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天气有些回光返照的暖。
大概是为了迎接跨年,所以连大地上的雪都快化的没了, 恍惚给人一种快要到春天的错觉。
树杈上滴滴答答的流着水, 把枯黄的杂草染得湿淋淋。
发白发硬的泥土也难免变得泞起来, 被踩了好几个深深的脚印。
这次班级调换座位,季悠这一排被调到了暖气旁边,梁浓自然也离开了宋一澜的后面。
移桌子的时候,吱吱啦啦的刺耳声音连绵不绝,好像热火朝天赶集的乡镇, 燥的人心里烦躁。
梁浓默不作声的整理着桌面, 把水杯,笔袋都塞进书桌堂, 抖了抖沾着自动铅碎屑的桌布。
看到黑板上的换座顺序的时候,她就难免有些失落。
虽然也知道, 更换位置是必然的,离开宋一澜也是必然的。
只是这时间太短了,短的她还没有来得及跟宋一澜说几句话。
好像她只会低着头看书, 等宋一澜喋喋不休够了, 自己转回头去。
要是再多给她一段时间, 或许她能愿意跟宋一澜多说些话的。
董珂珂一边不情不愿的用脚踢着椅子, 一边抱怨道:“我不想靠暖气啊, 怎么这样啊!”
梁浓深吸一口气,淡淡道:“那我们换个位置吧,你坐外面。”
董珂珂咬着唇瞟了一眼宋一澜, 然后晃了晃梁浓的袖子:“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不懂呢!”
梁浓不自在的眨眨眼。
她或许懂,因为董珂珂大概是不想离开宋一澜。
可她也不知道这个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就突然从祁彧变成宋一澜了。
而且最让人烦躁的是,宋一澜说喜欢她。
“呼。”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一点都不愿意多想。
梁浓把零碎的头发挽到耳后,将椅子举起来,想绕过董珂珂搬过去。
“喂!”宋一澜把腿一伸,拦住了梁浓的路。
梁浓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董珂珂转过来,站他俩中间打圆场:“都要搬走了,你俩能不能别再互相针对了,怎么说也前后桌那么长时间呢。”
梁浓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手指用力攥住椅子腿。
有点沉,也有点硌,压在她胸口,有点喘不过气来。
宋一澜把腿一缩,猛地站起来,静静的看了梁浓一眼,然后把椅子从梁浓手里夺了过来。
梁浓当然争不过他,被他抢了过去。
宋一澜默不作声的将她的椅子搬到了暖气边上,又回来搬她的桌子。
梁浓开口想拦,又觉得宋一澜的脸色实在不好,就忍住没说。
他也是因为换座不开心吗?
梁浓皱着眉头,推了推圆框的眼镜。
董珂珂撞了撞她,嘟着嘴道:“行了吧,人家都给你搬桌子了,你也下个台阶,不然我在中间夹着多尴尬啊。”
梁浓佯装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行行,那个我先去找班主任来看自习。”
梁浓扭过头,揉了揉掌心的汗,定神绕过混乱的人群,往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正好碰到了学生会的同学。
“那个你班季悠在吗,让她到三楼会议室去一趟。”
梁浓点点头,冲班里喊道:“季悠,学生会的人找,让你去三楼会议室。”
季悠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艰难的够到了自己的钢笔,蹭了满手的会:“好,我马上就去。”
她把剩下的体力活交给祁彧,然后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小跑着出了教室。
她隐隐知道,和挑战杯的比赛有关。
虽然紧张的手心出汗,心脏狂跳,但既然能叫她过去,总不会是坏消息。
季悠心里多少有个底。
等到了三楼会议室,她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
发现里面坐着好几位老师,陈聪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季悠顿了顿,轻声道:“报告。”
宋青山笑眯眯的,冲她招了招手:“快进来快进来。”
季悠慢吞吞的走进去,站在了离陈聪很远的位置。
那个黄主任也坐在会议室里,但全程面色冷峻,好像碍于身份迫不得已坐在这儿,不然早就出去了。
宋青山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挑战杯的初赛你通过了,寒假可以去北京参加决赛。”
哪怕预估到了这一点,但真正从老师口中听到,季悠心里还是激动的。
她情不自禁的弯了弯眼睛,黑亮的眼珠泛着光,清澈动人。
陈聪已经完全对这个消息没反应了,对他来说,不进初赛才是不正常的,初赛才是第一步而已。
高三的主任感叹道:“咱们盛华今年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入围决赛了,一中可有四个人,竞争压力还是很大的,你们俩近期要多读点东西,知识面广一点,到时候不容易脑袋发僵。”
高三的主任说完,看了一眼黄主任。
原本有什么问题他应该跟黄主任沟通的,但是现在高一这个情况他也清楚,于是犹豫了一下,把目光投向宋青山。
“宋老师,你看有没有必要给孩子们安排一个培训,陈聪参加过两届,都因为准备不太充足,这个思维没有打开,所以成绩不太理想,最好有懂这个竞赛的老师,或者是挑战杯官方的评委能给讲一讲。”
宋青山是个英语老师,平时虽然爱看书,但是对创作还是一知半解。
“我觉得倒是行,但是请那些评委应该不可能,看看咱们省作协有没有老师能来指导指导?”
