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则望着季悠目瞪口呆的模样,拍了拍袖子上的灰, 一揽凌乱的头发。
“你去看他吧, 我也去酒店梳洗一下。”
说罢, 孟溪则推开小阳台的门, 就要往外走。
季悠把小盒子捧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生怕它掉下来。
随即她喏喏道:“阿姨,我害祁彧受伤, 您不恨我吗?”
孟溪则顿了顿, 背对着季悠轻声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一个正确的选择往往可以改变结局。”
孟溪则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已经在医院呆的太久, 手上有无数事情需要处理, 现在祁彧脱离了危险,她终于又可以投入工作状态了。
季悠低头看了看那个无比贵重的祖母绿钻石, 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之前她还觉得会受到很大的阻碍, 没想到, 祁彧的妈妈这么好说话。
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握住盒子, 也不在乎手上传来的刺痛。
她得赶紧去找祁彧了。
太想见到他,太担心他了。
她匆匆的跑到vip病房门口, 祁衍正坐在门外的塑料椅子上,笔记本电脑搭在腿上,面色严肃的回着邮件。
季悠停了下来,叫了一声:“祁衍哥。”
祁衍从成堆的邮件里抬起头来,严肃冰冷的表情逐渐褪去, 他朝季悠点了下头。
季悠把那个盒子递过去,不安道:“阿姨她刚刚给了我这个。”
祁衍的目光落在小盒子上,微一挑眉。
季悠也看得出来他有些意外,只不过他的表情管理实在是太好了,除了这点轻微的动作,再没别的了。
“先收起来,快进去吧,里面没人。”
祁衍柔声道。
他特意将里面的人支出来,就为了给季悠和祁彧一个独处的时间。
季悠只得点点头,捧着那个价值连城的钻石进了病房。
她把盒子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垂下眸,安静的望着祁彧。
祁彧还在沉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唇色很白,呼吸轻微但又规律。
数天不见,他有点瘦了,脸上的肉也渐渐消了下去,盖在被子里的胸膛轻微起伏。
季悠慢慢的蹲下身,轻轻的握住他挂着吊瓶的手。
他一只手上还有刀伤,被纱布缠着,另一只手已经满是针孔,这些天不知道打了多少吊瓶。
季悠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体温暖着祁彧的手,他挂着吊瓶,手指凉的简直没有活人的温度。
她很后怕,如果她没有及时抱住赵一牛的胳膊,如果救护车再慢一点,如果祁彧的体质没那么好,有太多的如果让她不能承受了。
现在看见他就在自己面前,季悠才真切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雪白的被子上,也覆在祁彧没有血色的脸上。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阳光,声音,碰触,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
但医生说是快了,他只是太虚弱了,需要大量的睡眠。
季悠温柔且贪婪的望着祁彧的侧脸,然后轻轻凑过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她的长发柔软的滑下去,撩拨着祁彧的脖颈,然后很快被季悠挽到了耳后。
“祁彧,我们都没事了。”
没有回答。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那天晚上的事反复在我脑海里重现,你中枪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我们能一起死了也挺好。”
“我太爱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是不是怕我胡思乱想,才立刻脱离危险的?”
季悠自言自语了一阵,蹲的腿都有些麻了。
她干脆擦边躺在了祁彧的病床上,侧着身子,只占了小小的一条地方。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抬眼望着祁彧,嘟囔道:“祁彧,你妈妈没你说的那么无情哦,她这些天一直在医院照顾你,还给了我传家的钻石,她很爱你的。”
“祁彧你快点好吧,我都想快点嫁给你了。”
季悠贴着祁彧的耳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没有哭,且心里无比的安宁,人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所有的苦难都随着最后那一枪烟消云散,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季悠在祁彧身边躺了好久,直到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下了床,勾勾祁彧的手指:“我要去换药了,等我。”
说罢,她穿好鞋,理了理压乱的头发,转身出门。
她没注意到,祁彧被她勾着的手指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季悠出了门,没想到祁衍还在外面等着。
除了祁衍,还有些季悠不认识的祁家亲朋,都是特意赶到秦川探望祁彧的。
季悠想想自己在里面的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这些家属等了多长时间了,一定是祁衍不让他们进去的。
“祁衍哥,我去上药,然后跟我爸妈说一声,再来看祁彧。”
祁衍合上电脑,从座位上站起来,淡淡道:“不用,他还没醒,你好好休息,养伤重要,走吧,我送你回家。”
季悠不敢拒绝,反正她欠祁衍的也不止这一次了。
换完药,坐上祁衍的车,季悠把小盒子拿了出来。
“这个我真的不能要,太贵重了,阿姨不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祁衍轻笑,手指搭在车窗边,敲了一下。
“你现在是不是对我妈感恩戴德,觉得她是这个世界最通情达理的母亲了?”
