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尊敬的罗南伯爵。”艾丽卡模仿着戴安娜之前教过的样子对着前方书桌后面的卡利翁·罗南问候道。
虽说这是两人的一次会面,并且乍一看伯爵先生的起色还算平静,但艾丽卡也没有放松警惕,她在行礼问候的时候也一直在悄悄观察这个看起来有些颓废的伯爵老头。毕竟先不提领地内突然爆发了丧尸袭击,光是想想不久之后他的小儿子威斯克就要被公开处决以及自己要装坏人举旗造反这两点就足以大多数人不能接受了。
不过好在因为这次危机的缘故,艾丽卡认为这个可怜的老伯爵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去造反了,因为城内活下来的贵族们屈指可数,就算是侥幸活下来的罗南伯爵也可以模仿着拉文德那样秘密的逮捕然后处理掉,反正对外公开就说他们不幸都死在了怪物的手中好了,这个理由绝对无懈可击。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艾丽卡的个人观点罢了,毕竟老伯爵最后要怎么做还要看他自己的选择,而艾丽卡只是打算把克莉斯的信件交给对方后就赶紧离开这个城市。
罗南伯爵手里捧着那封金属信件呆呆的发愣,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艾丽卡倒是没有打算老老实实的坐在这个硌屁股的椅子上,所以她在递出信件后就自顾自的来到了伯爵书房的窗口位置看了看下方的荆花城堡庭院。
这个庭院修建十分别致,喷泉雕塑花坛凉亭,几乎艾丽卡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古典花园景观都能够在这个不足500平米的庭院内看到。只不过此刻庭院中的花草已经没践踏的稀烂,因为那座庭院此刻成为了城堡避难者们的居所。根据艾丽卡的目测推算,光是这个庭院中的人数就在400人上下,所以艾丽卡再次低头俯视下方,感觉除了人头之外几乎就看不到地面。
正当艾丽卡漫无目的的欣赏城堡其他地方的景色时,忽然她听到了从伯爵的书桌那边发来了一次响亮的敲击声。回头望去,之间伯爵手中拿着一个金属的印戳正用力的砸在了那封金属信件之上。伴随着几次充满节奏感的撞击之后,那封金属信件忽然就开始发出了柔和的光亮,随后在一阵越来越大的光晕包裹下,不一会那封本是一块铁板似得金属信件忽然就变成了一封纸质信封。
“果然……魔法道具啊……”艾丽卡有些失望的走回了桌前,但她并没有再次坐到椅子上,而是走到了距离书桌较远的一张矮柜前坐了上去并自语道:“我还以为能够更华丽一些来着……”
罗南伯爵似乎听到了艾丽卡的自语之言,他勉强的笑了笑然后也毫不避嫌的直接打开了信封,并当着艾丽卡的面看了起来。但虽说老伯爵看似并不在意艾丽卡这一系列不礼貌的行为,但他身边的几位随从以及那位一直握着腰间宝剑的骑士先生却一直对艾丽卡充满着敌意。
他们之前并不认识艾丽卡,双方之间也没有任何的恩怨……嗯,这么说好像不太对,要硬说恩怨的话,其实还真有那么一点关联的。事情的起源还要归根还是在那位目前形同植物人似得的威斯克·罗南小少爷身上,虽说这家伙从小就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他还是隐藏的很不错,在罗南伯爵的家庭中,这个人一直都在扮演一个平庸的贵族小少爷这样的角色,所以在罗南家的一种仆从眼中,他们根本就不想因威斯克会做出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理所当然,作为“逮捕”他的当事人之一,艾丽卡自然就会受到罗南家众人的白眼了。毕竟从艾丽卡自保名号来城堡门前“敲门”的时候对方就开始对其不友善了,甚至当艾丽卡被请到了伯爵的书房中会面的时候,仆从们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她送杯水上来。虽说没有茶水,但随从们倒是给艾丽卡准备了一张看着很华丽的座椅,但艾丽卡先前从自己的屁股下面至今还感觉到的疼痛感就直接表达出了这群狡诈的仆从们对自己的恶意。
幸亏他们只是在座椅上弄了些被磨去锐角的钉状物,要是他们敢直接撒钉子的话,艾丽卡可是会毫不犹豫的往他们人堆里丢颗手榴弹的。
罗南伯爵聚精会神的看完了信件上的内容,然后抬手搓了搓信纸,随后正封信件都化为了一堆碳屑洒落到了地上。随后罗南伯爵起身整了整衣领,然后迈步走到了艾丽卡的面前郑重的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神选者女士。”罗南伯爵微笑着赞叹了几句客套话。