陈聪背着手,晃了晃腿:“ 没用的,我都跟那些作家们谈过,不是照样被唰下来了,评委选文章就是很主观的,这玩意又不像数学又正确答案。”
他说这句话黄主任爱听,终于接了一句:“就是,这只能证明判卷的老师喜欢,并不代表一定写得好,不是说文无第一嘛。”
她一点也不愿意承认季悠能通过初赛是水平有多高。
或许只是比顾汤骅幸运罢了。
季悠收敛了笑意,微微低下头,等他们讨论的声音小了,这才缓声道:“老师,我寒假可能要去照顾我妈妈,所以不能参加培训了。”
黄主任把腿一翘,嘟囔道:“嘿哟,还照顾妈妈。”
她不清楚季悠家的情况,只当她骄傲了,懒得在放假期间学习。
这借口找的也太拙劣了,现在的孩子,尤其是在盛华读书的中产家庭的孩子,有几个能照顾家长的。
宋青山眉头一立,胸腔鼓了起来:“黄老师!你说话注意一点!”
他作为班主任,当然最清楚季悠的家庭情况,黄主任这一句话说出口,气得他脸都涨红了。
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自尊了,竟然当着学生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也就黄主任是个女人,他不方便做的太难看。
黄主任也是一怔。
她没想到宋青山反应那么大,看起来像是要急眼。
她也有些怪不自在的,就是随口吐槽了一句,至于这么严重吗。
季悠蹙眉,轻声道:“老师,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宋青山咽了咽吐沫,转回头来,把声音放柔:“不要影响你的心情,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嗯。”
季悠点头,然后转身出了会议室,轻轻的拉上了门。
陈聪也眨着眼环视了一圈,觉得现场安静的有点诡异。
既然他和季悠都觉得培训没有必要,那他也不用在这里呆着了。
陈聪跟在季悠后面也推门走了出去。
带上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宋青山说:“黄老师,季悠的妈妈被出狱的罪犯报复,差点死在医院里,现在还生活不能自理呢。”
陈聪呆住了,手指僵在门把手上一动不动。
会议室里的黄主任瞬间绷直了上半身,脸色煞白。
她原本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吐槽那一句话没什么问题。
但在这个前提下,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
黄主任支支吾吾道:“那我...那我之前也不知道啊!”
盛华的特困生很少,大部分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季悠也不是体育生,谁能想到她家还有这种隐情。
宋青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真的说多了。”
他拎着自己的记事本大跨步出了会议室。
黄主任茫然的把目光投向高三主任:“我真的不知道啊,这事儿弄得......”
高三主任摇摇头:“黄老师啊,你就是平时太尖锐了,以后还是要多注意啊。”
黄主任怔怔的点了点头。
虽然谁也没跟她计较这个事,但她总觉得有点别扭,好像欠了季悠似的。
与此同时,祁彧躲在空无一人的水房里,接通了祁衍的电话。
祁衍这次没有以戏弄他为乐,而是直入主题道:“爸知道了你和季悠的事情。”
他说这句话平静的就像“爸爸知道你今天吃了一个苹果”一样。
祁彧早有准备:“为了让他帮忙,他知道也没办法。”
祁衍轻笑一声,抬手在一份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你大概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祁彧玩味的一笑,往水房冰凉的墙上一靠,淡淡道:“又或者我能笃定某人不会对他亲爱的弟弟放任不管呢,毕竟某人可是深受其害呢。”
祁衍刚刚扣上合同,闻言眯了眯眼睛,狭长的眼尾微沉。
一边的秘书不安的咽了咽口水,伸了伸手,不知道该不该把合同接过来。
“不错啊,知道分析我了。”
“作为祁·天才少年·衍的弟弟,我总要有点长进吧。”
祁衍轻一挥手,让秘书把合同拿走,自己靠在椅背上:“所以我说,你和季悠只是玩玩而已,毕业了就分手。”
祁彧听闻一点也没生气,反而乐呵呵道:“爸根本就不会信我是那种人,我猜你大概是用妈威胁的他,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彧哥已经不是被哥哥耍着转的小孩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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