季悠一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对孟溪则的印象非常好。
一个事业有成独立自主的女性,还对她那么宽容,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祁衍淡淡道:“你想多了,我妈不是那种人。”
季悠微蹙了下眉,暂时无法认同。
她觉得这两兄弟对孟溪则的误会似乎都很深,原以为像祁衍这么成熟稳重的人肯定不会和祁彧一样的。
或许是孟溪则从小对他们要求的太过苛刻,所以才造就了现在无法化解的敌对?
“我觉得阿姨她其实很爱你们。”季悠小声道。
祁衍听闻,无奈的笑了笑,似乎在他眼中,季悠只是一个单纯又无知的小姑娘。
“她能承认你和祁彧的关系,纯粹是因为祁彧的选择。跟她爱不爱祁彧没关系,跟她对你是否有好感更没关系。”
季悠懵懵的问道:“什么...什么选择?”
祁衍看了司机一眼。
司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前面的水泥路,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祁衍和季悠的交谈。
祁衍缓缓道:“因为祁彧在你和那个孩子之间,选择了你。”
季悠的心一颤。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提到这个问题?
在那个紧急关头,祁彧选择什么都是有情可原的,这根本不应该再被拿出来讨论。
而且就连军校都给祁彧记了功,说他在抓捕人贩子的行动上起了关键作用,充分展现了一个优秀军人的体魄和品质。
祁衍继续道:“我妈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甚至因为优渥骄纵的成长环境,导致她有些自我。祁彧也不是两相较量后作出的决定,他就是更在意你罢了,哪怕赵一牛没想去杀你,他还是会第一反应去找你,这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毕竟我们都是孟溪则的亲生儿子。”
季悠沉默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按祁衍的话说,祁彧心里根本就只有一个选择,一个目的。
他就是去救季悠的,这个目的不会因为任何道义道德而改变。
“人在情绪极度紧张的时候,理智是没有办法战胜感性的。”祁衍笃定道。
季悠磕磕绊绊道:“所以...阿姨是觉得祁彧太爱我了,没办法斩断我们的关系,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祁衍摇头:“我说过了,只是因为祁彧做出了令她满意的选择罢了。”
季悠无法理解。
难道自己的儿子受重伤,被枪-击也算是正确的选择?
“祁彧应该跟你说过,我们家关系很紧张,父母很早就已经貌合神离。”
“对。”祁彧不仅说过他们家剑拔弩张的关系,还说过祁衍谜一样的虎口脱险。
季悠又偷眼望了望祁衍。
他看起来太斯文了,太儒雅了,就是个从小含着金汤匙精心呵护的少爷。
这样的人到地下拳场打拳,独自一人从绑匪手里逃脱,怎么看都觉得对不上号。
祁衍不知道季悠在揣度他,继续说着刚才的事情。
“祁彧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那时候他还太小,我怜悯他脆弱的心脏,所以也一直没告诉他。以后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不过可以说给你听听。”祁衍轻描淡写道。
季悠默默腹诽,感情在祁衍心中,她的心脏比祁彧强壮多了。
“算了,有点麻烦,你也不了解当时的时代背景。”祁衍顿了顿,似乎放弃解释了。
“啊?”季悠抿了抿唇,这么随便吗?
祁衍慢条斯理的扣上袖口的扣子,漫不经心道:“你可以理解为,曾经某个类似的场景下,祁厉泓做出了跟祁彧相反的选择。”
季悠一瞬间整个身子都麻了。
这句话带给她的震撼甚至超出了孟溪则对她格外友好的态度。
“你说...你是说...”
“当时有一个农民替我妈挡了致命一击,不然...你知道的。”
季悠知道,孟溪则会死。
“祁厉泓伟大的牺牲精神还受到了褒奖,得到了提拔,所有人都在夸奖他,敬佩他,歌颂他,被他救的人感恩戴德,恨不得将祁厉泓的照片裱在家里供起来。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就是我母亲。
在生命濒危的时候,见到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又亲眼看着自己被最亲近的人放弃,所有的希望全部变成了绝望和憎恨,这是所有劝解和心理疏导都无法抹去的伤害。
但祁彧选择了你,所以她要奖励祁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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