
他感觉到什么了他?
伊南继续笑:“那我就更加不能接受你强加的好意了。你我既是朋友,你就应该更加尊重我的意见——让这间夏宫,我想建成什么样,就能把它建成什么样,而不是你按照想象,建成一座米底人想要的样子。”
撒尔无语了片刻,心想:这座夏宫……到底是谁家的?
可事实上,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他认为公主是米底人,就想把夏宫改建成米底的风格。他直接送了材料和工匠过来,却从来没有问过对方的意思。
他确实,没有把米底的公主,当成个朋友来尊重。
于是撒尔又道歉了,并且将古尔温和女官们过来:“所有的工匠和奴隶,从今天开始,听候公主的调派与差遣;所有设计与建造,由公主决定;所有建筑材料的使用,都由公主拍板,她想用的,赶紧从巴比伦城里送来,她不想用的,谁也不许用在这里。”
撒尔一口气说出三个“所有”,古尔温听得心中默默点赞:王子为了“吃软饭”,果然是百依百顺,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谁知伊南依旧笑着摇头:“话虽如此,无功不受禄。我总不能白白接受这些工匠为我做工,巴比伦城的建筑材料无偿向我敞开供应……要不,我按照这些工匠的薪资给他们支付薪水吧,至于那些材料,我照价付款就是。”
女官与副手再一次为此激动了。
古尔温在心里大声叫好,就差直接鼓掌了:很棒的开始——王子,这位金光闪闪的公主已经答应养活您手下的匠人和作坊了。
多丽却十分无奈:傻公主呀……未婚夫妇,为什么要计算得这么清楚。
撒尔将伊南的话一字不落都听在耳中。他却觉得这样依旧不妥:他原本就是因为觉得十分对不起伊南,才提出来想要翻修夏宫,向伊南补偿一二。结果人家竟然不接受,而且用了“无功不受禄”这个借口。
“无功不受禄?”
一想到这里,撒尔仿佛突然开了窍。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无功不受禄’。事实上,我有极其重要的事,想要请你帮忙。这些供你使唤的工匠和随意使用的材料,都是为了答谢你的帮忙,事先安排的。”
“我原本怕你不答应,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和材料都送来你这里了。”
“既然你已经点头,答应要使用这些人和这些材料,那么就意味这你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
这一番话,撒尔说得流畅无比。
他已经渐渐掌握了与伊南沟通的窍门:伊南很喜欢自说自话,她特别擅长抓住一个要点漫无边际地引申,导致说话的双方都渐渐忘了原本的出发点是什么。
现在撒尔也开始使用这一招,直接宣布伊南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虽然伊南连他的请求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果然,这种“依葫芦画瓢”的小手段把伊南逗笑了。她忍俊不禁地望着撒尔,终于柔声问:“那么,王子殿下,你的请求究竟是什么呢?”
撒尔将右手食指轻轻放在唇上,比了个“不可说”的手势:“我明天来接你,接你进城。”
就因为“接你进城”这句话,女官和副手们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而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第二天,撒尔果然遣人去将伊南接来,没有让她从那些出入繁忙的城门进城,而是带她进了即将竣工,尚自无人通行的伊什塔门。自然也没有外人留意。
伊南进入巴比伦之后,她乘坐的车驾立即折向东南,驶向庞大的巴比伦王室建筑群。却从这些建筑群一侧经过,没有停留,径直向城市的东南角疾驰而去。
“到了,公主,请您小心。”前来迎接的副手古尔温殷勤地把伊南从车驾上扶下。
伊南耳边一片嘈杂,她几乎连古尔温说什么都没听得太清楚。
从车驾上下来,她身边聚集着各种肤色、各种发色、各种服饰的人,个个都打扮成工匠模样。他们彼此大声说话,口沫横飞,却完全是一副鸡同鸭讲的模样。大家相互大打手势,却似乎还是很难沟通明白。
伊南好奇地支起耳朵,默默计算她究竟听见了多少种语言:巴比伦语和犹地亚语不必说,米底语(波斯语)、埃及语、希腊语、巴斯克语、腓尼基和迦太基人的语言……中间混杂着无数方言与口音。
她凭借腕表的功能,能够在一瞬间辨清所有的语言,接受所有的信息——这么多人同时开口,对她来说几乎是信息爆炸。
但是在极速涌来的各种信息里,有一个词在所有人口中反复念叨,反复出现。
伊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语,惊讶不已地睁圆了眼睛。
这是正好撒尔闻讯出来迎接。他向伊南伸出手,同时开口介绍:“请你来,就是为了这样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整个两河流域最宏大的建筑……”
伊南已经抢先一步。她望着撒尔身后一座建筑物的遗迹,接下了撒尔的话茬:
“通天塔——”
“这是,通天塔!”
作者有话要说: 通天塔就是巴别塔——至于它是做什么用的,怎么建的……明天会有些答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