“不必客气……”艾丽卡并不太喜欢跟对方太过纠缠,所以赶在伯爵的礼仪结束之前就赶紧从矮柜上跃下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艾丽卡也打算随便客套几句话就算了,毕竟她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但就在她瞅准机会打算告辞的时候,忽然罗南伯爵冷不丁的伸手抓了她的胳膊。对方忽然的行动着实惊呆了在场的众人,甚至艾丽卡还哭笑不得的发现,在罗南伯爵伸手抓住自己胳膊的时候,那位壮硕的骑士与随从们竟然都下意识的拔出了自己身上的武器。
说着的,这一幕到时让艾丽卡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按说要是艾丽卡突然出其不意的袭击老伯爵的话,对方的行为那倒还说得过去,但此刻明显是老伯爵在袭击艾丽卡才对,这群人忽然拔剑怒向艾丽卡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看在老伯爵并没有露出敌意的状态下艾丽卡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还没拔出来的手枪又塞回了枪套中,然后她尝试了一下挣脱老伯爵的爪子。但结果却令艾丽卡感到了更加的意外,因为这个看似有些瘦弱的老伯爵手掌竟然犹如镣铐一般牢固,艾丽卡稍微用了用力又尝试了几次竟然丝毫没有效果。
艾丽卡抬头看了看一脸愁容的老伯爵,对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显然就是一种尴尬的体现,似乎这时在说他刚才的这个行为大概算是意外吧。不过从他的状体来看的确有些有求于人的样子,但这种难以启齿的样子却让艾丽卡感到了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神选者女士……能否……能否帮帮我们?”罗南伯爵用力握着艾丽卡的手臂然后恳求道:“拜托……请帮帮我们……”
这种怎么看都像是言行相诡的状态让艾丽卡不太好意思强行回绝,但她也预料到了如果自己答应下来的话肯定又会陷入什么诡异的麻烦当中,弄不好的话还会大大的推迟北上的时间并且错过玛利亚堡的战斗。
“我可以拒绝吗?”艾丽卡想都没想的便赶紧回应道。
艾丽卡本以为罗南伯爵会据理力争或者蛮不讲理等手段来对自己施压为求妥协,但就在她回绝了罗南伯爵的请求之后,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伯爵竟然凄惨的笑了出来,然后还松开了手臂并往后跌了几步。
看起来似乎艾丽卡的回绝让其很受打击,总感觉这一瞬间就让老伯爵瞬间又老了十几岁的样子。自然老伯爵向后跌退的时候,那些随从们也都赶紧跟了过来并搀扶住了老伯爵,随后又是那堆齐刷刷的“和善”目光朝向了艾丽卡。
说真的,要说平常的话,艾丽卡绝对会直接扭头走人。但就在她正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忽然无意中想到了某件事。
“你是在用什么身份来请求我?”出其不意的问道。
罗南伯爵起初有些不解,但随后他还是跟艾丽卡想到了一块。只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直接回答,而是先吩咐随从们与那位骑士一起离开书房。随从们纵然有千般不满,但在老伯爵的命令之下众人还是遵从命令去了房外并关好了书房的大门。而当房门关闭之后,原本来能够勉强站着的老伯爵忽然无力的撑在了书桌前叹了口气,随后老伯爵便赶紧在他的书桌上翻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水晶球的魔法装置并将其激活。
“神选者女士……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能不能先让我问您几个问题?”老伯爵面带悲色的问道。
艾丽卡盯着那个水晶球看了一会,她很快便分辨出了这个水晶球中央的那团魔法光晕是什么类型和的魔法了。并虽然自己并不会使用魔法,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她在魔法被激活的那一刻便认出来了这时《隔音》魔法,但恐怕威力根本无法和戴安娜的那种级别相提并论。
“我的儿子……威斯克他……真的是个恶人吗?”老伯爵悲戚的问道。
“是的。”艾丽卡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问题,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将早已决定好的结论说到了出来:“他在威尔斯克城内的政令虽然看似正常,但事后你应该清楚他背地里犯下的罪过吧?近千位无辜的少女被他洗脑、折磨甚至是玷污,并且到了最后他还召集了死士打算袭击克莉斯……甚至他还计划利用洗脑控制的能力去征服整个世界……”
“我知道!”罗南伯爵愤恨的拍了拍桌子说道:“这些难道不是那个邪恶的戒指在歪曲威斯克的意志吗?那个东西……”
“被毁掉了,里面的……恶魔也被杀死了。”艾丽卡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尝试问了句:“你知道‘转生者’吧?”
罗南伯爵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便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米海尔家族的先祖与我的先祖都是……”
“哦……难怪。”艾丽卡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对于你的儿子,你在最初听到他做下了那些恶事之后,率先想到的就是把所有的罪过都丢给那个戒指吗?”
“不,还有我。”罗南伯爵颓废的苦笑道:“不管他前世如何,今世成为我的孩子后本应该在我的关怀与教育下融入这个世界的……是我的失职,我没有教育好他……”
“嗯,多少也说得过去。不过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艾丽卡对着罗南伯爵摆动了一下手指然后说道:“你没有考虑到他生前所经历的那个世界所造成的先天因素。”
“什么意思?”罗南伯爵意外的看着艾丽卡惊奇的问道:“难道说他和我的祖先来自不同的世界?……你也是吗?”
艾丽卡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同一个世界,但却来自不同的年代罢了。”
“这……区别很大吗?”罗南伯爵抬头思索了一会便说道:“我推算过时间,我的祖先和他大概相差两百年左右……”
“这已经很大了……”艾丽卡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并接着说道:“200年,你知道吗?就是这200年的时间让地球上的文明进程发生了天反覆地的变化。200年前,人类之间的贪婪欲望催发出了各种各样的矛盾,而矛盾最终都升级为了延绵不断的战争,但是战争却带动了科技的发展,随后人类便在这短短的200年前从愚昧落后的封建社会一步跨越到了工业社会。而工业所带来的无穷力量创造出了无尽的物质财富,其结果便是人们心中的贪婪也变得更加永无止境了起来。”
罗南伯爵似乎并没有听懂艾丽卡所说的这些意义不明的话语具体都是什么意思,但好在思维敏捷的老伯爵还是抓住了一些语句中的重点,并尝试着用自己能够理解的概念去解读。
“也就是说…….200年后的那个世界……很糟糕?”罗南伯爵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倒不至于,糟糕的不是世界,而是人类……”艾丽卡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你知道吗?地球上有种宗教生成人类天生就有七种罪过,而排名第一的就是被成为‘傲慢’的罪责。而你的儿子威斯克,他就是因为傲慢所以才会愚昧的自取灭亡。”
“傲慢?”罗南伯爵更加不解的问道。
“是的,傲慢。他前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归根结底,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自傲的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艾丽卡漫步走到了附近的窗台前慢慢的说道:“他来自工业时代,一个自诩文明与高贵的年代。而在他眼中虽说这个世界存在着魔法,但从社会文明的发展来看,这里依然还是一个愚昧的封建社会,所以他便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来自己天生就比你们这群‘古代人’更加的文明与强大。他瞧不起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这个亲生父亲在内……”
“……傲慢……傲慢……”罗南伯爵再次苦笑着说道:“的确非常的愚蠢……”
“是的,所以威斯克从一出生就陷入了无端自大的傲慢之中,他的眼中只有欲望,掌控一切的欲望……”艾丽卡忽然想到了那枚戒指与它的主人然后说道:“嗯,这一点我觉得应该不是那个戒指对他的影响,而更应该是他的本心才对。毕竟我并不觉得那枚戒指中的‘恶魔’会煽动他去沉溺于女色之中……”
“……说到底,这还是我没有把他教好的缘故。”罗南伯爵痛心疾首的低着头哽咽道:“可是……我不管他的前世如何,至少他在我眼中就是我的孩子,我和亡妻哈洛娜最后的亲生子嗣……”
罗南伯爵似乎有些情绪失控,而也正是这会艾丽卡才想起来这位年过半百的罗南伯爵现在已是孤家寡人的存在。妻离子散,无论是这边还是地球上,自古以来还有什么惨剧比这个更惨的事情呢?
“并不是所有的转生者都会对第二次的生命而感恩……”艾丽卡尝试说点什么来安慰罗南伯爵,但当她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却有觉得非常不妥,但遗憾的是,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
“神选者女士……那么你呢?”罗南伯爵眼含泪水的看着艾丽卡问道:“你也是重获新生的吗?”
“是的。”艾丽卡果断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感恩你的第二次新生吗?”
“是的。”
“那么……你是否也向他那样……傲慢?”
“……是的。”
艾丽卡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她看着窗口之外的景色然后很快的就寻到了在城堡中帮着救助难民的戴安娜笑着说道:“我来自比他更靠后的时代,那里的科技与文明比更加的发达,所以我在意外身亡后被赛维纳拉到这个世界中时也同样保佑着和威斯克一样的想法。”说着艾丽卡忽然转身看着罗南伯爵说道:“在我眼中,无论是威斯克还是你们都没有什么区别,一开始的时候我都会把你们归类成‘土著人’的范畴之中。但我并没有威斯克那么激进的欲望,也更不想妄图想称霸世界,所以当我来到这里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计划尝试与你们这些‘土著人’保持距离。”
“……赛维纳……女神……”罗南伯爵似乎有些魔怔了起来,他莫名其妙的开始不停地低语道:“女神啊……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艾丽卡见状并没有打算赶紧上去制止,而是安安静静的贴在窗台上继续观赏着下方的戴安娜。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罗南伯爵的一声长叹将她从甜蜜的思考中拉了回来。
“罗南伯爵,我不太会劝人,但我觉得还是说一句比较合适。”艾丽卡有些不舍的离开了窗台,然后重新来到了稍微清醒一点的罗南伯爵前面说道:“你觉得你很凄惨对吗?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看看那些比你更加凄惨的对象。”
说着,艾丽卡便伸手指了指后方的窗台。眼神迷茫的罗南伯爵忽然睁大了双眼,仿佛间罗南伯爵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那种忧国忧民的样子,并且跟着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罗南伯爵似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或许卡基翁·罗南算不上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但艾丽卡觉得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贵族领主。
“那么,罗南伯爵,我再问你一次。你要用什么身份向我求助?”艾丽卡站直了身子做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问道。
“我,卡基翁·罗南,以罗南世袭伯爵的身份像神选者女士艾丽卡求助……”罗南说完后便深深的弯腰鞠躬道:“请您救救我们,救救罗南堡的人们……”
“嗯,很好,你的请求我听到了。”艾丽卡伸手将罗南伯爵服了起来。但是还不等罗南伯爵表达自己的谢意的时候,艾丽卡忽然又说道:“但是很抱歉,我拒绝。”